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蓝阳熙出门约见女朋友了,蓝阳冰本来想让他把嫂子带回来看看,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哥就已经开车走远了。
“啧啧。”蓝阳冰站在门口感叹了两句, 一转头,发现自家父母正把陆轻辽往书房带,吓得立马就跑了进去。
“爸妈!”他快速跑到陆轻辽身前站着, 顿了顿,笑道:“刚吃完饭就进书房多不好呀,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蓝家绪笑呵呵地拍他一下,抓着儿子的胳膊把人带来自己身边, “这么紧张干什么?怎么,担心我们欺负他?”
“……也不是。”蓝阳冰有点心虚, 他反手搭在老爸的肩膀上,一起往书房走, “那就一起进去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蓝家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甄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你。”
书房里已经有下人备好了三杯茶, 看样子是早就有这个打算的,蓝阳冰在陆轻辽身边坐着,无比庆幸自己跟了过来。
倒不是他不放心自家爸妈,但万一问到了陆轻辽的家庭情况……他也好帮着解释解释。
事实证明蓝阳冰并不是多虑的,甄曼和蓝家绪就像所有关心孩子的父母那样,面对陆轻辽拥有数不清的疑问,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问到了家庭。
“你们都是成年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往下走,我们也不拦着,毕竟我这个当妈的也看得出来冰冰有多在意你。”甄曼说,“不过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的父母当面谈一谈,就当是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人神色有异,自家儿子更是不停地小幅度摆着手,一脸紧张。
甄曼略感诧异,皱了皱眉,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蓝阳冰生无可恋地垮下肩膀,正要打圆场,就听见陆轻辽淡淡开口:“家母去世很多年了。”
“……”甄曼闻言一愣,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愧疚,“抱歉。”
“没事。”陆轻辽摇摇头,面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我本来也无意隐瞒,这些事情冰冰也知道。”
蓝阳冰怕再聊下去又回出什么岔子,干脆拉着陆轻辽的胳膊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遍道:“爸妈,我们出去散散步!”
甄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扭头看向同样神情凝重的蓝家绪,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蓝家绪揉了揉额头,道:“算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再说吧。”
甄曼点点头,妥协道:“只好这样了。”
*
说是散步,其实也就越是在后院里随意转了两圈,然后蓝阳冰就带着陆轻辽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一直避免在陆轻辽面前提起陆家的事情,怕的就是勾起对方不好的回忆,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进了屋,他让陆轻辽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关上门后跟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一样,双手放在身后,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敢上前,满脸都写着忧愁。
陆轻辽失笑,朝他招手:“过来。”
“……对不起。”蓝阳冰低着头走过去,支支吾吾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他们,就不会……不会让你为难了。”
“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陆轻辽把他的手从身后拿出来,握住,安慰道:“他们是你的父母,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蓝阳冰还有些犹豫,在他心里,段卿阿姨和陆伯伯的事情始终就像一道刺,每次想起来都会替陆轻辽感到难过。
陆轻辽把人搂进怀里拍了拍,“除了不能让他们见面以外,别的所有事情都很正常,不是吗?金如果叔叔阿姨实在想要见我的亲人,我会把星星叫来。”
蓝阳冰本来想稍微提两句,但见他只字不提陆启之只好作罢,乖巧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如果星星愿意的话,可以让他来家里吃年夜饭。”
“我会跟他说。”陆轻辽道,蓝阳冰点点头,心里却仍然有些担忧。
*
大年三十向来是一个家族最热闹的一天,蓝家也不例外,蓝家绪在同辈人里年龄最大,下面几个弟弟妹妹自然带着家属前来拜访,吃完午间的团圆饭才各自离开。
做饭阿姨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年夜饭,蓝阳冰跟着哥哥一起送走客人后立刻变得慵懒,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就不想动弹。
陆轻辽正陪着蓝家绪在后院下棋,蓝阳熙用脚踢了踢蓝阳冰的鞋子,低声道:“咱妈刚才又问我了,问我对你老公的家庭背景了不了解,我还没告诉她。”
蓝阳冰咻地坐起来,紧张兮兮地拉着蓝阳熙坐在自己身边,小声道:“万一妈妈真的要跟陆伯父见面怎么办啊?”
蓝阳熙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回应道:“按理说……结婚也算是一件大事。如果陆启之知道的话,应该会同意见面,关键是不知道你老公的想法,万一弄巧成拙就更惨了。”
蓝阳冰想法跟他基本一样,忍不住揉了揉充满矛盾的脑袋,叹气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说是想办法,其实蓝阳冰压根儿一点头绪也没有。
父子俩之间的矛盾本就难以化消,更何况是陆轻辽和陆启之这种纠缠多年的复杂矛盾。
他一点也不想擅自做主,瞒着陆轻辽把陆启之叫过来。
蓝阳冰往后院看了看,又叹了一口气。
家里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四处可见带着新年意愿的装饰,他爸穿着一件红色的唐装,看上去喜气洋洋。
……也不知道陆伯父现在在做些什么,蓝阳冰觉得自己大概翻了网络上常说的圣母病。
他想起那栋建在半山腰上的别墅,以及别墅里那两位孤单的老人,心软了。
“我……”蓝阳冰忽然站起来,“我上楼打个电话。”他对蓝阳熙说了一声,匆匆跑上了楼。
关上房门,蓝阳冰从窗户里往下看,确认陆轻辽仍然在下棋后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犹豫了几秒钟,拿出手机。
陆启之的号码是他从陆停星那边要来的,保存下来后一直没有使用过,现在突然打电话过去……好像太唐突了,不合适。
算了算了,还是发短信吧。
【新年快乐,伯父。】
想了想,他又在后面加了个署名。
眼看着消息发送成功,蓝阳冰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想着陆启之会不会有回应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短信,看见相同的四个字,自己一句意味不明的:【红包收下吧,当作上次的赔礼。】
什么红包?
他茫然地点开短信左右看了看,正疑惑,又听见手机叮了一声。
【于02月07日向您尾号1234账户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5000000.00。】
蓝阳冰傻眼了。
第73章
蓝阳冰从小到大没少收红包, 即使是二十岁的现在,过年期间仍然能够从各位长辈和他哥手中收到,并且金额不会低于五位数。
但五百万的红包……不管怎么看都是人生头一次。
他呆呆地看着这条惊吓大过惊喜的短信, 直到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自动黑屏了才终于缓过来。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吃惊陆启之的大方还是该想办法先把钱退回去。
他思索再三, 还是壮着胆子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蓝阳冰顿了顿, 轻声道:“陆伯父,这个钱我不能收。”
陆启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并没有做出回应, 反而将话题引到了另一边, “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蓝阳冰一愣,没想到他会询问的这么突然,他和陆启之就见过一次面, 还因为一些事情闹了个不欢而散,现在聊起这个话题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暂时还没有决定。”他顿了顿,小声道:“抱歉, 之前离开D过的时候对您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
那时候他确实是气愤占了多数,即恼陆启之对段卿和陆轻辽造成的伤害, 也恼他用不恰当的方法干涉陆轻辽的生活,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 那时候的愤怒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他没理由再对一位老人充满敌意。
陆启之似乎是笑了一声,略微上扬的尾音跟陆轻辽低笑时很像。蓝阳冰握着电话想,血缘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拿着吧, 就当作是让你受伤的补偿。”陆启之顿了顿,又道:“如果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你,那就把它当成是我这位不合格父亲……给你们的祝福吧。”
“但是……”蓝阳冰仍然很犹豫,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陆启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道了一句新年快乐后便借口有工作要谈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蓝阳冰坐在床沿上,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莫名感到一阵头疼。
下完棋走上楼的陆轻辽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自己男朋友望着手机发呆的画面,他笑了一下,走去床边坐下,伸手在蓝阳冰眼前晃了晃,调侃道:“看什么呢,老公来了都没点反应?”
发呆的小偶像看上去有点懵,呆呆地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抱着他一只胳膊,支支吾吾道:“……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嗯?”陆轻辽挑眉,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蓝阳冰最近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头顶已经有新的黑发冒出来了,他忽然就有些好奇小朋友下次会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
蓝阳冰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留下痕迹,他把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坦白道:“刚刚……我在跟伯父通电话。”
陆轻辽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伯父?哪个伯——”笑意僵在嘴角,陆轻辽右手还悬在半空中,整个人却向石化了一样不动弹。
蓝阳冰低下头不敢看他,小声道:“十一月的时候我去D国拍杂志,在那之前因为听星星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所以……”
陆轻辽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所以你去了陆家。”
“我只是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蓝阳冰怕他生气,有些焦急地解释着,“但是、但是被发现了,所以我就在那栋房子里留了一天,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联系了!直到刚刚,我给他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的短信……”
陆轻辽仍然没什么反应,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失望,但就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反而让蓝阳冰看的心惊,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从自己当初的选择一直说到那通电话,到最后都嗓音都带着些颤抖了,“我、我……”
他低下头,抬手用手背胡乱蹭了蹭模糊的双眼,哽声道:“对不起。”
倏的,他被拉进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
一声叹息自头顶传来,蓝阳冰将脸埋进他怀里,眼泪反而更加不受控制。
陆轻辽搂着他,心情复杂,一时间除了竟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加上内心烦躁不安,索性保持沉默。
蓝阳冰哭够了,头晕脑胀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双眼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一边打嗝一边说道:“伯父他还、还给我转了账,我不想要,但是、但是又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还给他。”
陆轻辽静静地听着,半晌,嗯了一声。
蓝阳冰又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可怜兮兮地询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轻辽站起来,一扭头,生硬道:“没有。”
“……哦。”蓝阳冰瘪瘪嘴,继续凑上前,扒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软声道:“老公,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还带着点鼻音,明明心里没底的很,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来讨好他,陆轻辽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握住蓝阳冰的手,反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蓝阳冰低着头不敢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嚅嗫:“我不该跟他们有联系。”
“还有呢?”
“……不该一个人跑去陆家。”
“还有呢?”
“……”蓝阳冰茫然地摇摇头。
陆轻辽没好气地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最不该的就是瞒着我,知道吗?”
天知道他听见蓝阳冰和陆启之有联系的那一瞬间有多后怕。
陆启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幸好,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蓝阳冰依旧紧紧捏着他的衣角,闻言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轻辽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蓝阳冰没做错什么,小家伙善良、单纯,没准在他心里陆启之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又或者在他心里还存在着一部分想让他们父子二人“冰释前嫌”的想法。
“星星应该告诉过你我离开陆家的原因。”陆轻辽道:“冰冰,不管你怎么做,我跟陆启之都不会有重新做回父子的那一天。”
蓝阳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有想过要插手你们的事情,只是……只是我总觉得他是长辈,年纪又大了,我不能把他当作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对待。”
他说的诚恳,陆轻辽沉默了片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妥协道:“我不会原谅他。但也不代表我会阻止你跟他来往,不过这一切都需要在保证你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真的?!”蓝阳冰双眼一亮,惊喜道,在得到确认后直接扑到了陆轻辽的身上。
两人顺势滚到了床上,蓝阳冰趴在他的肩膀上待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软声道:“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