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钊再三担保今晚吃饭的地点绝对安全隐密,宁玦到地方一看,还真的挺私密的,就是谢思钊在市中心的那套自住大平层。
宁玦来得早了些,他进门的时候谢思钊正吊儿郎当地在客厅里那台九十八寸大电视前打游戏。
“来啦?”谢思钊见宁玦来了,便把游戏画面切换掉,随意开了个娱乐节目。
宁玦将伴手礼放在玄关处,来到谢思钊身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时他才注意到厨房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忙碌。
没过一会儿,其他几位宾客也陆续到了,放眼望去都是宁玦的老熟人。今晚的一桌子菜都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人操刀。席间宁玦看着谢思钊那喜上眉梢的样子,总算回过味来——今晚的这个局哪里是要给他庆祝,分明是谢思钊按捺不住那点小心思,请大家来炫耀他的新对象的。
饭后其他人结伴去小花园里抽烟,宁玦与谢思钊两人坐在小吧台前聊天。窗外是一大片开阔的S市夜景,谢思钊爱好收藏威士忌,那两人高的酒柜倒映在玻璃窗上,显得格外壮观。
除去贺定西提名的最佳男主角,《她杀》还提名了最佳编剧、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可以说是今年最大的一匹黑马。宁玦与谢思钊两人无事闲聊,话题自然绕不开《她杀》的导演范维辛。
说起范维辛,谢思钊就想起了新听说的热乎八卦,忍不住调侃道:“不知道这傻小子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前脚电影爆红名利双收,后脚就抱得美人归了。”
宁玦盯着江上的一艘缓缓前进的游轮正出神,他对这些圈内八卦没什么兴趣,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哦?”
谢思钊凑到宁玦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他和肖可然在一起了。”
宁玦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总算收回了视线:“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说完,宁玦像是仍不愿意相信似的:“我的爱情就这么结束了?”
“噗,还你的爱情呢。”谢思钊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和老贺一样,都没有心!”
老话说背后不说人,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谢思钊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扫了一眼屏幕上贺定西的名字,乐呵呵地接起了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谢思钊的话还没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宁玦眼看着谢思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预感有大事发生。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思钊。
没过多久,谢思钊挂断了电话,宁玦随即问道:“他怎么了?”
“定西已经回来了。”谢思钊看向宁玦,眼神有些复杂:“他母亲病危。”
今晚的小聚因贺定西的一通电话宣告提前结束,宁玦回到家后越发心神不宁。
贺定西的父母亲都住在F市,据谢思钊所说,摩洛哥回国只有一班到S市的航班。贺定西只能先回到S市,明天再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F市。
赵荣荣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这件事宁玦是知道的,听说康复之后她的身体一直不错。宁玦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临睡前又试着给贺定西打了个电话,直到信号自动挂断,贺定西都没有接。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大半宿,眼看要把天花板瞪出了个窟窿,却没有等来丝毫的睡意。此刻宁玦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贺定西的事。他想贺定西到家了吗,在做什么,赵荣荣的情况严不严重。
深夜飙车党的马达声炸开了宁静的夜,宁玦不再犹豫,一个骨碌坐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套上就了出门。
他要见贺定西。
第68章
贺定西刚踏出浴室,客厅就传来了一阵门铃声。他伸手抓过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去开门。
今天他连续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中途经转了巴黎,这才赶回S市。这会儿时差有些混乱,贺定西整个人处在一种既疲惫又精神的撕裂状态。
贺定西原以为是李安琪放心不下去而复返,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宁玦。
宁玦的突然造访让贺定西有些惊讶,这次事出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宁玦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
贺定西像是担心自己看不真切似的,伸手按亮玄关的灯:“你怎么来了?”
灯光照亮了宁玦的脸,他穿着一件白T恤,头发比前几天电视里看见的短了一些。这次他没有扯什么蹩脚的理由,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来看看你。”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似是让贺定西找到了慰藉,他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贺定西伸手牵起宁玦的手,把他带进门内:“先进来。”
两人的手短暂交握,很快又各自分开。
宁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贺定西的家,他一走进门,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贺定西像是要缓解尴尬似的,若无其事地问宁玦:“要喝点什么?”
“咖啡。”宁玦早就没了刚刚在门外的那份气定神闲,他扔下两个字后,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参观起这套他早已了如指掌的房子。
贺定西的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让人在露台上修了一间四面透风仅以竹帘作为隔断的茶室。
宁玦看新鲜似的在茶室里逛了一圈,他刚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下,就看见贺定西端着两个马克杯挑帘走了进来。
宁玦看了眼杯子里的东西,撇了撇嘴,道:“小孩子才在晚上喝牛奶。”
“别闹。”贺定西将一杯牛奶推到宁玦手边,自己在他身边坐下:“这么晚喝咖啡当心一会儿睡不着。”
听贺定西这么说,宁玦这才端起杯子,不情不愿地抿了一口。
牛奶是加热过的,贺定西像是哄小孩似的往里面加了几颗糖。宁玦放下杯子,问贺定西:“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茶室里没有开灯,城市的霓虹足够照亮周围的一切。贺定西起身拉开临江的那面帘子:“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这回有可能挺不过去。”
宁玦闻言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他的目光随着贺定西的身影移动,各种安慰人的话在心里绕了个圈,总觉得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些苍白。
最后他只是说一句:“你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她这个病早晚有这么一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竹帘一打开,潮湿的晚风就迎面吹了进来,不久前刚下了一场小雨。
贺定西回到宁玦身边坐下,道:“况且现在条件好多了,不像早几年那么困难。”
赵荣荣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正是贺安北最无法无天的那几年,一家人为了给贺安北收拾烂摊子几乎把家底掏空。贺定西在娱乐圈初露头角,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却不得不一边赚钱给赵荣荣看病,一边填贺安北那个无底洞。
赵荣荣在生病前,是一位对孩子十分严厉的强势母亲。贺定西从小在母亲的高压下长大,可以说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
一只小飞蛾飞了进来,拉回了贺定西的思绪。贺定西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宁玦,于是笑着说道:“好在她病了之后,脾气好了很多,也算因祸得福。”
宁玦想起上回在贺定西家见到赵荣荣时的场景,忍不住笑道:“阿姨现在这样很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高架桥上的车流依旧川流不息。宁玦想起贺安北干过的混账事,突然说道:“你对贺安北已经仁至义尽,各有各的活法,你不欠他什么。”
贺定西盯着远处一片艳红的车尾灯,像是陷入了自己回忆里:“其实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会留给我,我被人欺负了他总是第一个替我出头。有一回我被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堵在路边,他自己也是那么一点儿高的小人儿,直接操着家伙冲上去,当场就把人家开了瓢…”
说到这些童年往事,贺定西和宁玦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乐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贺定西的眼眸很快又黯淡了下来,笑容也在唇边逐渐隐没。
后来的事贺定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宁玦已经见识到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的关系,贺定西今天看上去格外疲惫。
看着这样的贺定西,宁玦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这种恼人的情绪卡得他胸口发闷,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贺定西也意识到现在的气氛有些凝重,于是故作轻松地扯开了话题:“谢思钊那小子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前几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找到了此生真爱,我看他这人…”
贺定西话还没说完,宁玦就突然直起身子,从背后抱住了他。
贺定西愣住了,嘴里那些东拉西扯的话全部卡在了半道。
宁玦的这个拥抱极有分寸,两人身体之间留出了不近不远的距离。他的呼吸规律地落在贺定西的耳畔,贺定西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宁玦的靠近而逐渐放大。
贺定西望着远处的车流,有些茫然地想,宁玦是不是察觉到了他过于大声的心跳。
宁玦摊开手掌,将贺定西的手纳入自己的掌心。他凑近贺定西耳边,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要伤心啦,明天我陪你回去。”
宁玦的语气是笑的,声音听上去却比贺定西还难过。也许是此刻贺定西正背对着他的关系,他不用去刻意收敛自己的情绪。
贺定西原以为自己那颗心早已百炼成钢,却在听见宁玦这句话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你的工作怎么办?”贺定西问,他暂存最后一丝理智。
宁玦理直气壮地道:“违约,赔钱。”
贺定西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骂道:“尽胡闹。”
宁玦笑了一声,将下巴靠在贺定西的肩上。他也不管唐突不唐突,收紧那点社交距离,将整个胸腔完全贴了上来。
被宁玦抱紧的瞬间,贺定西脑海里死死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卸下身上的盔甲,不需无所不能,也不用刀枪不入。
第69章
宁玦说要陪贺定西回家,并不是说说而已,当晚他就让杨梅协调好后续工作,顺便定了机票。
由于定的是最早的一班航班,明天天不亮他们就要动身前往机场。贺定西留宁玦在家里过夜,两人一人一间房间,一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天没亮,贺定西便和宁玦一起出了门。今天是私人行程,他们没有让太多的工作人员随行。
S市是座永不休眠的城市,凌晨四点刚过,天还蒙蒙亮,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今天阿阳请假,开车的是临时受命的青青。青青坐在驾驶座上,眼睁睁地看着热搜上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一起从老板的公寓里走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定格为一个刻意伪装出来的波澜不惊。
二人上车之后,青青有些不自然地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老板早,宁…宁老师早。”
公司的车昨晚被临时调用,今天青青开的是贺定西自己的车。上车后贺定西和宁玦并排坐在后座,他瞄了眼身旁的宁玦,伸手调了调空调的风向:“你先睡一会儿,这里离机场还有段距离。”
宁玦将从家里带出来的咖啡放在贺定西手边,顺便给驾驶座旁放上了一杯:“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二人的这段对话落进了青青的耳朵里,青青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一眼,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道路两旁的路灯还未熄灭,平日里寸步难行的主干道此刻畅通无阻。青青驾车刚开上绕城主路没多久,宁玦就发现后方有两辆车行踪诡异。
这两辆车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有一段时间了,几个路口过去了,依旧紧紧地咬着他们不放。就算青青刻意放慢了车速,这两辆车也没有超车的意思。
很明显,他们这是被人盯上了。
宁玦扣上帽子,又从包里翻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口罩戴好,问:“是私生还是媒体?”
贺定西看了眼后视镜,道:“不确定。”
“没关系,我有办法。”说着,宁玦问前排的青青道:“青青驾龄几年了?”
“五年了。”青青年纪不大,驾龄却有好几年。跟在贺定西身边工作久了,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小场面。
“很好。”宁玦观察了一番四周的车辆,又看了眼前方的路牌,对青青道:“接下来听我说。”
行驶在他们前方的是一辆前往H市的城际大巴,这辆车即将在下一个闸口驶下绕城主路。当闸口的提示路牌出现时候,宁玦让青青快速超车到大巴的前方,辆车之间保持着第三辆车无法加塞的距离。
随着闸口的临近,在大巴的掩护下,青青驾车同大巴一起提前下到辅路。等到对方意识到他们临时变道的时候,早就错过了离开主路的机会。
车子又往前开出了一段距离,那两辆车果然没能再跟上来。青青看了眼后视镜,整个人兴奋不已:“牛逼啊,宁玦老师!”
宁玦朝青青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道:“稳重点,当心得意忘形。”
在这一刻,青青觉得宁玦这个人并没有李安琪说得那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城市道路四通八达,条条大道都能通往机场,导航也已经规划出新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