吴海道:“我见的少,你跟小寒不是见的多吗?以后生活是你们俩一起生活,你俩合得来不比什么都强?”
吴蔚然还想反驳,戚晓寒在饭桌下掐了把吴蔚然,她点头道:“行,订婚也行,不过事出匆忙,咱们两家人吃顿饭,见了面,就当订婚了,至于以后的事,等蔚然去了海城再给我补。”
戚晓寒又转头笑盈盈地问吴蔚然:“蔚然,这样行吗?”
吴蔚然和戚晓寒吃完饭,被父母轰到外边散步,吴蔚然好些日子没出门,坐在楼下的石凳上,先是长舒一口气,而后又皱着眉头望着戚晓寒。
“戚老师,我先前让你来救我,就漏了一句话,让你尽力而为,你怎么把自己也给搭进来了?这样太奋不顾身了吧。”
戚晓寒拢了拢长发,说:“我这么奋不顾身来救你,别的都不提了,吴蔚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说句实话?你压根儿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跟你爸妈闹翻的吧。”
求人办事,吴蔚然再也没有拖着瞒着的道理,更何况戚晓寒这么聪明,瞒也瞒不了几时,吴蔚然自己一直压抑着,心理压力已经非常大,现在戚晓寒问起,倒是真的给了他一个倾诉的口子。
“你说的是,我不是因为辞职的事跟他们闹翻的,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上回没跟你说,这次告诉你,是个男的,人你也知道,是程郁。”
吴蔚然的一句话把戚晓寒都说愣了,吴蔚然只笑了笑,将他跟程郁目前的状况告诉戚晓寒,戚晓寒听完,靠在石凳前的石桌上,拍了拍手,道:“吴蔚然,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墙角你都敢撬,什么人你都敢抢。”
吴蔚然受了戚晓寒这句调侃,而后道:“我现在为了他跟我爸妈闹翻了,也就认准他这人了,所以我真没办法跟你订婚什么的,本来只是想让你帮个忙,要是把你拖下水,那真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会那样,不如你现在就及时抽身。”
夏日的日光从小区的树荫下漏出来,太阳快要落山了,日头并不刺眼,吴蔚然颓唐地坐在石凳上,看戚晓寒坐在他面前,颇为狡黠地笑了一瞬。
“吴蔚然,我把我自己搭进来帮你,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真心的呢?”
吴蔚然被戚晓寒这话吓得不轻,他瞪大眼睛望向戚晓寒,那一瞬间吴蔚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充满湿漉漉的汗,如果戚晓寒来真的,那她就是正经在父母面前过了明面,吴蔚然才是真的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吴蔚然思绪纷乱,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戚晓寒噗嗤笑出声来,说:“看把你给吓的。”她说:“就按我说的,订婚,给你爸妈吃一颗定心丸,也给我爸妈吃一颗定心丸。我在海城他们总是不放心,再加上我还打算辞职创业的事情,要是我说感情上有了归宿,他们会稍微满意一些。再有就是,未婚单身的身份出去谈事多有不便,已婚或者已经订婚的状态能省下很多麻烦,这也是我自己的私心。”
吴蔚然犹豫着问她:“这能行吗?”
戚晓寒拍拍他的肩,说:“这有什么不行的,订婚,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事情,不走法律程序,不领证,法律和事实意义上你我都还是单身,但是既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也能解决我的麻烦。吴蔚然,别这么谨小慎微的,想做大事还是得能豁得出去,不然你眼下的困境要怎么解?”
吴蔚然突然笑了,说:“折腾这么一大圈,你还是想让我帮你一起做大事是吗?”
戚晓寒毫不客气地点头,道:“当然,不然我费这力气做什么。吴蔚然,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还把我自己赔进去,天大的人情,以后你得卖给我好好打工才行。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跟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江城见面吃饭,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说工作上有急事,这就回海城,你再想别的招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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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好几天没有跟吴蔚然联系,他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但是想着吴蔚然的父母,程郁又不敢自作主张联系吴蔚然,以免打乱吴蔚然的计划。
其实程郁不知道吴蔚然的计划是什么,弄成今天这样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程郁除了茫然地相信吴蔚然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他试着去海城电大找过吴蔚然,但跟吴蔚然同屋住的同事告诉程郁,吴蔚然家里来人,说是家里有事给他请了假,他已经提前回家了。
程郁的心更加惴惴,吴蔚然回家了,却没有告诉他,程郁感觉自己被架上了未知的绞刑架,不知是临死前侥幸脱身,还是真就这样一命呜呼。
程郁想尽快从翟家搬出来,跟翟雁声已经没有关系了,再住在翟家,程郁心里别扭,在翟家人眼里,也不知会怎么看待他。这些天他在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在翟家几年,程郁其实没什么东西,更何况还有一多半都搬到云城去了,程郁想着,还得再回一趟云城,将东西都带回来。想到这里,又想着如果能和吴蔚然一起回去搬家就好了。
翟家人有好些日子没有一起聚餐,这一天却到的齐,翟雁筠回来了,几个人便凑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便饭。没有翟宁宁,饭桌上的气氛便没那么轻松活络,再加上翟家二老在医院陪翟宁宁,桌上只有翟雁声和翟雁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两个徒弟,一个被总台借走了,我看是总台看上了不会再还给我了,还有个徒弟,说是请假回家订婚去了,真是够戗,还得我顶上去。”
翟雁声奇道:“你不是就带了一个徒弟吗?哪来的另一个徒弟?”
翟雁筠道:“去云城那次不是给你说过吗?我从云城台挖来的徒弟,好容易带来一个业务骨干,我看着人也不太想在台里待,估计这次请假订婚回来后就得辞职了。”
翟雁声闻言便说:“你们电视台的工作也的确太辛苦了,除非像你这样真把这当做毕生事业在做的,其他人稍微有些人脉经验了,都不乐意干下去,现在这个大环境就是这样,你得接受现实。”
程郁在一旁坐着,闻言突然顿住了,回家订婚,那可不就是戚晓寒。上次在机场见到戚晓寒时,她意气风发,程郁对她印象十分深刻。只是不知道她这样耀眼的人,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程郁吃完饭,再度试着拨通吴蔚然的手机,但仍旧是关机的状态,程郁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许久不曾来过三楼翟雁声的房间,程郁敲响房门时,听见翟雁声在里边说:“进来。”
程郁推开房门,看见翟雁声正在沙发上看文件,见是程郁进来,翟雁声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什么事?”
程郁站在玄关处,客气而生疏的样子,翟雁声又说:“过来坐。”
程郁坐过去,告诉翟雁声:“我准备回云城了。”
翟雁声的目光看过来,而后他说:“待会儿给你订机票。到江城以后让赵铭译去接你。之前你在云城住的房子也都在你名下,自己住也好,卖了也好,你随意处置吧。还有些具体的事情也让赵铭译给你说吧。”
程郁连忙摆摆手,说:“不是,我回去之后还会回来。”但说完,程郁又觉得这话容易让人误会,他又说:“回来以后,我会尽快搬出去,东西我正在收,住的地方也正在找。”
翟雁声听完,面色如常,他点点头,说:“行。”
说完后翟雁声再度拿起方才被他放下的文件,程郁知道这是一道无声的逐客令,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离开了翟雁声的房间。离开前程郁回望,翟雁声和身后巨大落地窗外的山水融为一体,他看起来那么高远,冷峻,触不可及,他本该就是这样,永远高高在上,让程郁不会触及到。
第94章
程郁是坐最早一班飞机飞抵江城,他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抵达时天还蒙蒙亮,赵铭译早早就在机场等着接他,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又把翟雁声在云城的资产给程郁做了简单说明。翟雁声的意思是将这些尽数留给程郁,程郁说自己不要,赵铭译一句话就把程郁堵回去了。
“这都是先生叮嘱我跟您交待的事情,我只负责传达,至于其他的,需要您跟先生去沟通。”
程郁便不说话了,再跟翟雁声交涉也交涉不出什么,程郁总觉得拿人手短,他不想拿着翟雁声的东西,显得欠他的似的。但是翟雁声说这是给程郁的补偿,又会显得程郁这几年像是专程出来卖给翟雁声的。
总之翟雁声的东西不管以什么心态拿着都烫手,程郁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收下。可是程郁不能为难赵铭译,只好勉强应下,想着过后再说这事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事情千头万绪,相比而言翟雁声给他的这些东西,倒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程郁抵达云城时正是清早,云城小巷子里支了许多小摊,他让赵铭译把他送到路口,自己走回工厂。因为魂不守舍,连续几辆自行车都响着铃从程郁身边经过,堪堪擦着他的肩,车把上挂着的豆浆烫得程郁一个激灵。
云城和海城完全不同,至少海城的人骑车不会这么横冲直撞,但云城许多人都会骑着车在狭窄逼仄的街巷里穿梭,夏天到了以后,厂区后巷比以往季节都要热闹,摊贩众多,沿街商铺的生意也变好了。
巷子里有两家网吧,另有一家台球厅,清早正是这些店铺生意冷清之时,有打了一整夜游戏的工人揉着眼睛从网吧里出来,手里还拎着工装,这都是制造车间之类需要三班倒的车间工人,回去囫囵睡个觉,就要爬起来上班。
工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人拎着早饭,有人刚刚晨跑回来,程郁混在这样的人群里,渐渐找回一点归属感。他发觉自己其实也很容易属于一个地方,只要能让他不那么颠沛流离,他就会感恩戴德。
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程郁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远远地看见几个年轻女工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其中一个脚步踉踉跄跄,被其他几个女工搀扶着才免于跌倒。
走得近了,程郁发现这是化验科的几个女工,其中有两个是程郁认识的人,一个是李倩,一个是醉醺醺被架在臂弯里的宋皎月。李倩搀着宋皎月,抬头时看见程郁,便叫了他一声,程郁停下来,问李倩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倩摇了摇头,只笑了笑,说:“没什么,好长时间没见到你,给你打个招呼。”
程郁说:“不然我来扶着她吧,怎么喝成这样了?”
程郁原本只是跟人寒暄时随口一问,没想到宋皎月闻言猛地抬起头,她生得漂亮,又爱打扮,即便喝醉了也不觉得丑,只红着眼睛红着脸,显得分外可怜。
宋皎月蓬松的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混着她的眼泪,她猛得贴近程郁,逼问他:“你们是不是看我都像看笑话似的,还敢痴心妄想吴蔚然!”
听到宋皎月提起吴蔚然,程郁心里心虚,后退一步,坑坑巴巴地说:“没……没有啊。”
宋皎月喝醉了,不管不顾地嚷嚷:“你别装了!就算你不是,别人不是吗?全厂有几个人不知道我喜欢吴蔚然?结果他现在要跟人结婚了,还大张旗鼓地在云城摆酒!你们是不是都偷偷在心底里笑我!”
程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愣在原地,他像是被冻住了,动也动不了,头脑一片空白,这消息太冲击,程郁稍微想要思考,就觉得脑袋里面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发麻,什么都想不了。
李倩喊了程郁两声,程郁才回过神来,李倩说:“程郁,不好意思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喝醉了,情绪也不好,说的话不能当真的。”
程郁木然地点点头,抬腿往前走,李倩一边搀着宋皎月,一边继续开导程郁,说:“前几天厂里就有消息说吴科长要结婚了,因为太突然了,所以没什么人相信,有人说已经在江城办过订婚宴,还是没人相信,昨天的时候才有人收到吴科长要在云城办订婚宴的消息,皎月听到就有点……你跟吴科长关系不错,皎月看到你就想到吴科长了,所以……”
程郁的声音干涩无比,说:“我理解。”
他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又问李倩:“订婚在哪里办?”
李倩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跟吴科长关系这么好,他没有请你吗?”看见程郁的神色,他好似一滩平静的湖水,掩着绝望的巨浪,李倩连忙说:“不过订婚嘛,应该只是叫家人亲戚一起坐坐,听说女方是云城台之前的主持人,所以两边都……”
宋皎月听不得关于戚晓寒的事情,闻言便声色俱厉地嚷嚷:“李倩!你要是我姐们儿就别提那个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离宿舍楼近了,宋皎月还在嚷嚷,李倩跟同行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搀着她上楼,跟程郁在男女宿舍的分叉口前道别。程郁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宿舍的方向,心乱如麻。
程郁缓慢地上楼,打开了宿舍门。老旧的木质门板发出嘎吱一声响,程郁许久没有回过宿舍,一踏进门他就发现吴蔚然的宿舍空了,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一间宿舍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处空空荡荡,就好像吴蔚然来之前一样。
程郁茫然地站在宿舍里,终于体会到当初翟雁声将自己的东西从宿舍搬走时,吴蔚然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程郁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疲惫乏力,时间尚早,程郁茫然地坐在宿舍的沙发上,窗台下的橱柜里还剩一把挂面,程郁接了点水,给自己煮了碗清汤挂面。
曾经有许多次,他和吴蔚然就这么或潦草或隆重地在宿舍里吃过许多顿饭,清早时炉灶上熬得浓烂的白粥,在食堂吃过午饭后两人并肩在水池底下洗铁质的饭盒,晚饭时在锅里温着的从食堂带回的馒头,程郁对吴蔚然的感情好像就是这样,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经过,无非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堆砌起来的信任、依赖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