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开霁讲,任子衿就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之后, 权开霁突然问任子衿,过去的三年, 他是怎么过的。
任子衿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权开霁分享他过去那两年浑浑噩噩的时光。
说到底,任子衿还是自卑。
相对于天之骄子的权开霁,他总觉得自己, 像个随时会被十二点的钟声唤醒的小丑,到时候, 权开霁还会喜欢他吗?
权开霁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知道任子衿还不能彻底把自己的心敞开之后,他就不忍心再逼他了。
“没事儿, 我给你讲讲我的。”权开霁轻松地笑。
他给任子衿讲了自己过去的三年,是怎么从任子衿离开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的,或者说,是怎么回到正常生活中的。
也告诉了任子衿,在他离开的那天晚上,权开霁其实是准备和他表白的。
“我特意打扮了一下,还买了特别俗气的玫瑰。”权开霁低笑,“只是我下定决心推开门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
任子衿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他仰头在权开霁的脸上轻吻。
权开霁揉揉他的头,继续用极其轻松的语气,讲着自己的过去。
那段时间他开始酗酒,就在那间小出租屋里,开着投影,看着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电影,一瓶一瓶的烈酒灌下肚。
半夜突然惊醒的时候,他会怀疑任子衿是不是从来就没存在过,除了那部苹果五,似乎没有什么能证明任子衿的存在。
“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天天抱着手机睡觉,一遍一遍给你打电话,但都是空号了。”
权开霁仰头看着星空,曾经痛苦的回忆,在他重新抱住任子衿的时候,好像就变得无足轻重。
“我不认识你的任何朋友,也不知道你真实的名字,更不知道你还在那儿还是已经回国了。”
刚开始的几天,权开霁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甚至主动去求权景焱帮忙。
权景焱其实是知道任子衿的,但他同时也知道了任子衿的家庭,知道了他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一方面害怕权开霁就此丢下家,回国找任子衿,一方面也觉得权开霁年纪小,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
他想让权开霁按照他认为的“好”去生活,却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权开霁想要的。
后来,权开霁就开始酗酒了,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给自己唯一的好兄弟打了电话。
梁丘当时还在上课,却当晚就飞到了法国,陪了权开霁整整一个月。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权开霁笑起来,“当然现在又有了好几个。”
“他这个人特别有意思,也不安慰我,我想喝酒他就陪我喝,然后醉得比我还厉害,之后就变成我照顾他。”
权开霁想想就觉得挺有意思,两个醉汉,常常就在法国街头找个马路边一坐,各说各的烦恼,各哭各的。
“等节目结束,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权开霁低头看任子衿,笑着帮他擦掉满脸的泪:“哭什么啊,不觉得很好玩儿吗?”
“对不起,对不起......”
任子衿紧紧搂住权开霁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任子衿觉得自己太傻了,放着那么好的权开霁不要,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为了不给权开霁添麻烦。
他太嫉妒梁丘了,在权开霁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是梁丘陪在权开霁身边。
而让权开霁那么难过的,却是任子衿自己。
“乖。”权开霁伸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抬眼看向广袤的星河。
把心里的怨,心里的苦都说出来之后,权开霁觉得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不怪了,也不怨了。
无论是权景焱的多管闲事,还是任子衿的不辞而别,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任子衿还在他怀里,为了他的难过而难过。
他知道任子衿还爱他,这就够了。
权开霁心里重新照进了光,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把他的光弄丢了。
“等会儿出去怎么办啊?”权开霁伸手揉了揉任子衿红肿的双眼,“我要不找个冰袋给你敷一敷?”
任子衿撇嘴:“上哪儿去找冰带,你把你墨镜给我,我带上就行了。”
“哦对。”权开霁从包里翻出墨镜,递给任子衿。
任子衿接过墨镜看了看,问权开霁:“这是你那天机场带的那个?”
“你还记得啊?”权开霁嬉笑着抱住他,“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从那时候就爱我了?”
“你滚。”任子衿红了耳根,带上墨镜之后谁也不认,拍拍屁股就出了帐篷,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给权开霁。
权开霁无奈摇头,认命地把自己的,和任子衿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整整齐齐放进包里。
后面的事情都不用他们管了,他们直接坐上大巴,准备回大厂。
在路上,大家才知道,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是第三次排名公布,和第三次舞台任务发布。
回到宿舍之后,节目组并没有像约定的一样,让他们交回手机。
众人好好洗漱了一番,之后一个个兴致不高地窝在宿舍里,因为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接受第三次排名公布。
第三次淘汰之后,他们又要走十人,只有二十人能参加第三次的公演,公演之后,他们就要面临最后的成团舞台。
网络上的消息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在过去的几期节目中,他们有没有被更多人喜欢。
即便他们再不情愿,晚上八点的时候,他们还是来到了小演播室,接受命运的审判。
任子衿看着手里的名单,觉得心口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东西。
这些孩子和他相处了两个多月,说没感情是假的。
相比起其他节目,来割韭菜这个导师和学员全天候在一起的形式,让大家的感情更深了。
学员们从最初的拘谨,到现在半夜偷偷让导师们给大家点外卖,熟悉了不止一点。
即便以后在其他地方相见,他们还会管这几位导师叫一声“老师”,他们依旧会想起这段,大家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的日子。
无论是导师还是学员,大家一起熬夜,一起练习,一起吃饭,一起出游,不知不觉间回忆满满。
任子衿呼出口气,魏御峰和岳介两人也都来了,就站在他身边。
没有任何开场白,任子衿一个一个,念出可以留下的学员名单。
每个人都有独属的感言时间,大家沉默着上台,说出自己内心的不舍和期盼。
演播室里没一会儿就荡起浓浓的悲伤,每个人都在强忍,每个人也都带着希望。
权开霁最后走上台,他从任子衿手里接过话筒。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举起话筒。
“不知道该说什么。”
权开霁看着台下泣不成声的学员们,这些人有实力有梦想,有对舞台的热爱,有对这个光鲜亮丽的圈子的渴盼。
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现在却要黯然离开。
权开霁垂下眼,他温和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我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刚上山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到会被大家接纳。”
“我还记得,第一个向我的表达善意的,是比利。”权开霁勾了勾唇角,“这是我第二次,明明白白感受到陌生人对我的善意。”
“我很傲,脾气很差,根本不像我表现出来的这么好相处。”
“我天真地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但其实,大家早就看透了。”权开霁笑着回头,看向高处坐着的几位室友,“他们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接纳了我。”
吕布庭粗鲁地擦了下眼泪,梗着脖子第一次没搭茬。
路修远捂着脸低哭出声,被柳玉书哽咽着揽住了肩。
赵钱孙李仰起头,眼泪还是顺着眼角划下,随后又被他擦去。
他们知道,知道权开霁不好相处,知道他满身的刺。
可他们并没有因此避开他,而是主动迎上前,走进了他本来无光的世界,带去了温暖的灯火。
他转回身:“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同龄人应该是大家这样的,这么单纯又这么热情。没有趋炎附势,也没有虚伪圆滑,所有的喜恶都表现得清楚明白。”
“我不用再费尽心思揣测人心,不用武装出虚假的一面去对抗周遭的恶意。”
“还有那些连我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愿意无条件支持我的人,让我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不讲道理的善。”
权开霁呼出口气,郑重地对所有人说:“谢谢你们。”
他第一次,对着导师和学员,对着镜头,弯下了腰。
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所有的学员都站起身,鞠躬。
大家再也抑制不住,他们互相搭着肩,哭出了声。
任子衿看着权开霁的背影,眼眶早已湿润。
他的小朋友,那个狂傲自大,随心所欲的权开霁,真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权:哥哥,你Or的手机号不是不用了吗?
金子:我把你手机里的换成我现在的号了。
————
爱你们~
啾咪~
————
感谢在2020-09-16 07:45:44~2020-09-16 17: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起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最后危机
这一晚, 大家几乎都没睡,因为明天一早,被淘汰的十人, 就要离开大厂。
权开霁这一晚都待在宿舍, 虽然他们中没有人会离开,但大家还是不好受。
要走的几人挨个宿舍在串门, 和兄弟们做最后的道别。
赵钱孙李的两位队友之一的于胜,也遗憾离开。
按理说于胜的排名在前十, 但上次公布排名的时候他的名次就掉到了十八名, 这次一下就掉出了二十位。
也是因为于胜这人实力一般, 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不容易圈粉。
之前给他投票的, 基本都是看中他的外表,都算是路人粉。
所以越到后面,粉丝手里的票越来越少的时候, 他就没有优势了。
于胜和其他几位明天要离开的选手一起走进来,但他坠在最后面, 在他后面就是摄影师。
等大家都打了招呼,约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的火锅之后, 于胜才走了过来。
他先和权开霁他们友好地说了道别的话,给大家加了油。
最后,他才转身看向赵钱孙李。
赵钱孙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好像无论对方有多讨厌他,他都不在意。
“我最讨厌你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于胜冷着脸对赵钱孙李道, “就好像懒得和我们计较一样。”
赵钱孙李也确实是懒得计较,他每天有那么多事儿要干,还真没闲心计较这点儿小事。
更何况, 于胜他们只是因为谣言,所以看不惯赵钱孙李,除了偶尔口头上冷嘲热讽,实质上也没真的把赵钱孙李怎么样。
“我承认,你实力很强。”于胜红了眼眶,但还是倔强地看着赵钱孙李,“我知道,初舞台的时候是没给你发挥的机会,不然你会有更好的开头。”
赵钱孙李温和地看着他,就像一个看着小孩儿的长辈。
于胜吸了吸鼻子:“其实这句话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他呼了呼气,才下定决心,对赵钱孙李郑重其事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因为谣言去看轻你,你即便凭着自己的实力,也该得到这次机会。”
赵钱孙李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他看着于胜白嫩的脸有些发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误会他而给他道歉。
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去解释。
从怀揣着梦想踏进娱乐圈,到不小心卷入公司高层的斗争。
他在公司整整练习了八年,每次出道的团体练习生中,都有他的名字,可最后出道的名单里,却都没有他。
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
他开始的时候也反抗了,也挣扎了,甚至让父亲动用了关系。
但因为父亲文化不够,轻而易举就被人用“签了合同就得听公司的,不然就是违法”,给堵了回来。
他只是个高层的棋子,他的去留和未来,完全都在别人的手里。
就连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也都是那些人传起来的。
刚开始他还会解释,解释那位所谓的老男人土豪金主,是他亲爹,可后来公司里总是旧人走新人来,他就不想解释了。
后来慢慢的,他就习惯了,习惯了不去计较不去争辩,他日复一日地跳舞,日复一日地唱歌,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
他和公司签了整整十年的合同,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的青春都在练习室里。
他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练习生从他手下离开,他们哭着喊着,不明白为什么像他这么厉害的人,却总是和舞台差了那么一步。
开始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难过,跟着不甘,可到后来,他甚至可以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不变,笑着安慰那些弟弟们,说他总会熬出头的,希望和他们再见。
来割韭菜开始招募练习生的时候,赵钱孙李甚至想都没想,他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是绝对不会落到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