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认真地把孟叔煜的病历看了一遍,心里也渐渐偏向这个相信孟叔煜已经失忆的事实,然而江澈并没有轻易松口。
他把病历往桌子上一扔,双手环胸地靠在沙发上,“这是谁的主意?”江澈相信,如果不是孟家其他人授意,孟叔煜现在就算闹着要来找他,也没办法过来,毕竟失忆的孟叔煜所有的一切都归零了。
林边月大概知道眼前这位和孟家的恩怨,再开口时就有些难为情,“是老爷子的意思。”
“嫌弃我的时候,不择手段想要把我从孟叔煜身边推开。”江澈嗤笑道:“怎么现在倒想起我来了?就把人往我身边塞了?我可是听从老爷子的吩咐,彻底和孟叔煜断了往来的,老爷子这会儿自个儿又啪啪打脸,他脸就不疼吗?”
“这……”林边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时有些事他虽然不知道,但也清楚孟家那边真的做的很难看。
林边月在想着怎么回答江澈的时候,孟叔煜却炸了,“那老头儿欺负澈澈了?”他噌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凶神恶煞地冲着林边月吼道。
然而因为身体太虚弱的缘故,他连站都没站稳,身体晃了几下,要不是江澈及时把他扶住,这会儿又得摔倒在地了。
江澈一把将孟叔煜摁在沙发上,“给我好好休息!”口吻虽然强硬,可是江澈心中却软和了不少。孟叔煜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他,和孟叔煜在一起的时候,孟叔煜也总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他。
只是这几年来,实在是太累了。江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坚持,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和孟叔煜提了分手之后,缩回老家,不再去触碰有关孟叔煜的任何东西。
孟叔煜乖巧地坐回去,可是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林边月看,仿佛要把林边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边月的坐姿一下子变得僵硬,额头上冒出汗珠,在心里大喊冤枉,最后留下一句话,“该传达的话我都传达到了,江先生若是不想收留老板,就自己和老板说吧。”
然后落荒而逃了。
他是吃准了江澈会对孟叔煜心软,为了孟叔煜的病情着想,江澈肯定会收留孟叔煜的。
林边月跑得特别快,江妈妈托着茶盘进来的时候,林边月就从江妈妈的身边窜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江妈妈疑惑地把茶盘放下,还扭着脑袋看林边月消失的背影。
江澈帮着解释了一句,“估计是有急事吧。”
江妈妈也不纠结林边月的事,转而热情地给孟叔煜递了一杯茶,“小孟这次来待多久啊?”
孟叔煜双手接过茶杯,朝江妈妈露出一个矜持的笑:“谢谢阿姨。”又特别从善如流地接了一句,“我最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这里山清水秀,来了之后我都舍不得走了。”
江妈妈也特别上道,“既然舍不得走,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我们家江澈最近正好没事做,让他带你去逛逛,你不要和他客气。”
孟叔煜咧嘴应了一声:“好,我不会和江澈客气的,江澈你也不会和我客气的是吧?”话落,转头朝江澈无辜地眨眨眼。
江澈咬牙切齿的回答,“不会,我哪里会和你客气?”
江妈妈别有深意的看了江澈一眼,马上换上热情的笑,“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
江妈妈说完转身离开客厅,孟叔煜探着脑袋看到江妈妈的身影消失后,回身马上扑到江澈的身上,“澈澈你是同意我留下来了吗?”
江澈一把将孟叔煜推开,偏头不想去看孟叔煜,“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到底没说不让孟叔煜住进来的话,终究还是对孟叔煜心软。
孟叔煜没脸没皮的贴了上去,“你身边最凉快了。”
“滚滚滚!!!”江澈这次推不开孟叔煜,恼羞成怒道:“不放开就不准住进来!”
孟叔煜秒变乖宝宝,一脸都写着我很乖。
江澈实在忍不住,用双手扯开孟叔煜的脸,咬牙威胁道:“孟叔煜,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骗我!”
孟叔煜无辜又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澈澈,我永远不会骗你的!”
江澈放手,“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转身就走。
孟叔煜赶紧追了上去,拽住江澈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江澈:“给你铺床,不然你晚上睡哪?”
孟叔煜一脸失落,“可我想和你一起睡,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睡了。”
江澈:“你想得倒美!”
……
中午江爸爸回来,在饭桌上看到孟叔煜,直接皱起眉头,面上看着有些不高兴,不过什么都没说,闷闷地扒了几口饭,就把江澈叫去房间了。
孟叔煜担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澈,还是江妈妈拍拍他的肩说道:“没事,他爸不会把他吃了。”
也不知道江爸爸和江澈在房间里聊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江爸爸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但江澈脸上却多了一道巴掌印。
碍于江爸爸不喜欢自己,孟叔煜没有马上凑上去关心江澈,但眼中却一直充满担忧之情。
江妈妈第一时间就冲上去,骂了江爸爸几句,“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对儿子动手?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我这做老子还不能打儿子?一个两个都是被你惯坏的!”江爸爸怒气冲冲的回道。
江妈妈:“我惯的怎么了?我的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江书海你走出去问问看,谁家不羡慕我们家这俩孩子?这都是我教出来的!这秋水镇谁不说一声我钟幼妹会教孩子?怎么到你嘴里我就是错的了?江书海你问问你的良心看看,我错了吗?”
江爸爸顿觉头大,都语无伦次了,“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算了!不和你说,我去睡觉!”
江妈妈倒也没有不依不挠,在江爸爸的背后皱了皱眉,转身想去看江澈的脸,就发现孟叔煜已经从冰箱里拿了冰块,给江澈做冰敷。
江妈妈想了想便没上去。
冰块刚触及伤口的时候,江澈忍不住“嘶”了一声。
孟叔煜心疼极了,动作不由得变得轻柔,“叔叔是因为我才打你的吗?”
江澈咧咧嘴,“如果我说是,你会走吗?”
“不走!”孟叔煜毫不犹豫,用坚定地口吻说道:“我才不离开,大不了以后我替你挨打。”
江澈只笑笑不说话。
江爸爸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江妈妈用行动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晚上江爸爸从木材厂回来,面对的是一桌子的残羹冷饭。他给江妈妈打电话,才知道今天小儿子回家,江妈妈带着两个儿子和孟叔煜去县里吃香喝辣去了,把江爸爸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
江妈妈:“你不是说我最会惯孩子吗?今天江澈被打了,我带他去吃点好吃的,补偿补偿他怎么了?”
江爸爸:“……”
第5章
秋水镇和县里几年前通了高速,去一趟县里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非常方便。
江澈一行人是在弟弟江湛放学之后去的县里,江妈妈直接找了一家牛排自助餐的店,招呼三个小的一起进去。
服务员引着他们在靠窗的四人桌上坐下,把菜单递过去。江妈妈接过后,直接交给孟叔煜,热情地招呼道:“小孟要吃什么自己看,别和阿姨客气啊。”
江澈就在一旁看孟叔煜先点了一份雪花牛排,又点了一份菲力牛排,然后才把菜单交回服务员手中。
他知道雪花牛排是孟叔煜给他点的,孟叔煜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点在之后的用餐上也提现得淋漓尽致。
江妈妈全程都在观察孟叔煜,她看孟叔煜一直都在给江澈拿餐点,辣的不要,冰的不要,又非常细心的给江澈挑出餐点里的洋葱和青椒,全程动作熟练,好像做过成百上千次一样。
反观她儿子,也像是被人伺候习惯了,竟然心安理得的接受孟叔煜的服务。
他俩要是没什么,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江妈妈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杯子,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小孟啊,你自己吃,江澈他有手有脚,让他自己来。”
江澈的动作一滞,慢慢反应过来了,刚刚自己竟然没有拒绝孟叔煜的示好!和孟叔煜在一起久了,有些习惯真的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忍住扶额的冲动,心道:按妈的精明劲儿,应该已经看出什么了吧?可问题是,他现在真的和孟叔煜没关系了!
江澈正想做些什么弥补的时候,孟叔煜却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江澈他胃不好,又喜欢吃辣和冰的,我不看着点,他自己控制不住,晚上又该胃疼了。”
“吧嗒……”
江澈手上的刀叉直接掉到餐盘上,突然对上江妈妈意味深长的目光,江澈僵硬地把脑袋转开,装作若无其事地盯着窗外的车流。
而桌子下,江澈却狠狠地踩了孟叔煜一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什么!
孟叔煜老老实实地受了一脚,剥了一只虾给江澈递过去。知道错了,永不悔改。
江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咬住了送到嘴边的虾,嘴里含着虾,含糊地说道:“管好你自己!”
孟叔煜:“好。”
他嘴里应着好,但先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
江澈颇为心虚地朝江妈妈那边看了一眼,江妈妈立马收回看戏一般的目光,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江澈:“……”
江湛看看江妈妈,看看江澈,又看看孟叔煜,最后低下头吃自己的牛排。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他什么都不懂。
于江澈而言,这一顿饭吃的惊心动魄,恨不得把孟叔煜脸上的笑给扯下来。
这顿饭江妈妈说是她请,但孟叔煜却没理由让江妈妈付款,吃饭期间借口去卫生间,就去柜台把钱付了。
饭后四人在县里逛了一圈,赶着末班车回到秋水镇。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江澈的大伯和大伯母也刚下班没多久,这会儿正在吃晚饭。
江澈的大伯名叫江书华,大伯母名叫吴春凤,大伯是秋水镇和长里镇客运路线的班车司机,大伯母则是同一班车的售票员,干了有三十年左右了,从最先的拖拉机开到现在能坐二十人的面包车。
江爸爸就在江书华家厨房的饭桌上,江澈他们回来的时候,兄弟俩正喝着红米酒小酌,天南地北的聊天。
吴春凤听到大门的动静,探头往外看去,就看到江妈妈他们进来,叫道:“幼妹,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来我这边吃点。”
江妈妈马上回了一句,“我们吃了,不麻烦大嫂了。”
吴春凤:“那和江澈一起过来,我们聊一聊,让江湛回房间做作业去。”
这明显是有话对江妈妈和江澈说。
江妈妈不能不给大嫂面子,回头和江湛说了一句,“你带小孟去客房,然后好好做作业,别玩游戏啊,都高三了,再不加油,看你……”
江湛没让江妈妈说完,赶紧插嘴道:“知道了妈,你快带哥过去吧。”说完就拉着孟叔煜往后厅走。
江妈妈瞪了江湛一眼,这才和江澈一起去厨房里。
“幼妹,江澈,你们坐。”吴春凤给两人搬了凳子,看两人坐下后,非常直接地对着江澈说道:“我听涛说双宜给江澈介绍了一个姑娘,江澈你人也见过,觉得怎样?要是觉得不行,改明儿伯母给你物色物色,以你的条件,不差姑娘喜欢。”
江澈就笑,不回答。这也没法回答,人家觉得自己占着理呢,你要是拒绝了,就是冲撞了长辈,怎么都落不得好。
“这事儿让大嫂操心了,不过江澈的事不急,他现在事业还没立起来,且再等等。”江妈妈说话的同时睨了喝酒的江爸爸一眼,保准是江爸爸在吴春凤和江书华面前说了什么,吴春凤这会儿才这么殷勤地想给江澈介绍对象。
吴春凤不认同道:“幼妹啊,话不是这么说的。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吗?这男人啊,一旦成了家,心就定下来了,才会好好的去拼事业。要我说江澈辞去首都的工作,就是没成家,不知道生活里茶米油盐的苦,才那么不管不顾。你让他成家试试,肩膀上有了压力,你看他还拼不拼?要我说,幼妹你就是太惯着江澈了,这都二十六七了,一点事儿都不懂。”
她就直接当着江澈的面这么说了,一点也没想过给江澈留面子。江家里谁不知道江澈现在还不定下来是因为喜欢男人?去年江澈事业大好的时候也没见他带姑娘回家不是?
可是江家可不能由着江澈这么做,到时候江澈真和一个男的过日子,这十里八乡的不都把他江家当成笑话看了吗?
这话吴春凤没说,她知道江妈妈是个护短的,要是敢在江妈妈面前这么说她儿子,江妈妈的嘴也不是白长的。
即便这样,吴春凤的话还是让江妈妈板起脸,“大嫂,我今天就把话搁这儿了。我儿子不愿做的事,谁也别勉强他去做,我儿子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和谁在一起这都是他的事,我这个做妈的都不管,你们谁也没资格管!”
第6章
江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悍妇,只是这些年慢慢收敛了脾气,做事都缓和了不少。当然,这都是在不触及她的底线的前提下,显然,江澈和江湛就是她的底线。
江妈妈温和了许多年,这次突然爆发,让在厨房里的人都有些懵,但江妈妈根本就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拉着江澈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