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现代耽美]——BY:四面风

作者:四面风  录入:10-04

  凌笳乐实在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了,“我也爱你。”
  “一会儿下楼吃早饭,多吃点儿。”
  “嗯。”
  沈戈恋恋不舍地拨动了一下他的嘴唇,“真走了。”
  他扑到门边冲着正在关合的门缝低喊:“一路顺风!”他把着门,舍不得关严,却也不敢完全打开,怕自己一看到沈戈的背影,就会忍不住追上去。
  地毯吸走行李箱的轱辘声,只在片刻后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然后是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耳朵不太灵,使劲儿听才听到电梯运行的声音,然后停下,知道沈戈是真的离开了。
  他回到床边坐下,张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硬币,一面是字,一面是花。
  当时沈戈拿出这枚一美元的硬币问他:“假设这枚硬币的两面都是平的,我让一个机器人用相同的动作抛上一百亿次,你觉得硬币落地时,字和花出现的概率各占百分之多少?”
  他说:“一半一半?”沈戈夸他聪明,告诉他这就是“概率”。
  “人们总爱说命运,我也经常想,命运到底是什么,后来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我觉得命运就是概率。”
  “我们喜欢用‘万一’这个词,就假设一件坏事发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这个不容抗拒的概率,就是人无法操控的命运。”
  “但是对于同一个概率,人和人的想法却不一样。乐观的人会觉得,坏事发生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发生到我头上的可能性很小;而悲观的人就觉得万分之一也是一种可能,如果发生到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沈戈问他:“那为什么有的人对命运乐观,而有的人就很悲观呢?”
  他当时回答说:“因为有的人能力强,有的人……能力太差。”
  “你觉得我是能力强的人还是能力差的人?”沈戈问他。
  他这才知道,原来沈戈也是一个“悲观”的人。沈戈对他说:“我也经常感觉到命运的飘忽不定,当一件事没有完全成功时,就总是下意识地去假设它最终可能会失败。”
  凌笳乐惊讶极了,因为沈戈看起来总是那么信心百倍、干劲儿十足。
  “我仔细想过我为什么总会有这种倾向,想起从我父亲的工地突然传来的噩耗,想起我母亲突然的不辞而别,我觉得我的这种悲观就是从这两件事里养成的,就是,我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潜意识里却时刻准备着不好的事会突然降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乐乐?”
  凌笳乐真是心疼极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对命运的感悟,从自己经历过的有限的事件里面提取经验。如果我把花面朝上表示为好事,当一个人只经历了三次抛硬币——”他飞快地将硬币抛起三次,竟然三次都是花面,不由笑了,“看来这个人运气真的不错,那他就会从他的三次经验里养成他对生活的信念……这个人应该会挺乐观的。”
  “但是如果反过来呢,把花面朝上当做坏事,那这个人经历完这三次后,一定会变得十分悲观,所以,乐乐——”
  “你的悲观只是因为你之前的经历,并不是你笨,或者犯傻什么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思维模式,只不过有的人经历得多,他的观点就更相对;你确实经历得比较少,圈子又窄,观点就会更绝对。尤其是刚拍完那部戏,相当于刚经历了一场印象深刻的悲剧,必然会影响你的思路。这是种必然,不是你的错,更不能说明你对我的感情不如我对你的深,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非得说哪里错了,那就是命运一开始对你太坏了,所以才让你总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是,”他话锋一转,“一次的坏结果是不能影响下一次的——”
  他怀疑沈戈手上使了什么花招,沈戈将硬币抛出去第四次,依然是花,他再抛一次,将硬币抓在手里,向他摊开手心,是字。
  沈戈看着他,认真地对他说:“之前运气不好,并不能代表以后运气一直不好。更何况,除了命运,更能起作用的是我们的手。”
  他将硬币拿起来,问他:“你想要花还是字?”
  “……花?”
  沈戈将硬币轻轻地放到他的手心,是花,再将他的手指合拢,将这枚花面朝上的硬币藏在他的手心,“明白了吗,乐乐,命运不可抗争的那部分只是起很小作用的一部分,绝大多数时候,是我们的行为决定我们的未来。”
  凌笳乐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悲观”的沈戈始终表现得坚不可摧、不会被打倒的原因。他将这枚硬币牢牢握在手里,心里的那个结,彻底地解开了。
  沈戈开上不限速的路段后,将巡航速度定到一百五十迈。他想起来的时候他几乎一直开在最左边的车道,速度几乎一直在两百以上。
  他忽然笑了,那可真不是他的风格。
  他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令郑经纪瞠目结舌的出格事了,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演戏似的,在两台摄像机的注视下将凌笳乐拉上电车,像说台词似的对他说:“我们私奔吧!”
  这些丝毫不计后果的冲动全都不是他的风格。
  他总说凌笳乐入戏太深,难道他自己入戏就不深吗?当他冲动地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完全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吗?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察觉到自己在浪漫与洒脱方面的欠缺,而不自觉地向潇洒随性的张松靠拢呢?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因为不再有这个必要。他对凌笳乐说,“分开一年也不是浪费”,那时他还是在安慰他,但是此时,他自己也坚信了,真的不是浪费。
  他们分开了一年,在这分开的每一天里,他们都在思念对方、挂念对方,他们就这样想了三百六十多天。如果有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分开了三百六十多天,却每天都没有忘记想念他,那这份爱情就一定是真的,跟其他什么人、什么故事都无关,而这两个人,也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回到《福签饼》剧组后的第八天,整部戏的主体部分拍摄完毕,为了庆祝杀青,剧组点了中餐外卖,时蔬炒面、左宗棠鸡等经典美式中餐摆了一大桌,当然还有最不能少的福签饼,每个主创人员都有一只。
  沈戈碰巧拿到了一个调皮的,不是吉祥话,而是一句玩笑:“Oops...Wrongcookie.”
  毕竟是杀青宴,有朋友怕他介意,便让他再开一只。沈戈却说不用,从包里摸出一个包装和别人都不太一样的福签饼打开,从里面抽出张字条:
  一面印了两种语言,一行是英语的,“Thelosttreasurescanberegained.”一行是大家都看不懂的,别人问这是什么语言,他说:“应该是卢森堡语。”
  就在别人热切讨论卢森堡的官方语言是什么的时候,他将字条翻到另一面,那上面用汉语写着:你将失而复得。


第127章 不剧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有一点空闲,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沈戈都要在脑海里将凌笳乐、江路、王序这三个形象摊开,挨个比较,企图证明这三人之间有着截然的不同。然而鉴于他们三者之间既存的微妙关联,这种过于执着的求证注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幸好经过“卢森堡一日游”后,他这段时间几乎一次都没有想起过那部戏——上课、社交、偷偷约会,他有很多事要做。
  反倒是老柏对那部戏的结局耿耿于怀。
  冯姒结婚了,新郎不是他,他们长达二十年的文艺曲折的爱情故事,最终竟是这样一个他平素最瞧不上的烂俗结尾。
  冯姒的婚礼十分低调,新婚丈夫是圈外人,而且是她的影迷,并不介意她为拍戏牵涉太多精力与情感,甚至鼓励她突破自己,大胆去接具有挑战性的角色。
  因着对方这样的表态,冯姒决定暂时息影,安心备孕。
  老柏得知消息后,把沈戈从学校里拉出来,让他陪着自己喝了多半宿的酒,醉彻底后才哽咽起来,问沈戈:“你当时给我说什么?知道她心里有我才较真……我当时没听进去。”
  沈戈默默地喝酒,没有吱声,脑子里忽然冒出前不久听到的关于“愚蠢”与“无知”的说法。难怪璇姐会说“无知”比“愚蠢”可爱,“无知”是站在一个上行的曲线上,注定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越来越好。而愚蠢则相反,其中不乏王序和老柏这样傲慢的聪明人,却是要闷头滑到底才能醒悟。
  沈戈心中生起几分唏嘘与庆幸,他曾经也险些滑下去,还好及时悬崖勒马了。倒是一些担心更为实际,他怕老柏酒醒以后会后悔在自己一个无名后辈面前失态,会因此而再一次地疏远他。幸好和他预见的最坏结果相反,老柏酒醒后待他亲切依旧,甚至有更交心的倾向。
  老柏对他说,很多“暂时息影”最终都会变成永久性的,“万一她以后再也不拍戏了……我一定要给她把这部戏剪出来!”
  可惜尽管沈戈告诉他后面的剧情走向,老柏依然对剪出来的效果很不满意。他与王序不是同类风格的导演,而王序后面的拍摄手法又极其诡异,将两个主角在同一剧情走向里的镜头完全割裂开,让他剪得极为头疼。
  他之前是不愿问王序,王序一口咬定现在的结局就是最终结局,老柏自然不会放下身段去求他,让这个电影陷进僵局,而如今却是他想放低姿态也不成了。
  王序做完第二次胃部切除手术后,癌细胞再度扩散,情况很不乐观,这种时候谁都不好和他提电影的事。
  在王序做完第二次胃切除手术后,沈戈曾随蒋老板和老柏去医院探望过一次,当时因为电影结局被改,沈戈极力克制着,才没在他那金纸似的脸上来上一拳。
  如今他将和那部戏有关的事都看淡了,在随着老柏他们过来探望时,便心平气和地带了束花。
  蒋老板他们是来劝王序继续接受治疗的,但是王序似乎已经失去了斗志,说那些治疗都太痛苦,不如就这样吧。
  蒋老板和老柏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没能将王序劝动。王序的固执众人都是领教过的,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蒋老板便提出要离开。这时王序对一直站在他们后面、始终沉默的沈戈说:“沈戈能不能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沈戈看看蒋老板,应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沈戈估摸着蒋老板两人已经走远了,对王序说:“我去给你把护工叫来。”说着就已经转身往门外走了。
  “等等……”王序喊住他,“笳乐最近怎么样?”
  听见他提凌笳乐,沈戈平静了许久的心里忽然又生出股怒意,他肃着脸转回头,淡淡道:“挺好的。”
  王序仔细地盯了他两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些许欣慰,还有几分释然。
  沈戈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管他接受与否,因为那部片子而互相望进对方心底的,不只是他和凌笳乐。他和王序也早把对方给看透了,心底那些阴暗的、狭隘的心思,在对方的视线里无所遁形。
  “你们能和好,真的好……”王序因为虚弱而显得疲惫,说话都慢声慢语的,“我给他推荐的戏,他不肯接,你能——”
  他话没能说完,沈戈已经打开门要出去了。
  “我都要死了……”病床上传来恹恹的声音。
  沈戈忍无可忍,回头怒道:“有病就治!去做手术啊!去化疗啊!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好像他们稀罕他这点好处,用一两部戏就能弥补他们这一年的缺失和痛苦!
  沈戈摔门而去,心情是近来少有的愤怒,这与他和凌笳乐分手那天近乎一致的环境让他极为烦躁。
  他迈着大步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几米,又忽的停住,脑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个想法:要是凌笳乐会怎么做?
  王序落寞地坐在病床上,倚着两只大枕头,他瘦太多了,让他身后的枕头都比他魁梧。
  他没料到沈戈会去而复返,印象里沈戈不是这样的性格。但他顾不上想这么多,他怕沈戈又要走,忙说:“我把片子剪完,想办法让它公映,够不够来赎罪?”
  从王序那里出来后,沈戈急急地赶去机场。《福签饼》需要补几个冬天场景的镜头,不过进组是后天的事,他此时这么着急,是要去给凌笳乐过生日。
  冬天的飞机总是误点误的厉害,他落地后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凌笳乐用帽子围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在国内恐怕都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等在剧院门口,此时离开场不远了,剧院门口冷清下来,他站在台阶上,一下子就看到从出租车里跑出来的沈戈,忙冲他招手:“咳咳!”
  沈戈奔过去,在他帽子上按了一下,笑道:“‘咳咳’算什么打招呼的方式?”
  凌笳乐扒着他肩膀在他左右脸颊上分各自亲了一下,“好了,打完招呼了!”然后就急急地拉着他去检票。
  今天是凌笳乐的生日,也是施时的舞团这一季巡演的最后一场。凌笳乐嘴上说是为了给师哥捧场,但沈戈心里清楚得很,凌笳乐是被他之前赶飞机的波折给吓怕了,生怕自己会因为要给他过生日而耽误了进组,所以先提前跑美国来了。
  异国他乡也好,在国内的时候,凌笳乐是坚决不和他见面的。两人同城却像是异地恋,每天只能隔着屏幕交流。这样漂洋过海的虽然折腾,但好歹能看得到、摸得到,凌笳乐明显也自在许多。
  两人进去时,厅里的灯已经比较暗了,但观众席还有很多交谈声,人们都喜欢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的同伴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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