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顿时失语,隐约有几分失落,讪讪地低声问别人:“是我讲的东西太无聊了吗?”
人们的注意力都转向凌笳乐,璇姐有几分爱怜地摸摸凌笳乐的手背:“倒是挺暖和,适合睡午觉。他呀,太贪玩了,之前坐飞机也好、坐车也好,我们都抓紧时间补觉,就他一直戴着耳机听歌。这成天跑来跑去的多累呀,是该补个觉。”这么说着,璇姐又有些羡慕了,“年轻就是好,随时随地都能睡,到我们这个年纪,就没法安心在户外睡觉了,心里不踏实,你们懂吧?……让他睡吧,能睡是福气。”
趁着所有人都看他,沈戈终于能放心大胆地仔细观察凌笳乐的脸。他的睡颜极为恬静,要非常仔细地去看,才能看出他眼下有淡淡青色,被他用化妆品掩盖住了。
原来那些好气色都是假装的,沈戈顿时后悔自己刚才追得他在那个要塞上上下下地跑。
“啊!我想起来了!”小莎拆开一个福签饼的包装,将饼干掰开,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你明天将会收获一份惊喜。’”她念出字条上的汉语,“咯咯”地笑起来,“就是这个啊,每个饼干里面都有一句吉祥话。”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纷纷拆出一个字条念起来。
凌笳乐被他们吵醒了,有些受惊地坐直了身子,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了?笳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扭头看向沈戈,朦胧睡眼睁大了,完全来不及掩饰其中的爱意。
沈戈心头一跳,起身挡住他面前所有的镜头,伸手够了一只没有开包装的福签饼塞进凌笳乐手里,“这是你的,fortune……”
第119章 挣扎
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浮动在空气中的欢愉气氛,不要说凌笳乐之前会得意忘形,连沈戈都要忘乎所以了。
他在当地旅游咨询处领地图、查询公交路线、带着一行人倒车……他才不管别人如何偷懒、如何为了偷懒频频夸赞他,他只觉得自己是带着凌笳乐一个人在旅游。那些多走的路、多问的话,都是为了让凌笳乐少走冤枉路,为了能让他看到最美的风景。
抵达城堡后,远不是他们事先想象的样子,尤其是小莎,她以为城堡都会像凡尔赛宫那样华丽,扫兴地说:“这么破!”
沈戈问好了,对几人说可以租讲解设备,有汉语,不贵,一个才两欧。
但是除了他和凌笳乐,只有璇姐对这个景点有几分好奇,可她探头往里面瞧了瞧,觉得有点儿阴森,便也失了兴趣。
凌笳乐表示想租,沈戈说:“跟着讲解器走完一圈需要两个小时。”
别人一听都惊了:“你俩不会是想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待俩小时吧!”
凌笳乐脸上一热,还是沈戈镇定,反问他们:“你们真的不逛逛里面?都走上来了,不进去瞧瞧多可惜。”
那里面又黑又破,大家都被“两个小时”给吓坏了,纷纷摆手:“两欧也是钱,经费那么少,得省着花。”
沈戈微笑着对凌笳乐说:“有道理,那咱们就租一个吧,一起用。”
他们公然用起同一副耳机,就在跟拍的摄像机前,像是因为耳机线长度的约束,两人始终挨在一起,两只肩膀若即若离。
讲解主要是介绍城堡主人的家族史,说无聊还不至于,但也算不上多有趣。沈戈一心二用,只要一偏头就能闻到凌笳乐身上的气味。
他很爱干净,玩得再累也要洗澡,所以始终带着淡淡的洗浴用品的香气,那是沈戈曾经异常熟悉的温柔淡雅的味道;而他上午跑得太多,在太阳下出了很多汗,于是在那清幽的香气之上又添了一种更生动的气味,那是独属于凌笳乐的身体的气味,如果沈戈是一只野生的雄性动物,他就能仅靠这气味而陷入疯狂的冲动。
事实上,他只是这样挨着凌笳乐,时不时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冲动得无以复加。就在凌笳乐转头同他说着什么时,他的手鬼使神差地摸向了凌笳乐的脸。
眼前那双放松的眼睛瞬间紧张起来,像受惊的鹿一样,睁圆了眼睛要去看身后的摄像机。
沈戈倒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飞快地摘掉他的耳机,一边往自己耳朵里塞,一边说:“你的音量怎么样?我的有点儿听不清。”
凌笳乐飞快地转过头去,狠狠松了口气。
就是这一刻,沈戈心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之后凌笳乐便同他拉开距离,也不再需要讲解器的耳机。沈戈明白他的顾虑,也反省自己刚才那一晃神,确实太大意了。他不介意凌笳乐此时同他的疏远,他已经有了更大的企图。
他们最终没有按照讲解器逛完两个小时,提前出了城堡,按照事先约好的地点去和其他人汇合。在城堡分开时,沈戈非常贴心地帮他们指了一家可以喝咖啡晒太阳的小饭馆,可是一到那里,发现那五人竟然点了一桌子吃的喝的。
他们不到十二点才吃过中餐,现在才两点多,每人面前都有盘子,或正餐或甜点,有人盘子里还剩了不少东西就不吃了,和中午一模一样的场景,是沈戈最深恶痛绝的浪费行为;桌子中央还有两只喝光的葡萄酒瓶。这显然已经超过了下午茶的范畴。
几人一见他俩过来,或许出于心虚,立刻向他们抱怨这里的食物难吃,价格还贵,很不值,倒是这当地自产的葡萄酒有些滋味。
璇姐是向着凌笳乐的,也恨他们之前点菜时生怕吃亏的德性,对两人说:“你们也点点儿吃的。”
凌笳乐早晨才算过经费,闻言吓得连忙摆手。
沈戈翘起嘴角,微笑着提议道:“这里的饭菜怎么都不合咱们口味,不如晚上我给大家做饭吃。”
谁也想不到他在打什么主意,都惊喜得很,纷纷问他会做什么。
沈戈爽快地笑道:“大家想吃什么,我尽量满足。”
有沈戈在,他们回程坐车很顺利,电车直达凌笳乐他们住的那条街,下车后再走几步就到了。
他们早晨起得早,跑了一上午,几人又喝了酒,都犯起懒,这对沈戈来说正好。他将几人劝回住处,只带着凌笳乐出去买菜,身后跟了两人的跟拍摄像师。
沈戈当着镜头装模作样地研究地图,还在街上找当地人询问,然后对凌笳乐说:“他们说有一家大超市可能能买到中国酱油,我们去找找看?”
他带着凌笳乐和摄像师倒了两趟车,凌笳乐方向感不好,被他绕了也不知道,但是两个摄像师成天跑来跑去,很会记路,已经意识到沈戈“坐错”车了,却碍于规则不能出声提醒。
幸好现在时间还早,所有人都不着急。
沈戈带着凌笳乐看列车时刻表,余光却是瞟着旁边的轨道。他知道这种有轨电车不像公交,启动以后就算看见有人追车也不会停。
他们身后的有轨电车已经停了半分钟左右,上下的乘客都走干净了,电车响起关门的提示音。
沈戈等的就是这个,猛地拽起凌笳乐,一个大跨步钻进正在关闭的车门:“是这趟!”
两个跟拍摄像师只慢了一秒就被关在了外面,他们下意识追了几步,立刻发现是徒劳,便停了下来。
摄像机拍下沈戈和凌笳乐被缓缓启动的电车带走的情景,沈戈还透过车窗玻璃冲两人急切地打手势,却让人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两名摄像师面面相觑,这是要他们去前面那一站等,还是去那个超市汇合,还是回住处,亦或者原地不动?
电车开出去没多久就拐了弯,凌笳乐被这一突发事件搞懵了,问沈戈:“我们一会儿怎么找他们?”
沈戈抑制着心底的雀跃,没有立刻开口,看向凌笳乐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凌笳乐心底一扑腾,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环视四周,生怕在车厢里看到同胞。
果然,沈戈拉起他的手,像是为了幽默而故意用那种夸张的字眼,但实际全是他的真实心情:“凌笳乐,跟我私奔吧!”
凌笳乐反应极大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从他那里抽出去:“你说什么呢!”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像是把沈戈刚才的话当成一件极为荒谬的事。
沈戈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刹那,惊讶甚至盖过失望,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刚才那么好,突然又这样了。
他还企图说服他,“没关系的,乐乐,你们之前不就坐错车了吗?我们也可以假装是坐错车,就在外面清静两个小时……”其实他本来想和凌笳乐在外面待更久,可他现在只敢说两个小时。
“……我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跟节目组说,就说我们走出去太远,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很合理,是不是?节目组不敢乱剪,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他们求我来的,不敢得罪我……”他越看出凌笳乐的不赞同,就越急切地劝说。
可是凌笳乐没有被他说动,反而哀求他:“你别,别这么喊我……”
沈戈一下子就被打败了。
凌笳乐见他瞬间颓靡下去的神情,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吃力地解释道:“他们都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不能这么走开。”会引人揣测,引发讨论,一旦被人注意到,之前那些细枝末节就都会被翻出来,然后就会露馅。
沈戈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厌烦地反问:“你真想让我给那些人做饭?”他们一天吃了三顿饭了,还怕他们饿着吗?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对那几人的反感,凌笳乐像是理解不了似的那样看着他。
沈戈抬手抓住头顶的扶手,眼睛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再一次把自尊踩在脚底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凌笳乐靠着扶杆,抱住自己一条胳膊,“你不该来的……”
沈戈心里空了一瞬,抻着嘴角苦笑一声:“凌笳乐,我发现你对别人都挺好的。”
这下轮到凌笳乐愣住了。
车停了,凌笳乐跟着沈戈去马路对面坐车,沈戈的步子迈得很大,他在后面跟得很急。凌笳乐不知道要坐哪趟车,沈戈也没告诉他,只是在一辆车停下以后和他说了一句:“这辆。”便径自上了车,凌笳乐赶紧跟上去。
幸好摄像师们还在原地,他们透过车窗远远看到两人把摄像机放在地上,正在抽烟。
摄像师们看到两人去而复返,都惊喜万状,其中一人准备掐了烟重新扛起摄像机,沈戈拦住他:“麻烦给我也来一根。”
凌笳乐站在三人之外,看着他们在这陌生的街头吞云吐雾。
沈戈是最后一个点的烟,却是第一个抽完,他捏着烟蒂从凌笳乐身旁经过,将烟头在垃圾桶里摁灭,回首对两个摄像师说:“走吧。”
两人猛抽两口,享受完最后一截烟屁股,然后扛起摄像机。
之后他们一起去了超市,沈戈全程专注地挑选食材,凌笳乐则默默跟他在后面,偶尔没主意地摸一摸那些蔬菜水果。这也合理,凌笳乐又不懂做饭,而这些外文包装的食材都需要好好研究。
沈戈偶尔说的几句话,与其说是和凌笳乐交流,不如说是演给摄像机听的,“买不到国内的东西,只能凑合着了。”
他凑合着买了点省事的食材,连做意面的肉酱都是用的罐头,可谓非常敷衍了。可他确实没了给一群人做饭的力气。
凌笳乐以为沈戈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可是一回到住处,沈戈便自然地与人谈笑起来,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些人的反感。
从景点回来以后,每个人都拿回自己的物品,大家都在上网,或者和家人、经纪人联系。
他们招呼沈戈和凌笳乐坐下来休息,“都不饿,不着急做饭。”
沈戈便也坐过去,给自己的经纪人、家里的阿姨和护工联系。
只有凌笳乐没有摸手机,他看看一边打字一边和范先生他们聊天的沈戈,觉得那边沙发已经挤不出自己的位置,便去厨房整理食材。
“笳笳,过来坐,先不忙。”璇姐喊他。开放式的厨房,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客厅里的人看到。
凌笳乐转过头,有些人随着璇姐的声音看过来,也有些人继续聊天、玩手机,比如沈戈。
“没事璇姐,我不累。”凌笳乐笑笑,把鸡蛋从盒子里挨个拿出来。
璇姐看不下去,骂了一声“傻孩子”,起身去帮忙。
“饿了?准备做什么?”她问凌笳乐。
凌笳乐忽然觉得难以启齿,尤其是看到沈戈正朝他们看过来。
“虾仁蒸蛋。”他小声回道。
璇姐惊讶地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还会虾仁蒸蛋?”
她音量正常,凌笳乐却像受惊似的,忙用余光去看沈戈的脸色,果然,沈戈站起身了。
璇姐翻检他们买回来的东西,“呀,真好,还有大米,吃了两天面包还真想吃米了。”
比起凌笳乐,她可自然多了,扭头问走过来的沈戈:“沈戈还会做羊排啊?”
沈戈应了一声。
璇姐笑道:“你可真是什么都会,沈戈多大了?”
沈戈瞟了凌笳乐一眼,“……马上二十。”
凌笳乐恍惚地想着,他们两个又都快过生日了,又要大一岁。他们两个生日挨得近,一个在十二月,一个在一月,都是在分手以后不久。
“这么年轻!”璇姐惊讶极了。
“怎么了怎么了?”其他人也来凑热闹,璇姐对他们说:“沈戈还不到二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