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看向窗外。
但余光还是能从旁边的玻璃上看见陆允。
尤其是腰以下。
林霁干脆闭上眼睛,太尴尬了,还有这么长一段车程……装睡吧。
万一陆允问,就说太累了睡着了。
林霁连理由都编好了。
果然,闭上眼睛,一直低着头,陆允就没再开口说过话。
但林霁到底没睡,也冻的睡不着。时不时还是会稍微眯出一条缝,偷偷观察一下陆允。
林霁看见陆允挪近了几步,用身体拦住缺口。即便车辆再有急转弯,他也不会被甩出去,最多甩到陆允身上。
从呼吸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判断,陆允应该是一直低着头盯着他看的。
过了一会儿,林霁感觉到头上好像掠过一只手,替他关上了窗户。
车厢内顿时温暖了不少。
林霁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又一次闭上眼睛,听着公交车报站判断着自己离家还有多远。
快到了,再熬两站。
【下一站,淮河南街站】
听见公交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林霁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从座位上慌忙抬起头。
装作有些惺忪的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
“我刚才睡着了……”
“我刚想叫你……”
林霁发现自己几乎和对方是同时开的口。
是不是装睡的装的太刻意了。
林霁不敢回想,顶着尴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后车门。
公交车渐渐停下,林霁思索着是不是该和陆允再说句什么。
记得吃月饼?
回家路上慢点?
林霁还没想好,车门已经开了。
“有下车的吗?”前面司机师傅嘹亮的声音传来。
“有有有!”林霁赶忙回应。
回应完,林霁赶忙走下台阶。
他突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快步跟了上来。
“你别跟——”林霁转头的瞬间,还没说完,发现陆允只穿了衬衫和西装马甲,慵懒的倚在杆子上,根本没有跟着他下车的意思。
也几乎是同时,肩膀上就落下了一件西装外套。
外套上还带着原主人的体温和木质香水的气味。
“夜里冷,穿上。”
第16章
陆允的声音很冷,像是命令一样,没有给林霁反驳的余地。
失神的片刻,林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紧接着,才意识过来身上还披着陆允的外套。
“那你怎——”
林霁还没说完,只看见后车门缓缓关上。
“你不冷吗?!”林霁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他跟着公交车跑了两步,但司机并没有看见他,很快就加速行驶。
林霁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一看追不上,才气喘吁吁的放下了脚步。
也不知道是刚才跑了那么两步,还是多穿了件外套,外面的寒风再怎么吹,林霁也不觉得冷。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林霁换了鞋倒在沙发上,才又一次嗅见那股淡淡的木质香的味道。
是陆允外套残留下的气味。
林霁从沙发里爬起来坐直,抓过那件外套看了一会儿。
比他平时穿的衣服要大上一圈儿。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林霁还是忍着心里的罪恶感,把外套凑到鼻尖下嗅了嗅。
好像陆允就在面前一样。
只是凑近嗅一嗅,能闻到的气息不浓,林霁见家里没有人,愈发大胆。
直接把脑袋埋进了外套里,充分感受着陆允残留的气息。
哪怕知道抱着的只是一件衣服,林霁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声的变化。
真好。
不管今天陆允出于什么目的和他接吻。
出于什么目的给他外套……
都是以前他可望不可得的事物。
想到这儿,林霁又把外套抱紧了一些。
真好。
.
中秋节将至,学校占有了周末调休,周一才开始正式放假。
周日,林霁下午上完课,收拾好课本和电脑朝着公共办公室走去。
进门,就看见有几个学生在里面窃窃私语。
“你们找哪位老师?”林霁看见他们几个站在角落里面面相觑,小声讨论着什么,先一步开口问道。
“我们是替……”
其中一个男生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
“嗯…我们是找您的。”男生经提醒,立马改口,“月饼,林教授,给!”说完,男生把一个小巧精致的粉色礼盒双手拎了出来。
“谢谢。好意心领了,但是我不能收。”林霁笑了一下,走到桌子前整理着自己的书本,“中秋假期回来就是期中考试,你们好好准备,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不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我是隔壁音乐系的…嗯,也就大一的时候选过一次您的选修课。年底我就要出国交换了,所以就给我每个敬佩的教授都送了月饼,一点心意,真的只是一点心意。这次期中考试我都不参加的,以后学校的考试我也不参加。”男生像读剧本一样,磕磕绊绊说完了一串台词。
林霁抬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圈男生身后的同学。
他在教的学生,只要不是出勤率太低的,他都能记个眼熟。
这些人他的确没什么印象。
而且看打扮,的确像是艺术院校那边的。
“出去交换以后,还不知道下次回母校是什么时间…别的教授都收下了。”
林霁听完,多年和学生斗智斗勇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儿,但一时间也揪不出破绽,最终还是小声说道,“谢谢,放这儿吧。以后好好学习,祝你前程似锦。”
“好!”男生说完也很爽快的放下了月饼盒,就像扔掉烫手的山芋一样,推着身边的同学赶紧走了。
他们推推搡搡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林霁正巧看见陈教授端着茶杯进来。
“那些学生找你的?”陈教授瞥了一眼跑远的那几个学生,朝林霁问道。
“是,不过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林霁如实回答。
“小林你被骗了啊,他们就是音乐系那边专门替人给各个教授送礼的,作案团伙了都。”陈教授说完撇了撇嘴,“仗着年底就出去交换了,学校不会管不着他们。”
“啊?”林霁就说刚才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原来预感是对的。
“啧啧啧,又骗到一个。这群孩子。”
林霁:“……”
“今天上午他们来找刘教授,被我识破了,没想到转眼你就上钩了。”“诶,我看看你收到了什么,哪个学生塞给你的?”
林霁看了看桌子上那个粉色的小礼盒,“谁知道呢,反正期中考试也是助教团队给打分,我就算个平均分誊个成绩,决定权不在我。”
林霁说完还是拿起那个礼盒,准备出校门再扔掉。
要是让领导看见了,虽然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但面子上总归不好看。
“诶对,小林,你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中秋加班。”林霁说完,苦涩无奈的一笑,“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去陆总公司那边,估计又得通宵。”
林霁说完,看见同事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脸上露出怜爱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
林霁保持着干笑的表情,转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以前都是他看着同事们忙的焦头烂额,自己清闲。
风水轮流转。
收拾好东西,林霁朝着校门外走去。
走到校门口,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林霁转头,看见熟悉的车牌号。
陆允怎么又……
他刚停下脚步,只见后车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陆允熟悉的面孔。
开车的是司机,副驾驶坐的是陆允的秘书。
林霁见此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豪叔,把林教授送到公司我们再去机场。”陆允见林霁上了车,才对前面的司机说道。
“好。”
林霁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月饼盒在车里有点不知所措。
“路过,没想到正好看见林教授了。”
坐在车厢内,林霁才听出来陆允说话的鼻音好像比平时重了一点。
不会是那天晚上冻的吧?
林霁心里一颤。
“嗯…你出差吗?”林霁见车上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不禁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身边坐着的陆允。
“嗯。”
“那个外套……”
“不用还了。林教授替我扔了吧,反正也只穿一次。”陆允回答的简洁,说完清了清嗓子。
好的,不愧是陆允。
林霁没接话。
听声音,好像陆允真的有点着凉了。
他瞥眼看了一下身边坐着的男人,依旧坐的笔挺,看不出一点生病的迹象。
或许是他多心了?
林霁也不敢问。
“这个中秋假期加完班,接下来就不用麻烦林教授再跑了。有需要再改的小地方邮件沟通就行。”陆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脑,争分夺秒的看着文件。
“嗯。”林霁没接话。
过完这个假期,虽然不用加班了,但同理…也不会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找陆允,和陆允接近。
果然和陆允重逢注定就是短暂一梦,肢体接触留下的余温,亲吻留下的记忆…也算给三年青春的暗恋无果画上了个句号。
“怎么,不用加班了林教授还不高兴?”陆允没直接看向林霁,而是转头看着车窗,上面映着林霁的面容。
简直把“失魂落魄”四个字写在脸上。
“当然高兴。”林霁背对着陆允看向窗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开心一点。
反正背对着陆允,对方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是吗。”陆允没再看电脑上的文件,目光全停留在林霁映在窗户上的表情。
职场失意陆允常有,但情场失意,他还真不曾有过。
这些天看着林霁对他躲躲闪闪,但态度又不像是真的厌恶,一系列试探下来,陆允还真以为这次他要体会一下情场失意。
不过目前看来,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
“嗯,当然。”林霁的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干涩,“能不加班谁会不开心。”
说完这句,他迟迟没听到陆允回音。
路上有点堵车,但很快,陆允公司的大楼还是映入了眼帘。
林霁有点想问,以后还能不能来找陆允吃个饭。
但是话到喉咙,人还是怂了。
车辆很快行驶到了公司门口,缓缓停下。
“工作注意身体,我办公室有浴室和临时休息间,林教授累了可以使用。”车刚停下,趁着林霁还没逃,陆允先一步开口。
“好。”林霁点了点头,随即拉开车门。
下车之后,林霁没急着关车门,还是心里痒痒,想问问陆允,以后还能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出来再聚。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如不问,他和陆允根本不是一路人,做朋友痛苦的是他自己。
可理智战胜感性之前,林霁就先一步叫出了陆允的名字。
“陆允……”
意识到,车上还有司机和秘书,林霁赶忙改口,“陆,陆总。”
“嗯?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见陆允偏过头,目光转向他。
林霁深吸了一口气。
“陆总,路上堵车,我们得提前去机场。”秘书在副驾驶幽幽的提醒了一句。
林霁意识到没时间给他纠结。
愣了三秒,林霁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
“中…中秋快乐!!!”林霁喊完之后,二话不说就用力关上了车门。
隔着窗户,他看见陆允实在没忍住笑了。
和平时冰冰冷冷的表情不一样。
陆允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虽然不常见,但是那种…林霁觉得所有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但林霁还没看两秒,车辆就缓缓开走。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和二傻子一样。
林霁咬了咬牙。
刚才的行为真的…傻透了。
估计陆允也是嘲笑居多吧。
他垂头丧气朝着大楼走去,刚走到大厅,林霁就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
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未读短信。
备注是阿允。
林霁握着手机的手滞了一下,险些没把手机摔地上。
打开,信息只有一句话。
【林教授,就只有一句中秋快乐?】
第17章
看到信息,林霁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攥紧。
刚才那句“中秋快乐”真的傻透了。
脸上明白写着有心事,开口就喊了句中秋快乐,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
林霁平稳了呼吸,淡定的回复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没什么。也祝林教授中秋快乐。给你单独准备的餐食还是放在原来的房间,记得自己吃。】
专门准备的饭……
陆允还记得这件事。
被记挂的感觉真的很好,林霁突然有点开心:【好,我先去工作了。】
面无表情的回复完,其实林霁心里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尤其是被陆允记挂的感觉,特别好。
.
上楼进了熟悉的办公室,同事们已经都在工位上了。
从他们眼下的乌青来看,这一周内估计就没合过眼。
见林霁来了,其中一个性格稍微活泼一点的抬起头,“林教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