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实在白得很,嘴唇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红。
“韩董,您没事吧?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
“没事。”韩彧丰手扶着门框,缓了会之后,就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背挺得笔直,路过温文曜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
态度有些冷漠。
第5章 回公寓吗
其实不是他不想说些什么,而是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应对这些了。事实上,他现在走路都觉得有些发飘,如果再不离开这里,恐怕真的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今天来这着实是有些勉强了,那三杯酒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因为胃出血被送进医院,两天前才刚出院,本来应该在家好好将养,可是他自己作死为了还论坛主办人的情强忍着不适过来了。这下子估计又要躺一段时间了。
江时宴看他摇摇欲坠的,实在是担心,想要跟过去扶着他,却被温文曜拉住胳膊,“你自己身体都还没好呢,要是跟他一起掉下去了我怎么跟江伯父交代?”
“……”
“文曜你……”拉拉扯扯间,韩彧丰已经自己下完了整个楼梯,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温文曜是不会承认他其实松了一口气的,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看吧,我就说,能有多大事呢?”
韩彧丰穿过宴会厅要出门的时候,还正好就碰到了温文曜的父亲,温邺华,又不得已站住强打精神与他寒暄。
“韩董看上去怎么有些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多谢温董关心,韩某只是酒喝得有些多了。”
“……”温邺华默默地观察了他半晌,愣是没看出他有任何醉酒的迹象,但人家不愿意说,他又不好追着问,只好又提起别的话题,“犬子方才,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令公子十分谦逊有礼,举止进退有度,温董教得好。”
“是吗?我看他刚才……”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温邺华能不知道吗?可别得罪了人家。
“对了,温董,听令公子说,温董似乎有意让不才在下做他的老师?”
“是有这个意思,那小子自己说啦?哈哈,看来他是真的转好了。韩董,你不会嫌弃吧?”
“哪里?韩某不甚荣幸。只是韩某最近事情有点多,恐怕不能时刻……”
“不,不需要时刻,你只要偶尔提点他一下就行了。实在不方便,你看……随便给他在你公司安排个助理的职位?”温邺华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可是他也是没办法啊,就温文曜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出任他们公司的总裁?自己又老了,没那个精力可以亲自教他……
他都做好了韩彧丰会拒绝的准备,可谁知人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
温邺华不禁更加担心地询问了一句,“韩董,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韩某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就先一步告辞了。”
“好,好,韩董慢走,有空到家里坐坐。”
韩彧丰这回却连回答都没有,就略显狼狈地快步走出门去。到了外头,被冷风一激,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他的专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司机下车为他打开了后座的大门。
韩彧丰坐了进去,这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老板,回公寓吗?”
“……”韩彧丰本想说对,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去医院。”
司机有些奇怪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他,发现他脸色不好后神色一凛,应了声“好”之后就发动车子。
黑色的轿车顿时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第6章 碰瓷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韩大董事长也会自己跑回医院来,我还预备着派辆救护车去把你抓回来呢。”肠胃科的检查室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来回不断地走动,是不是按压一下韩彧丰的腹部,“这边痛吗?”
韩彧丰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痛苦,他甚至还有精神开起了医生的玩笑,“顾主任什么时候换岗位了?连救护车都能随时调度?”
“韩彧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还有心情说这些!”
“这不是有你吗?”
“……”白大褂顿时觉得,如果韩彧丰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和他打一架,可惜如今这个祖宗是千万碰不得,否则分分钟被推进去抢救。
“幸好出血量不是很多,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清醒地在这跟我贫?鲁斌!去办住院!”
“老板,这……”
韩彧丰轻轻点头,“你去吧。”
这倒让医生吃惊得两只眼都睁圆了,见鬼似的看着他。
“你今天晚上哪里都不对劲。”平时恨不得见着医院就绕道走的韩董事长今天非但主动让司机把车开到这里来,并且还没反对住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今天碰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什么意思?”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对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韩彧丰薄唇一开一合,深沉地吐出两个字,“碰瓷。”
“碰、碰、碰瓷?!”白大褂的眼珠子已经要凸出来了,他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摸韩彧丰的额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点烧,看来是说胡话,不是真傻了。”
“......”韩彧丰懒得跟他解释,只说,“你一会就知道了。”
医生果然很快就知道了,他看到九鼎药业的温董竟然带着几个人深夜莅临他们这个小医院,害得他以为是检查工作来着,很是严阵以待了一阵子。结果发现人家一来就直奔韩彧丰的单人病房,并握着人家的手“深情款款”且急切地说着什么。而刚才还有力气跟他扯皮的韩董竟然虚弱无力地半躺在床上,满头虚汗,脸色惨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偶尔说话也微不可闻。
“!!!”日、日了狗了???
“贤侄啊,真是对不起了,我这个逆子太没有分寸了。”
“温叔叔别这么说,是我吓到小曜了。”
“谁是你叔叔?叫谁小曜呢?!”
“温文曜闭嘴!”温邺华是彻底火了,他心想,要不是你小子不给我省心,我能大晚上的不回去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刚才酒会上,韩彧丰离开之后不久,温邺华就看到自己儿子和江家小子也急匆匆地从楼梯上下来,好像要去追着什么人。温邺华少不得要把人叫住问一问,结果就问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自己儿子莫名其妙地跑过去一直劝韩董事长喝酒,把人直接喝到厕所去吐了,好像还引发了胃病,听江家小子说,韩董出来的时候路都走不太稳了,也没理自家儿子。
这还了得?!温邺华可是预备让韩彧丰当自己儿子的老师的,这下好了,老师还没当上,倒先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赶紧打电话一打听,好家伙!人直接被拉进医院了!这还了得!温邺华直接就拉着不情不愿地儿子,并带着礼物上门赔礼道歉去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在病房里的这一幕。
第7章 道歉
温文曜得了父亲的一顿吼之后也消停了下来,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不以为然。发小江时宴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一直死死地拉着他的手。
这一幕,落在韩彧丰眼里,却觉得有些不得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刚回国从未打过交道的二世祖产生兴趣,甚至不惜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不过,既然主动招惹了他,那么就别想全须全尾地抽身而出了。
家里有这样一个小孩,也挺有趣的,不是吗?韩彧丰无奈地想,自己或许只是寂寞太久了。
“贤侄,你看这事搞的,也真难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肯原谅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了。”
“温叔叔,咳咳,不知者无过,是我这身子太不争气。这事就翻篇了,您看成吗?小曜年纪小,您也别太过苛求,我,咳咳咳......”
韩彧丰原本只是想象征性地咳几声,可谁知道竟激出他喉咙中的痒意来,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这还得了?温邺华赶紧亲自上前抚摸他的背部,触手的温度十分滚烫,他不由得惊呼出声,“贤侄!你发烧了?!”
原来韩彧丰竟是强打着精神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顿时,温邺华心中对他更加愧疚了。其实原本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要是韩彧丰今天身体状况还不错,喝这三杯红酒丝毫不在话下,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架不住人家是带病上阵,并且自家儿子温文曜是在洞悉人家身体明显不适的情况下还非得去敬酒,这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温文曜自己也承认,他是打着给他个下马威的目的去的,原本打算灌他个一二十杯的,可谁知道他这么不能打?
“弱鸡。”温文曜十分不屑地撇撇嘴,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站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累了。
“逆子!谁叫你坐的?!站起来!”
“爸!”温文曜触电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
“文曜,你就少说两句。温叔,我看韩董也累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休息了,要不,改天再来?”
“好好好,改天再来。贤侄啊,我看这个病房条件也不是很好,要不,给你换到顶层去?”
“......”条件不好?单人病房有软沙发有独立大卫生间这还条件不好?爸爸,您也太抬举他了吧?要知道,顶层可是只有达官显贵才有资格住的,连医院大股东都住不了。
韩彧丰虚弱一笑,“多谢您好意了,温叔叔。这儿挺好的。”
可温邺华实在是太过急于补偿他了,便由说,“那我让这小子天天过来照顾你?正好你身子好些的时候也提前教教他,让他别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爸!你......”
温文曜还要再辩驳什么,可是父亲一个锋利的眼刀过来,他就自动失声了。
“温叔叔……”
“你不用再帮他说话!就这么定了!温文曜,以后你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这里报道!”
“爸……”温文曜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江时宴死死地捂住嘴,“韩董,您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您。”
第8章 你是我的谁
第二天温文曜不情不愿挪进病房的时候,韩彧丰还没醒。
他昨天其实是很不舒服,高烧的折磨,以及延绵不绝的腹痛,让他在人走之后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堪堪睡去。
睡着了的韩彧丰敛去了一身凌厉的气势,整个人显得温和无害,昨天垂下来的头发如今依旧垂着,软软地贴着他的脸。温文曜鬼使神差地把手覆上他的额头,却没想到触碰到了一个火炉,吓得他赶紧离开。
怎么会这么烫?!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明明发着高烧,为什么脸还这么白?这让温文曜心里涌起不知名的恐惧,好像他再不叫醒他,这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死了一样。
于是,他伸手推推韩彧丰,“喂!喂!韩彧丰!醒醒!喂!你别死啊!”
温文曜一向大大咧咧的,手上没点轻重,也不管躺在床上的是不是病人,反正就是一顿猛摇。韩彧丰本来就是强行压制住呕意,哪禁得起他这样晃动?当即就偏头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这下,可真把温文曜给吓着了,他触电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颤巍巍地指着床上的人,“你......你......”
韩彧丰被这么一折腾,不醒就奇怪了,他睁眼看看地上的血,再看看已经快哭出来的温文曜,居然还有心情安慰他,“没事,是残血,吐出来就好了。”
他用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可是高热带来的绵软让他一点都使不上力气,手一松,整个人又重新跌回床上。温文曜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扶起他让他靠在床头,并往他身后塞了枕头,算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细心的一件事了。
“喂!弱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还一口一个‘老师’地叫着,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韩彧丰的声音特别有磁性,听起来就如同大提琴的弦音一般动听,也难怪各大机构都喜欢请他过去讲课,传授创业经验。
此时因为生病,又多添了几分虚弱和沙哑,这反而更能打动风流大少温文曜的心。毕竟男人嘛,谁没有点保护欲呢?温文曜这时候对他的态度倒是有点软化了,但是依然死不承认。
他梗着脖子反驳,“昨天我那是迫不得已,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当你的学生吧?我那是为了我爸。”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
“少说粗话。”
“......”他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万一他说的是“你知道个鬼”,而不是“你知道个屁”呢?
温文曜此刻竟还能天马行空地想一些有的没的。
“你如果是为了令尊,就更该上进点,好好接过九鼎的重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怎样?韩彧丰,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这管那的?”温文曜不知道为什么,碰上这个人就很像一只刺猬,总想出口伤人,仿佛这样还能保护他自己似的。
“......”我很快就是你的老公了,韩彧丰在心里补充,现在的他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短短的一天相处中就决定结婚的,大概这就是命定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