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就不可能让炎炎代上阵了,只是个早迟的问题而已。
他现在只能祈求唐清之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已经不在乎什么人设不人设、人渣不人渣的事情了,眼前最紧急的事情,是要把唐清之正熊熊燃烧的怒火给压下去。
“我不知道!”
然而唐清之非常理直气壮地摇头,丝毫没有任何摇摆的痕迹——这话一出,余秋竹就知道自己完了。
和余秋竹老早就掌握了确凿证据不同,唐清之对to身份的猜测一直处于未满十成的状态——未满十成就是不知道,没有确凿证据的怀疑都只是怀疑!
好惨啊,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人当猴耍、被人看笑话,当初还纠结过自己喜不喜欢to,这样一想简直就是一腔热血喂了狗。
唐清之已经把自己彻底归为成弱势方,加上这两个人自我心疼的本事都是一个顶仨,稍微这么一想,唐清之瞬间觉得自己被余秋竹狠狠地欺负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再次抬起头来,唐清之这回是真情实感被气得眼红了:“看我笑话很有意思?还是觉得这样耍我很有趣?”
很多时候,生气都是来自于偏执的心理暗示和错误的自我定位。此时此刻,在唐清之眼里,余秋竹已经成了一个骗人感情的人渣,自己已经完全成了一场大型ua的受害者。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感情骗子!”唐清之把炎炎没判得了的死刑判给了余秋竹。
不,你不是——你之前说过你最讨厌的是霸王硬上弓。
而且感情骗子,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余秋竹在这种时刻大脑居然还能异常冷静地吐槽,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但是脑内吐槽归脑内,他表面上还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这种时候就应该让他自燃,等怒气烧完了,这场闹剧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然而这回,余秋竹似乎是低估了唐清之的愤怒程度。
“你以后别再说喜欢我这种话了,没有必要。”
他没有像炎炎那样掀桌子抡椅子,也不像自己那样揪起人家的衣领就要揍人,而是不声不响地起了身,在余秋竹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酒吧。
余秋竹第一反应是跟过去追,结果那人拦走了街上唯一一辆路过的出租车,直接在他的面前飞驰而过了。
余秋竹站在闪着霓虹的夜里,脑袋有些嗡嗡的,半晌才迈开腿,试着去追了两步。
——他是真的生气了。这时候余秋竹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让自己以后别说喜欢他了,是认真的吗?余秋竹皱了皱眉,又环顾了一眼四周。
除了闪着的彩色的霓虹灯,整个城市都已经浸没在了漆黑的夜里。
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余秋竹的脑海里蹦过这个想法。
不过自己管太多,他是会嫌烦的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通打给唐清之的电话。
——应该是回寝室了,这么晚了不回寝室还能去哪儿。余秋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多管闲事。
他反反复复推开又关上rabow的玻璃推门,直到保安冲过来要揍人了,他才委屈巴巴地蹲到了门外的墙角处。
实在放不下心,余秋竹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不出所料是被直接挂断的。
接着,逐渐开始烦躁的他又给任亦然打了个电话。
“他没跟你在一起吗?”任亦然有些惊讶,“他刚打电话说他今晚不回来了,我还以为给你一起呢,就没细问。”
操。
余秋竹又给唐清之几个在曲城的朋友打了电话,结果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唐清之的消息。
曲城虽然是个不错的大城市,但是治安情况确实一般,而且是出了名的坏心基佬多,加上唐清之这种自带吸引力的气质,让余秋竹很难不往恐怖的方向发散思维。
——大爷的,不会出事儿吧?!
第51章
所以说余秋竹真的很不想谈恋爱。
谈恋爱就是一件永远不知道付出和回报能不能成正比赌局。
何必呢?单身他不香吗?
虽然但是,现在确实不是像这种事情的时候。
余秋竹焦虑地拿着手机。
理智告诉他,唐清之不可能出事的,他这个老混子什么破事儿没干过,现在打电话给他,要是再碰得一鼻子灰,那可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反复在他脑海里响着,跟他说:“真要出事儿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算了,面子算什么,安全才是第一位。
余秋竹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这次直接变成了关机。
幼不幼稚啊??还玩失踪?!
忙音响起来的一瞬间,余秋竹险些没忍住,直接一个天外飞仙,把手机送上月球和太阳肩并肩。
难得的余秋竹这么佛系的人,居然产生了怒发冲冠凭栏处的情绪。但是下一秒,更大的恐慌情绪将他整个人直接盖住了。
关机干什么——不会是真出事儿了吧?
这确实是余秋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
——他上中学时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顾虑过自己的人身安全。
现在一个闹了脾气的成年人、在自我保护意识几乎可以达到满分的前提下,当着自己的面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他就开始这样情不自禁地脑补一些让自己无法承受的画面。
余秋竹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不潇洒了——遇到唐清之以后,他的一切都变了。
就拿当下来说,像这样抖着手给人打电话的事情,在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喂?杨一航,帮我个忙……唐清之不见了。”
不到走投无路,余秋竹怎么可能会求情敌办事儿?
但是为了唐清之,他已经第二次麻烦杨一航了——这人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让一个不谈恋爱的人想谈恋爱、让一个很少生气的人暴跳如雷,让一个几乎不会求人的人低三下四。
和半小时前的唐清之一样,余秋竹经过自己这么一脑补,瞬间觉得自己委屈又可怜——什么样的负心汉能干出来这种事儿啊!!
——唐清之,你要是今晚没出事儿,我就要亲自让你出事儿了。
……
与此同时,那位一走了之的自认为是断肠人的负心汉唐先生,心情也同样糟糕透顶。
余秋竹对自己的隐瞒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关键是唐清之并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所以今晚,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窘迫更多。
大概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自从他学会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之后,那个放浪的、真实的自己就被他彻底从现实生活里抹除了。
——既然大家都喜欢善良单纯的小可怜儿,那自己骚浪贱的模样确实也没必要戴在脸上了。
他习惯了示弱、习惯了在别人开黄腔的时候装纯、习惯了圆滑世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反而是那个真实的自己,被放逐到虚拟空间,缺点被放大、形象被歪曲,仿佛是一根上辈子被渴死的树,这辈子扎在泥沼里,拼命地连污秽也要全部汲取。
之前喜欢to,就是因为他可以和这样饥渴又下贱的不了了之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不想把这一切带到现实中去。
唐清之是唐清之,不了了之是不了了之,就像是to和余秋竹,哪怕是现在自己也不愿意将他们混为一谈。
为什么一定要把虚拟和现实揉在一起呢?
郁闷间,唐清之下了车,差不多也是本能在作祟,他随口说的目的地是曲城有名的gay吧一条街。
这个地方到处是肉眼可见的灯红酒绿,只是站在街口,唐清之就被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冲得一个激灵。
虽然已经过了城市夜晚应该热闹的时间了,但是这里的夜生活仿佛才刚刚开始。
把头发染得红的白的绿的紫的的0们挎着粉的蓝的绿的透明的包包、眼睛游离着看向一边同样疯狂展现体位特质的猛一美一骚一强一们……
大家喝着酒蹦着迪、随随便便地激吻聊骚,比起rabow,这里才是真正的成年人的天堂啊!!
——突然就不郁闷了呢!!
……
如果余秋竹知道,在自己急到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档口,某个人正抛下思想的重担,在某个极乐净土快乐劲舞,他可能当场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心都有了。
好就好在,他暂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依旧认真地、多余地担忧着。
他绕了八百个大弯,才让杨一航请动了“曲城千里眼”炎炎同学,发动他潜伏在曲城各地的眼线帮忙找人。
然后自己又凭着记忆打电话给出租公司,企图找到唐清之下车的地点。
眼看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从夜晚变成了深夜,白天里藏再阴暗角落的老鼠、臭虫和地痞流氓们,也被月光引出了洞穴。
看着rabow里走出来的操着酒瓶的、骂着脏话的、摸着小零屁股的形形色色们,余秋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这夜晚压成了一滩血水。
如果天还亮着,再给他一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急得通红——这样他就又会比先前更贱心疼自己了。
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我有在新街的朋友说,他在那里看到唐清之了。”电话那头的炎炎说道。
……
比起这种劲吧,唐清之去的更多的是那种偏清吧的地方。
刚一推开门,唐清之的心脏就被强烈的鼓点声捶到几乎假死,耳膜也不太受得了。
——这让他一下想到了to给自己发的那些小视频,炫目的灯光、激烈的音乐。
哦,余秋竹那家伙还说是乐队录音排练呢,这个死骗子。
一瞬间,唐清之刚刚扬起的心情又低落了三分。他皱着眉,跑到吧台边要了一杯bey。
——他一直很喜欢这种蓝得充满色素感的酒,本来忧郁的基调却因为伏特加的加入而平添了一丝健康感。
这杯忧郁星期一和它的名字相反,半杯下肚之后,唐清之不仅没有变得忧郁,反而更加精神抖擞起来。
唐清之酒量还行,这种程度的饮料最多只能算得上前菜。
但是这不妨碍他已经喝嗨了。
原本郁结的情绪此时变成了愤慨,他“啪”地一声把喝空空的酒杯拍在桌面上,那杯子也就唰地一下起了裂痕。
酒保刚要找他麻烦,唐阔少就啪地一声拍了一张百元大钞在他的怀里。
——和某人一样,出入酒吧必备现金,就是为了随时随地装逼加脱身。
“哇哦,阔少看看我嘛!”
“我可以陪哥哥喝酒吗?”
看到他这架势,一边围着的旁观的难免也要跟上来起哄——唐清之姿色虽然不错,但是姿色永远不能比钞票更加夺目。
本身心情就不大好的唐清之,此时难得散发出一身非常a的气场——他一脚踩在吧台边的台阶上,一边扬着下巴,相当傲气地扫视着一群看热闹的。
模样像极了选妃子的太上皇。
大家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钞票,一个个兴致高昂的不得了。
“选我选我~”“tyou!!”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华夏好声音呢。
片刻之后,唐清之不干不净骂了句脏话,接着大手一挥,把手里握着的一把钱往空中一抛。
一瞬间,天空下起了钞票雨。
“选你妈!都给我跳!!”
话音未落,搭配极其劲爆的音乐声,各位五颜六色的人儿像是被点燃了引芯,在唐清之的口令下炸出了绚烂的花儿来。
大家“轰”地一声把唐清之簇拥在钱堆里,是他们伸手抓着钞票,尖叫着狂笑着幸灾乐祸着。
酒保dj们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跟着一起上去抢钱。
不差钱的唐清之仰头闭着眼,任由刺目的氛围灯穿过自己的眼皮,把视网膜灼烧成惨白的一片,他跟着鼓点,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舞动起来。
……
炎炎是在朋友圈里刷到的唐清之,这是一段不堪入目的小视频,配字是“有傻逼在酒吧撒钱了!!!”
作为傻逼的朋友,他还是很含蓄地把话打好了马赛克,告诉了傻逼的准男友余秋竹。
看着那人像弹弓上飞出的石子儿般冲出去打车的身影,炎炎只能默默祈祷余秋竹有颗强大的心脏。
他发了个红包给发朋友圈的朋友,让他稍微照顾一下唐清之,尽量帮他把撒出去的钱都收回来。
但是还是没来得及——余秋竹赶到的时候,这番狂乱的、令人窒息的闹剧正上演到最高潮。
粉色的钱在天上飘,五颜六色的人在地上闹,中间还有个神志不清的、一边撒钞票一边狂跳。
那一瞬间,余秋竹觉得自己脑子里唯一一根理智的弦崩断了。
——自己担惊受怕了一夜,这人就给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下一秒钟,连余秋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冲到了那一团乱哄哄的人群之中。
说句不好听的,他抢人家手里钞票的样子,比街上的疯狗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已经暴怒到了极致——配合他的还算走运,有几个上来就要干他的、早就三两拳被他反干倒在地,他骂着吼着想要去把中间的唐清之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