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给大厦安保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来。
回头就看见苏言蜷缩在电梯角落里,双手抱头,全身发抖。
林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苏言抱在怀里。
“没事的,已经亮了。”
苏言很怕黑,这是林阳在认识苏言一个月的时候就深刻认识到的。
那时候他们班上体育课,他和苏言都因为个子高,所以被任命为体育课代表。
那天他们刚领了两筐篮球从体育器材室出来,天空就开始“隆隆”作响,看来室外体育课是没戏了。
体育老师让他们把球再给放回器材室去,其他同学都回班上上课。
结果刚到器材室,本来还亮堂的室内,一下就黑得跟鬼屋一样,外头还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连林阳都被吓了一跳。
想着就是把两筐篮球推到最里面的位置放好,所以林阳也就懒得开灯了。
结果推完一筐篮球回头,就发现苏言还在门口的位置,只是不是站着,而是蹲着。
整个人就像吓坏了的小动物,蜷缩成一团,浑身抖得跟筛糠子似的。
起初林阳以为苏言是耍赖,不想推篮筐进去,所以就帮着把另一筐篮球推进去了。
结果推完回来,苏言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而且这回抖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在无意识地胡说些什么。
林阳才觉得不对劲,想让苏言把头抬起来,结果苏言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大叫了一声就跑到了器材室的角落里。
这情景,林阳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本来想跑去叫老师,但是又不放心把苏言一个人留在这儿。
所以立马就把灯打开了,蹲在了苏言两步远的地方,一句一句安慰着苏言,才把苏言的情绪给稳住了。
也就是这一次,让苏言之后就开始死皮赖脸地黏着林阳了。
所以林阳知道苏言很怕黑,具体为什么,他也没兴趣问。
他知道苏言小时候过得很不好,甚至有很多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无法直视的情况发生,所以他不愿意去揭苏言的伤疤。
“苏言?”
虽然电梯里头的灯亮了,但是苏言仍旧好像被困在了一个黑匣子里,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林阳有些害怕,赶紧先叫了一辆救护车,看着苏言的瞳孔始终是涣散的,没有焦点,心就像坠入了无底洞。
“苏言,我是林阳。”
想起来,就有些懊恼上回把苏言一个人锁在了总经理办公室,不知道那晚上,苏言到底是怎么挨过去的。
似乎对林阳的声音有了反应,苏言慢慢地从两只手中间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眼林阳,似乎连他是谁都辨认不出了。
林阳想也没想就握住了苏言两只因为害怕而变得无比冰冷的手,“我是林阳。”
一遍又一遍地在苏言耳旁重复着,又担心苏言可能会被等会儿开电梯门的人吓着。
所以背对着电梯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言。
兴许是林阳的法子有了效果,苏言的手慢慢有了温度,瞳孔也不再涣散,在一点点聚焦。
“听得到我说话么?”
回应林阳的是苏言皱着眉,把手放在了太阳穴的位置上。
“头疼?”
连林阳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就放柔的声音和动作,甚至在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碰到了苏言的太阳穴,轻轻地画着圈。
“好些了么?”
见苏言还是皱着眉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林阳也不敢停。
一直到修电梯的人来,林阳要么就是牵着苏言的手,要么就是轻轻把苏言环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好不容易从电梯里出来,苏言两条腿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走一步都要摔倒。
到最后,林阳干脆把苏言背在了背上。
救护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医生给苏言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苏言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林阳怕强行把苏言带到医院去,会让苏言更难受,所以只能让救护车走了。
打了个出租车回家,一路上,苏言就跟失了智的小朋友一样,一个劲地往林阳怀里钻。
林阳都看见出租车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几回,那眼神可太丰富了。
但是念在苏言可能这会儿还在受的惊吓中,所以就顶着被人盯了好几百次的压力回到了家。
好不容易搀着苏言到了家,方女士看到苏言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就炸了锅,一下问这个,一下问那个,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阳赶紧把自己老妈赶回房间去,让她给苏言一个安静的空间,让他缓缓。
倒了杯热茶给苏言。
“好些了么?”
苏言仍旧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只手仍然不肯放开地握着林阳。
“你昨晚上在外边儿待了一宿?”
“恩。”
说起这个,苏言倒有反应了,还有些委屈地看了林阳一眼。
“我们家楼道,晚上不亮灯的。”
一句,苏言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要么,就是你昨晚不在楼道,要么,就是你已经不怕黑了。”
林阳把手抽了回来,双手抱胸,嘴角的笑是冷笑,冷眼看着苏言打算听他解释。
崩盘了?
林阳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苏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自己则成了大魔头,一个劲地逼问他,为什么骗自己。
愤怒地坐起身,脑子疼得就像有人在拉扯着脑袋里的一根筋,突突跳着,让林阳烦躁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昨晚上的质问没问出半句答案,苏言就铁了心不说,到最后是林阳撑不住,把苏言一个人撂外边,自己先回房歇着了。
打开门就看见桌上摆着各式的早餐,中式西式的摆了一大堆,还有粥和豆浆,甚至连咖啡都有。
林阳顿时黑了脸,想都没想就跑去自己的房间,确切地说,没被苏言霸占前自己的房间。
开了门却看到屋子里头空空荡荡,一摸床单都凉了,一看就是早就起来了。
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门,方女士正好买菜回来,手里还拎着两根油条,两张油饼,两碗豆浆。
一抬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都快摆不下的东西,一下就愣住了。
“你个小兔崽子,有了点钱就乱花是吧?买这么多东西不要钱的啊?”
方女士不问青红皂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就开始数落起林阳,她刚才就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么多东西,少说都要上百块的。
“真是有点钱就知道乱花,你吃的完么你?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乱花钱,你工资卡都给我上交,听见了没有?”
“妈,这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是谁买的?”
“我什么时候乱花钱了,这是苏言买的。”
以为这下就能洗清自己身上乱花钱的这个不实标签了,结果方女士一听就更来气了。
“好嘛,我就说今天早上我碰着言言的时候,他怎么闷闷不乐的,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开口,我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原来是你在这儿欺负人家是吧?”
“不是,妈,我怎么就欺负人家了,你看到什么了,你就乱说。”
林阳对方女士这种什么事儿都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深恶痛疾。
“你不欺负人家,人家能为了讨好你,买这么多东西?林阳啊,我平时就这么教你做人的是不是?”
林阳算是彻底完败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当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索性不和方女士争辩她那比亲儿子还亲的苏言到底有没有错,这个一开始就在方女士眼里不可能成立的命题了,直接回房换好衣服,背了个包就出门了。
眼看着交任务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但是游戏公司那一块儿发过来的反馈越来越多。
技术部的人基本上每天都得加班加点才能赶得上截点,办公室里难得安静地只剩下敲键盘的声音。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白天林阳和苏言就各干各的,就算开会碰着了面,也就跟普通上下级一样点个头算完事。
晚上两人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一前一后回去,谁也没碰着谁,就是早上照例是各种早餐轮番上。
弄得林阳这几天早上都得经受一番方女士的说教,说得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但他愣是不去找苏言,这事摆明了就是苏言故意骗他,还想让他先去讲和,做他的春秋大梦。
好不容易挨到了交任务的这天,全体技术部的人都留了下来。
游戏的任务时间是晚上八点,他们设定的时候,是确保了全服的人都能进入游戏点燃烟花。
但是很难保证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就像上一回,他们接的一个单子。
是一个网上商城抢红包的任务,他们初设定的是比他们原有注册量还要大一倍的服务器容量。
结果抢红包任务刚一上线,服务器就崩盘了,原因是有其他竞争商家雇了大量水手在这一时间进入任务区,目的就是为了让服务器崩盘,让真正的消费者抢不到红包。
好在那时候技术部还有几个没下班的,主管赶紧就让他们上后台抢修,只是崩盘了几分钟,但是也给那个网上商城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因此之后他们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大单,任务开启的时候,技术部的人都得留下来,以防万一。
时针和分针都指向了十二,林阳很顺利地进入了游戏界面,点开了烟花任务的图标,显示正在加载中。
按照他们平常演算的时间,就算服务器的容量到达了峰值,也大概只需要加载十秒左右的时间就能进入任务页面。
林阳默默在心里算着时间,加载的进度条一直卡在最后一点,再没有往前进一步。
“小龙,看下服务器容量!”
“收到!”
林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退出了加载页面重新点击了烟花任务,仍旧是加载到最后一点就不动了。
“林总监,服务器容量没问题。”
不可能啊,服务器没问题为什么加载不进去呢?
看了旁边的电脑,同样是加载到只剩一点就不动了。
“怎么回事?”
苏言接到了申杰打过来的电话,劈头盖脸就说服务器出了问题,所有的用户都在反应服务器宕机,进不去任务画面。
林阳自己检查了一遍服务器,连他们计算得峰值都还没有到达,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加载不出来的情况。
而且就算是服务器崩盘,也只是部分用户会出现无法访问,不可能会出现同时所有用户都无法访问。
林阳打开了另外一台电脑,这台电脑平时都只是用来写写文档,所以很少用,也很少连网络,之前他为了储存游戏包,所以在这台电脑上安装了这款游戏。
林阳打开了游戏,提示需要更新才能够完成点亮烟花任务。
林阳选择了不更新,依旧来到了游戏页面,点亮开始游戏,甚至连打游戏都顺畅。
心里有个疑团,林阳把要更新的软件包拷贝了一份先留存作备用。
又打开了其他部门的一台电脑,下载了游戏,这一次选择了更新。
结果进去的时候,不仅烟花任务一直加载不出来,就连游戏页面也是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服务器的问题,而是有人在游戏的更新包里面放了木马程序。
旅游
“你说真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得让申杰的头隐隐作痛,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泛起了用力的青白色。
挂了电话后,回身看了眼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电动的青年。
“沈煦。”
这还是头一回,男人叫了青年的全名,青年按键的手顿了两秒,屏幕上就已经显示“游戏结束”的字样,暗骂了一声。
把游戏手柄丢到一旁,起身去冰箱里拿了根雪糕,冰凉瞬间席卷了全部的味蕾。
“怎么了?”
“为什么?”
男人从接到电话之后,就再没动过,只是眼睛落在青年身上,好像就想这么看着,把青年看明白些。
“什么?”
一下被凉着了,口齿有些不清楚,吐出来的字眼也是含糊不清。
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倒成了满不在意。
眼里的光灭了,手机跟发了疯似的震动起来,公司里面临的状况,都及不上他此时心里悲凉的万分之一。
“更新包,是你负责的吧。”
青年还是头一回听见男人这么不带感情地同他说话,握着冰棍的手,好像都有些被冻僵了,不灵活。
“是啊。”
“你知道这个公司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青年不太明白,干嘛在这时候同他说这个。
“怎么了?”
“你自由了。”
男人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房门,大门锁上的刹那,似乎将他的心也一并封锁起来。
男人走后就显得异常空旷的屋子,让青年愣了片刻,直到冰凉的雪糕,融化了落在手上,才让他睫毛微微一颤。
才反应过来,男人刚才说的“你自由了”是什么意思。
一把将已经看不出样子的雪糕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垃圾桶里,又觉得放在垃圾桶里也碍眼。
不知道心里怎么起了一股无法平息的怒火,抓起垃圾袋,就冲到了门口,将垃圾袋扔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