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直接伸出手,手臂修长,不轻不重地搭在车顶上,轻轻松松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栖鲸莫名其妙:“你不热啊?”
时屿的手臂慢慢圈紧,收拢了,直到手指摸到他的后颈。
下半身也越贴越近,甚至向前挪了半步,紧紧地把他顶在车身上。
这下夏栖鲸真的有点火大了,刚想伸手推拒。
时屿一低头,咬住了他的耳垂。
不疼,但是是很有攻击性、很露骨的那种咬法,甚至报复地用齿间磨了磨他的耳骨,又在柔软的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
夏栖鲸:“????!!!!”
他用尽全力把时屿一推:“你神经病啊!”
时屿差点没站稳。
很快又站直了,重新又贴上来,抓紧了他挣动的手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道:
“‘那家人肯定心怀叵测’,‘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签了合同肯定也会使劲占便宜,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原来这就是你家人对我们家的真实想法?”
夏栖鲸张口结舌:“……你都听见了?”
夏止桑气急败坏下说的那些话,他本来还寄希望于门关紧了,时屿应该听不到的。
没想到根本就是一字不漏,清清楚楚被人家听见了。
夏栖鲸顿时心虚了:“我妹妹瞎说的……你也知道,她年纪小,上学早,很多事不懂……”
时屿看着他:
“那‘叶哥哥’呢,难道也是瞎说的?”
第29章 耳朵不能随便咬的
夏栖鲸一愣:“那只是我们家以前对门的一个邻居。”
时屿:“你妹妹说你是为了他考金湖大学的。”
夏栖鲸:“这只是以前的一句玩笑话……你爸妈不会这么说么,比如邻居家有成绩很好的哥哥姐姐,爸妈就会让你把他作为榜样,好好学习,也去考他的大学。”
时屿抬头看了看居民楼:“他住在你们家对面?”
夏栖鲸:“现在不在了,很久以前搬走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时屿:“你妹妹不是嫌我不是好人吗,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家眼里的好人是什么样子。”
语气和平常很不一样,冰冷的,带着压抑的攻击性。
夏栖鲸被咬的耳垂还在隐隐作痛:“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妹妹叛逆期来得比较晚,又正好撞上家里的变故,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夏栖鲸心想,原来是迁怒。
没想到时屿这么冷静自持的人,也会迁怒。
都怪夏止桑口不择言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时屿却没有立刻放过他:“这么说,那位叶望,现在也在我们学校了?哪个系的?”
夏栖鲸很快地摇摇头:“他几年前就毕业了,我跟,我们家跟他也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初三那年他们全家就已经搬走了,现在对面是空的,没有人住。”
时屿:“没有联系,那你怎么知道他几年前考上了金湖大学。”
言下之意是,你们分明就有私下联系,或者你一直在偷偷关注他。
夏栖鲸脑袋隐隐发痛。
他有一种被刑事审讯的错觉,仿佛坐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暗屋里,四周漆黑,只有面前一道刺眼的灯光从上而下,打在后脑勺上,缓慢地灼烧他的大脑。
逼得人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于是他委婉地说:“他家以前在这里住了很久,我们这一批小孩儿都是一起玩着长大的,哪天家里大人不在家,也会互相去串门蹭饭。我们不联系,总还有其他邻居和他家有联系的。”
时屿:“青梅竹马?”
夏栖鲸听出了那么点冷嘲热讽的意思,又不明白时屿的不满从何而来。
明明他都不认识叶望,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想来想去,大概还是生气夏止桑的那番话,又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于是只好找些别的由头,来表达不满。
这么一想,夏栖鲸就明白多了。
夏栖鲸:“改天我让夏止桑亲自跟你道歉……但是你刚才咬我做什么。”
耳垂还在隐隐作痛,夏栖鲸怕疼怕苦怕考试怕麻烦,虽然能理解时屿的不满,但还是要鼓起勇气,为自己的耳朵伸张正义。
时屿:“没什么,想咬就咬了。”
夏栖鲸:“总得有个原因吧?”
时屿:“因为你惹我生气,这还不够吗。”
夏栖鲸:“你生气了可以揍我一拳或者跟我打架啊!为什么要咬耳朵,我从没见过人报复人是咬人耳朵的。”
时屿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那你现在见识过了。”
夏栖鲸又开始头疼了。
不远处传来不轻不重的狗吠声,大概是附近的居民出来散步遛狗。
夏栖鲸怕遇上熟人,小声央求道:“先进车里好不好,进车里说……外面有点热。”
其实夏末的晚上一点都不热,人站在风里只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时屿沉默片刻,放开他,退后两步,解开了车锁。
夏栖鲸松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钻进了副驾驶座。
时屿很快也上来了,不过只是关上了门,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
夏栖鲸谨慎地关上车窗,确定外面不会听到里面说话了。
忖度了一下,道:“你真的……没感觉到咬耳朵有哪里不对劲吗?”
时屿;“没有。”
夏栖鲸:“你以前也咬过别人吗,特别生气的时候。”
时屿摇摇头:“没有,我不太生气,特别生气的时候可能就看书或者打球吧,或者去练舞室,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
夏栖鲸瞪大了眼睛:“那你干嘛咬我。”
时屿理所当然:“因为这儿没有书也没有球可打,也没有练舞室。”
夏栖鲸:“……”
完美的闭合链,无懈可击。
夏栖鲸彻底被他打败:“所以你真的就是因为生气所以咬我?你真的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吗?”
时屿转过头来看着他:“不然呢?咬手腕?还是脖子?”
夏栖鲸扶额:“果然是这样……”
他猜想,因为信息素寒症的缘故,时屿对alpha和omega的交往界限毫无所觉,也没有一般的敏感度,所以才会做出对omega咬耳朵这样暧昧不清的事情,自己却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惩罚。
时屿说话的时候挺能撩的,也挺会掌握尺度,看上去和一般的alpha没什么区别,很可能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有意模仿了其他alpha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寒症。
但一旦涉及到具体的交往细节,肢体语言,时屿没有目标可以参考了,只能全凭直觉。所以才会表现得类似于一个未分化的小孩子,做出暧昧和过于亲昵的事情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在他眼里,咬一个omega的耳垂,很可能和捶一下对方后背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个表达情绪的方式罢了。
所以之前他拜托他帮忙打抑制剂,他才会谨慎地问他“这样算不算瞎撩”“以后也可以做这种亲近的事吗”。
这下,夏栖鲸终于把逻辑理顺了。
夏栖鲸把这些事解释给时屿听了,尽量叙述得逻辑清晰,简单易懂。
时屿安静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期间眉毛有些微的扬起,不易察觉,很快又强行压下去,嘴角不知为什么也隐隐的抽动。
等听完,右手捂着嘴巴,背过身去咳了一声,然后才又转过身来,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
夏栖鲸很得意,没想到自己也有智商碾压学霸的一天:“对吧,你刚刚那下真的吓我一跳,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大喊抓流氓了。也就我,沉着冷静,临危不乱,关键时刻还能保持理智,推导出问题所在。”
时屿轻轻给他鼓掌:“厉害厉害,要是你不说,我还一直稀里糊涂的呢。”
夏栖鲸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也还好啦,主要你从小到大对这方面很钝感嘛,所以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时屿微微皱起眉头,苦恼道:“问题找出来了,可是接下来怎么解决,我根本意识不到什么不该做啊。”
夏栖鲸:“看看书?找找教程什么的。”
时屿摇头:“没有哪本书能真正教会人和人相处的。”
夏栖鲸:“问问彭启?你们俩不是哥们儿嘛,正好他也知道你寒症的事,你以后想干什么事之前,先问问他能不能干。”
时屿:“我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跟他待一块儿啊。”
夏栖鲸:“那……”
时屿微微垂下头,低声地,有些伤感地说:“我长这么大,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好朋友。”
“以前相处得好的一些朋友,偶尔会莫名其妙生气,说我情商是负的,然后远离我,现在想起来,就是因为被我气到了吧。”
“自己感觉不到对方的细微情感,也不知道怎么反馈,所以永远把握不好交往的尺度。连朋友都交不到几个,更不用提谈恋爱了。”
“谁能忍受一个情商方面这么蠢笨的恋人呢……”
时屿自言自语着,语气倒是平和,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凡无奇的事。
“这么看来,孤独终老就是我这种人唯一的归宿吧。安静地一个人生活,几十年之后安静地一个人死掉,死之前自己还要给自己预订公墓,提前雇人每年来扫一扫墓好了,就假装,自己也是有人记挂着的……”
夏栖鲸手足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屿会突然对他敞开心扉,说出这些隐藏心底的话。
也没有想到时屿这样一个看上去优秀强大、左右逢源、被无数人巴结环绕的男神,实际上竟然这么缺爱。
夏栖鲸:“我没想到这个寒症对你影响竟然这么大……”
时屿:“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以后也不要理我了,省得我以后又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惹你不高兴。”
说话的语气有些倔,说完就别过脸去,像是小孩子赌气。
夏栖鲸哭笑不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只得伸出手去,把时屿的脸重新掰回来:“我又没怪你,你也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时屿盯着方向盘:“咬耳朵也不算过分的事?”
夏栖鲸:“不……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看对方是谁,看对方讨不讨厌你这么做。”
他干脆利落地抓住时屿的手腕,省得他再转过身去:“我就是想说,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今天也算是我的错,才勾起你这么多伤心事,所以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时屿眨了下眼睛:“怎么负责?”
夏栖鲸认真地说:“我会教你,在合同期内,帮你学习和人交往的尺度的。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时屿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而是不动声色道:“包括朋友,也包括恋人吗?”
夏栖鲸愣了一下。
时屿看他不说话,抬头看看车顶,又低下头去:“算了,还是让我一人孤独终……”
夏栖鲸一咬牙:“包括!”
话一出说出口就后悔了。
然而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时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握住他的两只手腕,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那,不准反悔哦。”
第30章 如果咬这里呢
本来从居民楼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挺早的,因为在车里的那一番闹腾,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时屿要把车停进车库,夏栖鲸于是先下了车,蹦蹦跳跳地在草坪上等他,等得无聊了,就掐一段狗尾巴草,绕在手指上编草戒指玩。
这是他小时候用来哄夏止桑的,再早一点的时候,叶望也会这么哄他。
不过叶望哄他的时候不多,很多时候叶望嫌他叽叽喳喳的烦,只要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马就不哭了。
说来也奇怪,叶望当时明明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却对他有着远超成人的吸引力和威慑力。
这种天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后来他站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灯光也会始终围绕着他旋转,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注视着他,就好像他是一尊远离尘世的雕塑,美丽而脆弱,稍一眨眼,便恐消失不见。
夏栖鲸正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事,忽然感觉左前方有灯光在照自己。
抬头一看,居然是时母朝自己走了过来。
暗黄色的路灯下,时母穿着漂亮华贵的改良旗袍,身材比许多小姑娘还好,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拎着限量款鳄鱼皮手提包,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的男人。
夏栖鲸手上还缠着狗尾巴草,草籽撒了一身,跟个野孩子一样,结结巴巴道:“伯,伯母。”
他赶紧想把狗尾巴草扯掉,结果不知怎么的,上天偏跟他作对似的,越急越扯不下来,反而越缠越紧,手关节都勒红了。
夏栖鲸略微窘迫地说:“不好意思……”
他怎么老在时家人面前翻车。
这玩意儿也遗传的吗。
时母掩嘴一笑:“没事,我小时候也喜欢这么玩儿,每回被妈妈看到,都要抓起来打一顿屁股。”
夏栖鲸讪讪地:“您今天……”
时母:“外头蚊虫多,进去再说。时屿呢?”
夏栖鲸:“他在车库停车。”
时母挽了挽头发:“这么晚两人一起出去?上哪儿玩儿去了,难怪我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打电话小屿又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