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还没死,”他感慨,“我血好厚啊。”
他说着回过头,却见池向臻居然还专注着那片灌木丛,甚至试图往里走。
因为角度关系,进入这片灌木丛等于把身体完全暴露在追兵的视野之下,这根本就是送死行为。
“你干什么呀,”乔霖赶紧制止,快步走过去拽住了他,“别找死啊!”
“不是,”池向臻表情很古怪,伸手往里指,“你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的注意啊?”
乔霖无奈的同时不免也涌起了几分好奇。他抬起头来,顺着池向臻的视线往里看。
这片灌木种的并不整齐,地面也不平整,底下杂草丛生,乱糟糟的,从缝隙间隐约能看见一片不自然的深色阴影。
“……什么东西?”乔霖因为紧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池向臻收回了手,揽着他的肩膀,倾过身嘴唇贴在了距离他耳侧不到五公分的位置,轻声说道:“好像是个人。”
乔霖顿时呼吸一滞,寒毛直竖。
他绷着神经,朝着那片阴影凝视了几秒,猛然警觉暗处有一个细小的不自然的白点,像是反光。盯着看了几秒后,那白点突然极为快速地闪动了两下。
乔霖倒抽了一口冷气。
若那儿真的藏着一个人,那无疑是一只眼睛。
那个人正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正当乔霖一声尖叫即将冲出嗓子,背后突然传来枪响声。那两个人趁他俩不注意,发起了奇袭。
乔霖脑子里紧绷的细弦当场断裂,大叫着提起枪就是一通乱扫。
池向臻本也高度紧张,被乔霖这一嗓子震得又惊了一下,连连后退。刚站稳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帮着补几枪,却见那主动发起攻击的两人头上的红灯已经先后亮了起来。
看来这两位原本就只剩下一丝血皮了。
战斗已经告一段落,可乔霖惊慌之下神志不清,又端着枪一百八十度转身试图对着灌木丛扫射。
转身过程中他的手按在扳机上没松开过,枪口保持射击状态从池向臻胸前经过,池向臻帽子上的灯顿时就亮了。
“我靠!”池向臻呐喊出不甘的遗言。
乔霖还没回过神,对着灌木丛激情突突突突突。
“你冷静点,”池向臻从背后拉住他,“这东西根本没有攻击力。”
乔霖终于停下,喘了几口气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一阵烧。可与此同时,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弱半分。
因为就在这时,他很清晰的看到阴影中的反光点稍稍移动了一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那个人依旧在凝视着他。
“不好意思,”池向臻转头看向那两个被“击毙”的工作人员,“能不能帮个忙?”
那两人也被乔霖一番举动吓到,正满心疑惑,立刻问道:“怎么啦?”
池向臻也挺紧张,抬手指了指那灌木丛:“那里躲着一个很可疑的人。”
他话音刚落,灌木丛中瞬间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里面挣扎着爬了出来。包括摄像师在内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就是他!”池向臻大喊,“快抓住他!”
乔霖又端起枪来一阵突突突突突。
那人身材瘦小,被三个大汉一拥而上,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被拖出来制住以后,他一声不吭,也不挣扎,十分安静。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乔霖脸上。
“昨天晚上就是他。”池向臻对乔霖说。
乔霖被他看得头皮一阵发麻,舔了舔嘴唇,喃喃道:“他身上穿的好像是我的衣服……”
“啊?”池向臻不解,“你的?”
不止上衣,就连裤子和鞋子,看起来都无比眼熟。这次参加节目他随身携带的行李里,有着完全相同的款式。
而那箱子在他到来的第一天便不翼而飞。
一切疑问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乔霖面对那人在过长的油腻刘海下直直投来的阴郁眼神,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
(接昨天)
池向臻:是你打的,都是你都是你打的。
池向臻:我也是你打死的。
乔霖:……
第16章 ( ′??)?(._.`)
一直到当天晚上,乔霖才知道,那人连身上穿的内裤袜子都是他的。
昨天晚上节目组联系过度假村后,度假村便彻夜展开了排查。那人是度假村内一家饮品店里雇佣的小工。因为饮品店本身是外包性质,他又不是正式员工,信息并没有被完整登录,平日进出用的都是店铺通用的通行证,才没被立刻锁定。
在发现自己可能事迹败露后,他做贼心虚慌不择路,爬上了那座小山包,误入录制现场,与乔霖等人不期而遇,慌张中躲进了灌木丛。
警察在他的宿舍里发现了池向臻和乔霖遗失的行李箱。其中池向臻的物品虽被翻动过,但大多依旧完整,连同箱子一起被丢在床底下。
乔霖却没这么好运。他的所有个人物品都翻了个底朝天,包括牙刷剃须刀在内的私人物品都有使用过的痕迹,甚至连穿过的内裤也被那人拿去穿在了身上。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和目的,他剪开了好几件乔霖的t恤,碎布都堆在床上,画面十分诡异令人不适。
警察在此人的手机里也发现了与乔霖有关的内容。包括出道至今参加过的所有综艺节目视频,出演电视剧的片段和大量图片。其中有一张被单独保存的截图,内容是一年半以前他与乔霖在微博私信中的对话。
乔霖在看过后震惊不已。
“这个人和你认识?”与他一同了解情况的池向臻十分惊讶。
“不算,”乔霖摇头,“但……我知道他,我对他有印象的。”
乔霖进入圈子的前一年半,一直是个红不起来的小透明,粉丝数量稀少。
其中有些对他颇为热情,会时常给他发私信。
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会给乔霖的每一条微博点赞,评论,每天早晚像打卡一样在私信里对他说早安和晚安。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对当时的乔霖而言,却已是值得珍惜的存在。
一年半以前的某一天,这个人在私信里突然对他说了早安和晚安以外的话。他说,“一切都在越来越好,我要感谢你,你成为了我的力量”。
乔霖当时深受打动,回复他,“你们也是我的力量”。
他始终无法被人看到的两年里,三分钟热度的粉丝换了好几拨,这个人一直都在。乔霖不可能完全不去注意。
直到半年前,机遇从天而降,他一夜之间火了。
在微博粉丝数暴涨的同时,他也有看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个别追了他很久的粉丝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反而颇多抱怨,有人在他的评论区一副惨遭抛弃的姿态求他别火,还有人宣布脱粉。
这对乔霖而言无疑是一种打击。可更高的知名度,更广阔的未来,给他带来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他开始变得忙碌,参加各种节目录制,接到了一些从前不敢想的广告合作,也因此良性循环得到了更多人的喜欢。
然后他又一次收到了这个人发来的私信。
他说,“你变了,我对你很失望。”
乔霖不能理解。他明明很努力在让自己更优秀,为什么喜欢他的人却不高兴了呢。
卓栋良当时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错。人的心态千奇百怪,有些人喜欢小众艺人是享受与众不同的优越感,还有些人专门追所谓的“糊逼”享受施舍的快感,而另一些人则会对支持的偶像产生占有欲并不愿意与更多人分享。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被更多人接受。“不红”本身,也会吸引到各种各样的人。
他对乔霖说,你没必要满足这些心理,也有因为你事业蒸蒸日上打从心底里高兴的人,你该多看看他们。
乔霖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他原本以为,这个交集仅存于网络也宣布过对他失望的人,早已与他相忘江湖。
“我以为他早就不关注我了,”乔霖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甚至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女孩子。”
池向臻没再说什么。
此刻,他们身上没有收音设备,周围也没有摄像师和镜头。几天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有完全不受窥探的自由空间。
这对现在的乔霖而言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坐在座椅上,微微向前倾了些许身体,抬手捂住了嘴:“我好想吐。”
那个男人的举动实在超脱常理。他的外貌、行为,都令乔霖毛骨悚然,发自内心感到不适。回想起他当时凝视自己的眼神,乔霖一阵反胃。
池向臻闻言,飞快地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垃圾桶,送到了他跟前。
“你瞄准这里吐。”他说。
乔霖不太想理他。
不远处的房门被敲响,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打扰一下,”警察小哥在面对他俩时表现得有几分拘谨,“两位方便来确认一下你们的物品吗?”
池向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向前,见乔霖依旧坐着,于是站在原地低下头看他。
“我不想去看。”乔霖摇头。
池向臻闻言点了点头,用眼神向警察示意,询问是否可行。
警察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池先生你先来吧。”
池向臻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问道:“外面有工作人员吗,能不能来个人陪陪他?”
乔霖这才抬起头来:“……我、我没事的。你去吧。”
池向臻明显陷入了犹豫。他踟躇了几秒,又问道:“你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么?我帮你拿。”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乔霖。他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他们此刻所处的,是度假村里的行政办公楼。方才呆的休息室和放置他们失窃物品的办公室在同一层,离得不远。
路上,那位年轻警察几次欲言又止,眼看就要到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池先生,我看过好多你的电影,我是你的影迷!”
池向臻愣了愣,点了点头:“谢谢。”
从他的表情上全然看不出欣喜,倒是显出了几分为难。
走进那个办公室,地上铺着一块很大的塑料布。布上放置着两个行李箱和一大堆零零散散的物品。
“这个是我的,”池向臻走到了其中一个前面,蹲下身,打开了盖子,接着立刻啧了一声,“怎么翻成这样。”
他的东西显而易见的凌乱,不过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应该没少什么。
乔霖那边则要凄惨许多。他的东西几乎全在箱子外面,包括牙刷毛巾在内,被整齐的摆放在箱子旁的地上。
刚才警察说,他的电动牙刷被那人插在了自己浴室的水杯里,那人承认使用过。
乔霖又想吐了。
他故意撇过头不去看那些,快步走到箱子前,用脚把箱盖翻开,然后拉开了盖子内侧一个隐藏的小拉链。
“我确认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对吗?”警察说,“我们需要对价值进行一个大致的估计。”
“对。”池向臻点头。
乔霖没看,也胡乱点头:“大概吧。”
他在说话的同时在那个小口袋里摸了一遍,里面空无一物。
“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警察问。
乔霖蹲在地上,抹了把脸,硬着头皮看向旁边那一堆原本属于他的私人物品。里面没有他想找的东西。
“一张大概这样大小的卡片,塑料的,漆成金颜色,一面印着经文一面印着菩萨像。”他说。
警察摇头:“没见到过。”
乔霖一瞬间有点想哭。
他后悔了。不该把外婆送的平安符放在行李箱里的,他应该好好带在身上。或许平安符不离身,就会保佑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很贵重吗?”警察又问。
塑料制品,造价低廉。可那对乔霖而言,拥有不一样的意义。
“肯定是被那个人拿了,”池向臻站起身来,“你们把他带走了吗,能不能再去问一下?”
半个小时以后,平安符失而复得。
那张小小的卡片被送到乔霖面前时,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可拿到手中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他发现上面竟带着些微体温。
“被那个人贴身带着了,”警察说,“放在裤子兜里,我们刚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让他拿出来。”
乔霖心口一抽,猛地把卡片丢了出去,接着用力在裤子上来回蹭了两下手指。
指尖上依稀残留着些微热度,却令他背脊一阵恶寒。强忍了几秒后,他转身冲到了角落的垃圾桶前,开始干呕。
有人走到了他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没事儿的,”是池向臻的声音,“警察还在呢,一会儿就把他带走了。”
伴随着胃部与食道的阵阵收缩,乔霖的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打湿了面颊。
池向臻安静了会儿,转身走开了:“有水吗?给我们拿瓶水好吗?”
等乔霖终于缓过来,直起身子大喘气,一个矿泉水瓶递到了他面前。
乔霖接过,看了池向臻一眼:“谢谢。”
“……这个,”池向臻抬起手来,“你还要吗?”
他手里是方才被乔霖丢在地上的平安符。
乔霖愣愣地看了几秒,依旧红着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