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要下车,挪出了点空间。
陈熠安感受到身前这单眼皮男生不豫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往身后移,和他隔出点空间。
咦,腰那里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制。
陈熠安低头,“?我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拴在斜挎包上的帽子被夹在了门外。
这帽子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求来的,帽檐里面有他挚爱的球星的签名!心疼啊啊啊,他立马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帽子断了,掉到轨道里。
梁怀被他那小声嘀嘀咕咕给引去目光,也低下头。
这不看还好,一看头瞬间大了起来。
何止是陈熠安的帽子,梁怀的尼龙裤腰带也被夹在了门外,随着向前行进的列车,飘扬。
梁怀面无表情扯了扯,一点也没动弹。
陈熠安感受着身旁骤降地低气压,打着哈哈:“那个……没事,等会车门开了就好了。”
他心想:没事,等会车门开了老子撒腿就跑。
梁怀烦躁地“嗯”了一声,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此时,列车的喇叭响起:
“前方到站:松谷大学城。从此站开始,列车将开启对侧车门,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梁怀:……
陈熠安:……
两人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单眼皮瞪双眼皮。
第2章
陈熠安尴尬地将目光移开,平视着窗外,放空。
梁怀又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腰带,还是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列车驶到松谷大学城,又驶离松谷大学城站。
这一站下了很多学生,列车一下子空了起来,他们这对连体婴在整节车厢看起来特别突兀。
好不容易找着座位的卷发大妈瞅了他们一眼,啧啧摇头。
还有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姑娘红着脸,拿出手机偷拍了他们。
梁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陈熠安。
后者只能带着不失礼仪的微笑,用男人的方式捶了梁怀一拳,“哈,真不好意思啊兄弟,耽误你事了吧?改天请你吃饭就当赔罪了,看你也是学生吧?那个学校的?”
这一拳擦着他的衣领,由于领口被扯得过于宽大,露出了梁怀的肩头。
陈熠安盯着这小香肩眨了眨眼睛。
“不了。”梁怀没什么好脸色,注意到他的视线,把衣服扯正。
陈熠安顿了顿。
虽说是他有错在先,但从来没被谁这样甩过脸子,小少爷脾气又上来了,挑眉,“至于么,不就是件衣服,我赔你一件就是了。”
这衣服没什么难度,他一晚上能做好几件出来。
哪想这句话后,梁怀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着微信,也不搭理他。
陈熠安也不再说话,省得自讨没趣。
忽地,他想起自己原本还在和徐唯通话。
“喂?还在吗?”
徐唯幽怨答道:“真羡慕你的大学生活,不是请帅哥吃饭,就是给帅哥买衣服。”他一直在电话那头默默听着。
“滚蛋。”陈熠安抱怨:“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还不知道吧?天大第一年,规定了只能住宿舍,大二才能搬出去。我在网上听人说了,宿舍不仅是公共厕所,还是大澡堂子,绝了,整层楼还共用一个洗衣机……”
徐唯撇嘴:“我十六个人一个寝室,夜里鼾声磨牙声梦话此起彼伏,晚上九点停电熄灯,五点起来晨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简直了。”陈熠安没想到,幸灾乐祸道:“我想好了,我准备买个锅,和室友吃火锅,我还准备买个投影
仪,大屏幕看电影,舒舒服服。”
“聊不下去了,再见。”徐唯馋得咽了下口水。
说着,陈熠安看向梁怀,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发微信了,瞅着他,这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陈熠安朝他做嘴型,干嘛?
梁怀又垂头看向自己手机。
没聊两句,徐唯就挂了电话,他借到手机不容易,下次联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只是这列车今天算是彻底和陈熠安杠上了,后面好几站竟然一直是对侧开门。
渐渐地,整个车厢的乘客都下车了,他们两个还像两尊大佛似的杵着。
陈熠安站累了,逐渐没个正形,靠在车门上,不知不觉中往梁怀那头滑去。
梁怀一只手把他脑袋推开,“别挨着我。”
陈熠安嘁了一声,小声嘀咕,都是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这人破事真多。
绝望的是,列车一直到终点站,他们面前的门一直纹丝不动,最后还得乘务人员过来解救。
陈熠安活动着有些站酸了的腿,偏头问,“你去哪啊,我打车送你一程。”
梁怀不理,朝出站方向走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陈熠安咂咂嘴,检查了下自己的宝贝帽子完好无损,扣到脑袋上,到对面等反方向的地铁。
边走他边拨了个电话,压低音量:“帮我查个人,天纵大学大二,男的,叫liang二声,huai二声,对,就是这个。”
敢阴他兄弟,他倒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位大二学长。
*
*
*
陈熠安刚报完道,拿着军训用品,就接到了宿管阿姨的电话。
说是有他的快递到了。
他连忙赶过去,寻思自己压根不知道宿舍地址,这快递又是怎么回事。
五分钟后,他看着宿舍一楼的几大包棉被床垫床单洗漱用品日常衣物——
靠!
他就这样被亲哥迫不及待地扫地出门。
得知自己的宿舍在顶层6楼,四人寝,没有电梯,他看着这几大包行李,面露苦涩。
“陈熠安本人是吧?你赶紧搬上去吧,留在这影响同学们的进出了。”阿姨催促道。
这时,一位穿着格子衬衣的金丝眼镜男生路过,右手里拿着刚从超市买的拖把,而他旁边有位漂着亚麻灰的耳钉男,打扮新潮,鞋上还有DIY彩绘
,肩上扛着扫帚。
二人听到阿姨的话,齐齐朝陈熠安看来。
耳钉男热情地拍了下陈熠安的肩膀,“嘿,601的吗?”
陈熠安莫名其妙地点头。
耳钉男露出热切的微笑,“你好啊陈同学,我叫彭于超,是你的室友,这位也是,叫何之观,我们早晨就来了,刚准备打扫卫生。”顺带介绍了下身边人。
何之观看上去比较腼腆,“你好。”
陈熠安天生自来熟,很快和他们熟络起来。两位室友都是热心肠,主动帮他搬行李,三人热热闹闹地上了六楼。
推开门,里面有两架高低床,靠里面的下铺前有个中年妇女正在铺床,有些矮胖的男孩站在旁边的衣柜,玩着手机。
彭于超热情地朝着男孩打招呼,“周益是吧?这下好了,大家都到齐了,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吧,熟悉熟悉。”
周益抬头,目光从三人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方才回道:“饭改天再吃吧,大家一个宿舍有的是机会吃饭,我今晚要回家和我妈吃。”
彭于超闻言一愣。
陈熠安瞥了周益一眼。
何之观推了推眼镜,出来打圆场,“也是,今后住宿舍也难回家,你抓紧和妈妈聚聚,我们以后再聚也不迟。”
周益也不接话,而是转头对那中年女人说:“万嫂,我妈给我买的个人饮水机带来了吗?我可不想和别人共用一个。”
何之观朝陈熠安做了个鬼脸,彭于超无语“呵呵”了下。
周益还在那里碎碎念着,“我妈说了宿舍的网很慢,我不要和他们用一根网线,万嫂,要你联系电信的来安千兆网线的呢?”
“我妈给我求的那个护身符怎么不见了?”
……
宿舍另外三个人已经默契地屏蔽了他。
何之观:“熠安,给你把行李放在哪?”
“稍等,我来看看我的床位……”陈熠安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那位万嫂正在铺的床柜上,贴着他的名字。
何之观咦了声,“这不是陈熠安的床吗?”
万嫂看了眼周益,面上带着笑,“陈同学,我们家小益身体不好,下面床就给他住吧,我瞧着你身体健朗,爬上爬下的也方便。”
陈熠安:?
彭于超刚才就看不惯这
周益了,阴阳怪气道:“你们家小益这体型,身体不好也正常,八成是三高吧。”
万嫂噤声。
周益:“你放屁!”
何之观拉了下彭于超,有些紧张。
彭于超不吐不快,“哦,自己承认了,身体明明就没毛病,想睡下床而已。”
周益:“对啊,我就是想睡下面,先到先得,谁要陈熠安来这么晚,就这么定了。”
“定了?”陈熠安忽然笑了。
刚刚趾高气扬的周益看着这笑,瞬间有点怂,硬着脖子说:“算了,那我买你的床位,四万怎么样?够你大学四年的学费了。”
何之观和彭于超对视了眼。
陈熠安取下帽子,拿在手里玩,“就四万,打发叫花子?”
周益脸被他说得一红,“那你开个价。”
陈熠安翻转着帽子,朝周益走去,后者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其实这事吧,在一开始,周益要是本着好好商量的态度,一切都还好说。
陈熠安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顺着毛摸,能把你当亲儿子。可你偏偏要和他谈钱,还是和陈家的人谈钱。
陈熠安在自己的下床前站住,右手一掀,把上面的东西卷起来,二话不说地甩到上床。
“咚”地一声砸得巨响。
万嫂吓得一抖。
周益拿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熠安拍开他的手,“乖,找你妈告状去吧。”
周益当真红着眼跑了,万嫂连忙追了过去。
彭于超愣了好一会儿,方才不停地鼓掌,“哈哈哈哈哈熠安牛逼!做得好!凭啥让给他,出一个亿也不让。”
陈熠安思索了一下:“一个亿,我还是会让的,傻子的钱为什么不赚。”
彭于超哈哈哈哈哈地拍他肩膀。
何之观也跟着笑,不过有些担忧,“我看周益家环境挺好的,不会真闹出什么事吧。”
陈熠安恍若未闻,开始铺自己的床。
一回头发现彭于超何之观都立在他旁边,面带着忧虑。
陈熠安取下身上的斜挎包,活动了下肩膀,“整理宿舍吧,不是还要一起吃晚饭吗?”
*
*
*
烈阳下,美术学院所在的军训连队一个个都跟晒蔫了的茄子一样,各个苦大仇深的表情。
彭
于超趁教官没注意,伸长脖子偷看隔壁的模特班女生,一边还拿手拐了下陈熠安的手臂,“你快看那个扎双麻花辫的女同学,好漂亮,是我的款,好正。”
陈熠安热得后背全都汗湿了,哪有心思看什么美女,只能敷衍点头。
“彭彭你不要说话了,小心教官又罚你走正步。”何之观压着嗓子,提醒道。
其实,整个宿舍只有陈熠安和周益是服装设计专业的,何之观是美术学的,彭于超是学视觉传达的,但美术系的男生少,所以安排到一起。
而那位妈妈的宝贝周益同学,原以为会大闹一场,结果自从那天被气走了后,军训都没来参加。
彭于超欢天喜地地以为他被气到退学了,结果一打听,很是失望,原来人家不知道到哪找了关系,开了“哮喘”的证明,军训免了。那天那个肺活量,真不像有哮喘的,八成是伪造的,现在可能快活至极在空调房里吃着冰西瓜。
“教官,我头晕。”美术系A女生举手,弱弱地喊道。
教官:“那你到树荫下坐一会儿。”
“教官,我想吐。”美术系B女生捂着嘴。
教官:“你也来坐。”
……
稀稀拉拉地一下子休息了七八个人。
彭于超看着那些得到休息允许的女生们雀跃的脚步,叹道:“这都行?!”
话音刚落,他就捂住自己的心口,咬着下唇,“教官!!我突然心悸,好不舒服!!”
这举动着实把陈熠安和何之观吓了一大跳,直到看到他背对着教官做的鬼脸才知道是装的。
教官狐疑地看着他,拿不准,还是让他到树荫处休息。
树荫下的彭于超也没闲着,撩起了旁边的女同学,逗得她们合不拢嘴。
陈熠安无奈地看着他,后者接收到他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他的脑袋,示意他们可以装作头疼来休息一下,并向何之观招手。
何之观忙摇头,老实巴交地站得笔直,甚至都不敢看他。
但陈熠安很心动,额头有处汗顺着眉骨滑进他的眼睛,涩得他一激灵。
不管了,他要休息。
下一瞬,立刻举起手,“教官,我也不舒服!”
连着好几个男生都说不舒服,教官皱着眉,心知他
是想偷懒,但又怕真出什么事,不想担责任,“你等等,休息的人太多了,我做不了主,我把你们带班学长叫来,你和他说。”
陈熠安:……?
怎么就到他这就做不了主了!!带班学长又是哪里蹦出来的职位?
教官打了个电话,很快,远处出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腿长踩着踏板极为轻松,车速很快,风绞起他黑色T恤的衣摆。
“这!”教官挥手,“就是这个同学不舒服。”他指着陈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