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瘦的一个人抱在怀里,翟雁声的手摸到程郁的腰,伸手替他揉捏,口中还道:“太瘦了,营养不良似的,以后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程郁不敢说话,但又觉得先前酸痛的腰被翟雁声按得有些舒服,他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可翟雁声手上力道合适,哪怕程郁心里惶然失措,到底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翟雁声自己得手了,程郁却始终不高兴,他想逃也是来不及,翟雁声第二天就安排了阿姨在家里照顾他,大约是翟雁声用熟了的人,说是照顾,实则也是看管,程郁被人监视着无法出门,心情越发低沉。
可翟雁声却不管,养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到手,他翻来覆去地将人吃干抹净,一开始程郁总是哭闹不止,后来大约知道自己求救无门,而翟雁声又实在厉害,让他在床上吃了不少苦头——程郁手腕上磨出的疤痕总是新伤添旧伤,赤红一片,软骨处还泛着青紫,看着实在可怖,再加上家里的阿姨常常劝他依从翟雁声,半胁迫半认命的,程郁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可他被翟雁声这样困着,心情实在不佳,好在有家里的阿姨也会劝说翟雁声,让翟雁声带着程郁出门逛一逛,因此翟雁声便挑着日子带翟雁声去公司。
去了公司程郁的心情更不好,从前他以为翟雁声说的“毕业了来我这里”就是让他去海源工作,没想到只是让他做了不见天日的禁脔。程郁眼巴巴望着办公区的次数多了,翟雁声也看出些他的心思,他便招了手让程郁坐到他身边来,一笔一划地教程郁练字。
“学别的东西你是来不及了,先把字练好,以后你若乖了,就做我的小秘书,每天记档归档。”翟雁声说。
程郁自己也知道他从前的想法太过痴人说梦,能跟翟雁声在一个楼层办公的机会,哪里是他当初那样的人能够肖想的,但翟雁声教他练字,又教他品酒品茶品咖啡,花里胡哨的东西总是变着法教他,既打发时间,又转移了程郁的注意力。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翟雁声好像没有那么恐怖,他像程郁印象里最初的那个见多识广、温和可亲的师长一般,可到了晚上回到那间屋子,翟雁声又变成欺辱他的魔鬼。
翟雁声也发觉程郁总是不高兴,说实在话,翟雁声还从未遇见像程郁这么难搞的人,以往他遇见的人,大多都是勾勾手指就主动上门,可程郁,他费尽心力哄到手,又等了许久才吃干抹净,现在又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来安慰他,可程郁始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时间虽然不久,可翟雁声也有些烦了,当初看见程郁时那一眼惊艳的震撼,现在已经被他哭丧着脸的模样所代替,程郁不再是他第一眼看见时的模样,可让他就此放手,翟雁声又不甘心,到底花了这么多心思,总归是不同。
翟雁筠上门时翟雁声正揽着程郁看电影,晦涩冗长的法国文艺片,程郁根本看不懂,看得困倦不已,翟雁声却偏要他老老实实坐好,还要时不时提问他电影里的红酒品类和服饰品牌。
有人敲门,程郁如蒙大赦,打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家喻户晓的主持人,程郁常在海城新闻的节目里看见她。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粉嫩可爱,睁着大眼睛直勾勾打量程郁。
翟雁声跟着过来,走到门口也愣了一瞬,半天才道:“你怎么来了?”
翟雁筠将小女孩交给翟雁声抱着,自己换了鞋,才站起身道:“你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宁宁想你,闹着要来看你,刚巧我今天没事,就带她来了。”
可翟雁声怀中的小女孩却鬼机灵地道:“爸爸,才不是,是爷爷奶奶让姑姑来的!”
翟雁声看了眼翟雁筠,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程郁,说:“你抱宁宁去里边玩一会儿。”
那架势,驾轻就熟,程郁自己还不曾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孩子,他只好抱着这雨雪可爱又骄矜贵重的小孩往里边走,一边走一边头脑嗡嗡地想,翟雁声都做爸爸了,他都有孩子了。
家里帮佣的阿姨闻讯出来,见着翟宁宁分外亲切,伸手要抱她,道:“宁宁,我抱你去玩吧。”
翟宁宁看了眼程郁,道:“爸爸让我跟哥哥一起玩。”
程郁低头小声道:“阿姨,您也一起来陪陪她吧。”
翟雁声见程郁抱着翟宁宁进屋了,才坐在沙发上,问翟雁筠:“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打上门了,真是老头老太太安排的?”
翟雁筠坐在一旁,瞪他一眼,道:“那不然呢,我想着在宁宁面前总得给你留点颜面,可你瞧,宁宁现在都懂了。老两口听说你最近总是带着一个小男孩去公司,上上下下风言风语不少,这才派我来看看。雁声,你也太不像话了,这孩子才多大,我看也不比宁宁大几岁!”
翟雁声只笑了笑,问翟雁筠:“你瞧着怎么样?”
翟雁筠没好气道:“什么怎么样?”她顿了顿,又说:“模样当然不错,模样差的你也看不上。可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是个男孩,还这么小,你……”
翟雁筠的话没说完,就听见里边的房间传来翟宁宁咯咯咯的笑声,翟雁声起身,翟雁筠连忙跟上,从门缝里看见翟宁宁坐在床上,程郁在一旁陪着她玩,翟宁宁似乎很喜欢程郁,扒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程郁吃痛轻呼一声,翟宁宁则手舞足蹈,她捧着自己的脸冲着程郁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说:“哥哥!宁宁吹吹就不痛痛了!”
翟雁声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客厅,问翟雁筠:“怎么样,我挑的人还不错吧,宁宁都喜欢。”
翟雁筠没好气道:“再喜欢你还能带回家给宁宁当后妈不成?”
翟雁声大言不惭:“那有什么不成的,反正要是正经给宁宁找个后妈,宁宁还不一定喜欢,这有个她喜欢的,不是刚好。”
翟雁筠恼怒地瞪他一眼,又说:“你想得倒是很好,但爸妈那边,你怎么说?”
翟雁声笑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放心吧,爸妈会同意的,爸妈要是反对,今天应该让你上门把人轰走,更何况宁宁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得了,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就带人回家去,你也不用特地来催我回家了。”
翟雁筠带着翟宁宁离开,翟雁声说出门送送,家里只剩下程郁和阿姨两个人。程郁想着方才的样子,问阿姨:“阿姨,翟先生他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阿姨道:“是,不过夫人三年前就因为生宁宁去世了,先生一直没有再娶。”
程郁哦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方才那位是翟先生的妻子。”
“这是哪里话。”阿姨笑了起来,解释道:“那是翟先生的姐姐,海城台的主持人,两人是亲姐弟。”
翟雁声送走翟雁筠和翟宁宁,觉得通体舒泰,没成想翟宁宁给自己解决了一桩心事,让程郁回家去跟宁宁待在一起,家里有人看着他,自己也可以抽出精神来做些别的事情了,整天哄着程郁,程郁那里不领情,他自己也容易腻烦。
翟雁声上楼,走到程郁身边,道:“今天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带你回家去。”
程郁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怔愣着,就听翟雁声又说:“宁宁喜欢你,以后你在家里多陪陪宁宁。”
第121章 程翟番外·五
翟雁声果真第二天就带着程郁回到本家,翟家大宅坐落在风景秀美的城南景区,沿着山路上行,翟家大宅在地势高处的一片平坦地带,独门独栋的宅子,跟下边其他住户同处一个小区,又隐隐隔开,更显出尊贵地位。
翟雁声领着程郁进门时翟家人正在同翟宁宁逗趣,见着翟雁声领着人进来,只问了程郁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便没再说什么,只让家里的阿姨安排了程郁的房间。但程郁只在自己的房间门前看了一眼,就被翟雁声带到三楼去了。
“这是我的房间。”推开三楼紧闭的门以后,翟雁声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爸妈和宁宁都住在楼下。”
三楼视野极佳,面积也显然比楼下几间房要大,翟雁声在翟家掌权的地位可见一斑,程郁看了,心下便明白,难怪翟雁声带他回来,连他父母也不曾说他什么。
“宁宁喜欢你,你平时多陪宁宁玩,她就在小区里读幼儿园,你这几天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就接送她吧。”
翟雁声这会儿倒不怕程郁跑了,程郁自己心里也清楚,翟雁声先前住的地方地处市中心,出门就是车水马龙的市区。而现在他被送到翟家本宅,原本就在山上,又是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只怕他要走许久才能走到人多的地方,而在这一路上,翟家随时都能将他抓回去。
程郁也没想着要跑了,他的证件、衣物全都在翟雁声那里,从学校拎出来的破烂行李也都在翟雁声那里,程郁两手空空,又没有钱,当然哪里都去不得。
但程郁总以为翟雁声回到本家,他的境遇会好一些,毕竟当着父母孩子的面,翟雁声总该有些收敛。
翟家人对程郁还算不错,除了在翟雁声同他的关系这件事上不发一言外,平日里对他都格外客气,程郁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对外人的礼貌,看起来亲切,程郁自己却不敢这么认为。
程郁在翟家没什么事情干,翟雁声的母亲就常常叫了他一起,要么插花喝茶,要么凑趣打牌,有时陆瑾瑜出门逛街也带着程郁,让程郁陪她挑衣服做头发。程郁发觉这两位老人其实也孤独寂寞,翟家姐弟两人都工作繁忙,而翟宁宁还小,没法跟老两口聊聊天,家里其他人又是来工作的,不好说,此时多出来个程郁,便能多陪陪他们了。
和翟雁声的父母相处比跟翟雁声相处轻松得多,日子总得过下去,如果在翟雁声身边的日子就像日日被架在火炉上炙烤,那跟翟雁声父母在一起,或者说偶有翟雁声不在身边的日子,对程郁来说就是难得放松的时间。
父母带着程郁,将人哄得顺从了,翟雁声也轻松了,反正人已经到手,翟雁声又能将人放在家里,自己在外潇洒快活。好些时间没见到洪奕,翟雁声去见了她,但跟程郁待惯了,再看洪奕难免觉得矫情做作又腻烦,翟雁声烦了,想着程郁的模样,转身又去了友人的店里。
友人见他这一次来,容光焕发,便问:“怎么着,烦心事解决了?”
翟雁声笑了笑:“这么明显吗?”
“那可不,你最近的状态可是好得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不给我们看看?”
翟雁声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就让赵铭译开车将人接来,因着翟雁声在,友人便又另叫了几个圈里的朋友,大家有伴儿的就带着伴儿,没伴儿的则在店里现找了人作陪,一时间推杯换盏,莺歌燕舞,等程郁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乌烟瘴气的样子。
翟雁声坐在正中间,见他来了,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这里。”
程郁才从幼儿园接了翟宁宁,他穿着浅色的棉衣,里边穿了一件纯色的高领毛衣,一眼望去就是个清纯学生的模样,清水出芙蓉的样子,在座的好些人眼睛直勾勾黏在程郁身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翟雁声又是志得意满,又是恼怒,程郁被这么盯着翟雁声总是不满,见程郁愣着不动,翟雁声一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小声地同他说话。
“你怎么这副模样,谁给你委屈受了吗?”
程郁想,最给他委屈受的可不就是翟雁声,但他到底什么也没说,翟雁声见状便又问:“那你眼睛和鼻头怎么都红着?”
程郁小声说:“是外边天冷了,被风吹的。”
在场有人瞧不过去他们这幅样子,便道:“得了得了,大老远来眼馋我们还是怎么着,翟总,以前带人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腻歪。”
这话说出来就是纯粹恶心翟雁声的了,翟雁声以前是带人来过,但大家出来玩,有些规矩都是心知肚明的,比如不该翻旧账,尤其不在新人面前揭旧人的往事。
果然此言一出,翟雁声的目光冷了,程郁也愣在原地。说话那人瞧见程郁的样子,心里越发痛快,又道:“哟,小朋友这是怎么了,老翟,你不会还没跟人说过吧,洪奕呢,不会洪主播的事儿也没说吧。”
程郁根本连听都没听过什么洪主播的事情,他茫然不知所措,说话那人的手油腻腻就要贴上来,道:“瞧瞧,老翟这是齐人之福了,还瞒着,小朋友,他这可不好,你别跟他了,来跟我吧,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翻倍。”
翟雁声忍无可忍,掀了面前的桌子,一手拎起说话那人的衣领,一手抓起酒瓶,怒道:“家里有几个臭钱,还敢在我面前臭显摆,挖我的墙角?我就问问你了,我现在白送到你手上,你敢收吗?”
翟雁声发起狠来阴沉可怖,那人挑衅不成,到底狠不过翟雁声,再加上其他人从旁劝解,说着都是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何必为了程郁闹成这样。
程郁被夹在中间,脑袋嗡嗡一片乱。他不知道乱局何时结束,只知道翟雁声拉着他的手腕带他上车,翟雁声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道:“让你来你就来,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了!”
程郁一直没说话,直到坐上车,他才低着头突然开口了:“翟先生,洪奕是谁?”
翟雁声顿住了,末了说:“不是谁,跟你没关系,系好安全带。”
程郁低头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程郁早知自己不该对翟雁声有些什么情绪,翟雁声这样的人,他让程郁痛苦又着迷,似乎给了程郁家的感觉,又能轻易摧毁他脆弱的自尊。况且,程郁又有何自尊可言呢?他在翟雁声面前本就是这样怯懦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