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反抗,横竖他不可能放任时屿这样在寒冷中死掉,那么有可能的道路就只有一条。
两边都是刀山火海,荆棘丛生。
只有他的身体是宁静的归途。
夏栖鲸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
不然他担心他会落荒而逃。
事实上腺体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和危险,强行催动腺体放出信息素是颇费精力的,释放出那一点点信息素来安抚时屿后,他就软得几乎走不动路了,只能靠坐在沙发旁,尽力驱使信息素向那个浑身冰寒的alpha靠拢过去。
可是时屿没有动,也没有接纳他的信息素。
时屿略带困惑地问他:“所以,我是要闻你的信息素吗?”
夏栖鲸睁开眼睛:“……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时屿:“嗯。”
夏栖鲸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要管上次是怎么做的……根据自己的直觉,想做什么,做就好了。”
时屿还是显得有些困惑。
但是omega已经这么说了,并且难得地乖顺沉默。
于是他试探地伸出了一只手,触摸了一下眼前红肿的腺体。
腺体是微微红肿的,湿润温暖。
手是干燥而宽大的,冰凉彻骨。
夏栖鲸感觉自己的后颈像被浇了一桶冷水,还夹着碎冰的那种。
他忍着没动,身体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时屿连忙把手拿了出来,给他道歉:“对不起啊,要不我去拿个热水袋……”
“少废话,”因为时屿三番两次的犹疑,夏栖鲸显得有些暴躁,“都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不用管我。”
他只想尽快解决掉这件麻烦事,随便怎样都好。
反正时屿事后就记不得了,他也可以像上次一样假装无事发生。
偏偏一向聪明伶俐的时屿,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愚笨起来了。
说一句,动一下,不说就不会动了。
简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
时屿挨了他的骂,倒是不生气,只是仍旧有些委屈的模样,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乖乖地又把手伸过来了。
这次是伸进了后衣领里。
一指挑起衣领,然后整只手伸入。
精准地,摸到了他的腺体。
夏栖鲸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时屿倒是没那么木了。
像是alpha的生理本能,一触摸到柔软的腺体之后,就忍不住将指腹全部贴了上去。
在海盐荔枝香气的引诱下,上上下下地揉捏抚弄,甚至粗鲁地拉扯了一下,逼迫腺体放出更多、更浓郁的信息素来。
起初夏栖鲸还能忍耐,但等到时屿不经意地用指尖刮了一下他的腺体顶端时,他终于没忍住。
身体向前猛地前倾了一下,失声道:“够、够了,停一下!”
太多了。
太超过了。
时屿立刻停了下来,利落地收回手:“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后颈的抚摸瞬间消失,只带走了一阵冷风。
夏栖鲸:“……”
他的确,是喊了停没错。
他也的确,是表现得很不情愿没错。
但是他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该不该落。
身体也还在簌簌打颤,敏感得碰一下就能塌下去。
腺体被引诱得放出大片信息素,湿软得几乎要直接分泌出液体来。
他都这副模样了,Omega在这种时候喊停是什么意思,他一个alpha难道不明白?
他喊停,他还就真停了???
夏栖鲸的身体几乎僵住了。
身体还处在被摸得酥软的状态里,不上不下。
结果就这么停滞住了。
时屿居然还在贴心地问他:“我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你累不累,是不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我现在感觉好像比刚才好多了。”
嗯,你是好多了。
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
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能不能,用你那个智商180的聪明脑袋瓜头脑风暴一下,被你摸的人是什么感受。
夏栖鲸心里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地黄土飞扬,什么都没留下。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腰肢瘫软地坐在地上,身体前倾,勉强用手腕撑着地面,不至于倒下去。
而时屿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恩赐般地碰了碰他的肩膀,略微诧异道:“怎么这么烫。”
虽然心里拼命抵抗,夏栖鲸的身体还是在时屿碰到他的一刹那,贴了上去。
十分主动。
十分热情。
像是养熟的小狗蹭主人的手心,热情似火地甩着尾巴,呜呜叫着,前前后后地转圈撒娇,讨要爱抚。
什么矜持什么骄傲,都不要了。
什么都没有主人的一个赏赐的逗弄重要。
时屿看到夏栖鲸向自己手心靠的动作,愣了一下:“是,嫌冷吗?”
冷尼玛个大西瓜。
夏栖鲸心里疯狂翻白眼,然而身体是诚实的,腺体勾着信息素,向着能给它亲昵爱抚的目标靠去,拼命靠近。
如果说上次他还能忍住自己的身体冲动,让时屿“滚下去”。
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他几乎有点像是失控了。
时屿的触摸对他似乎有着着魔般的吸引力,像是具有某种成瘾性,体验过被抚弄的战栗,就像是初尝禁果,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他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夏栖鲸心里有点清楚,大概是腺体已经开始有点受影响了。
Omega多次被同一个alpha亲昵爱抚,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何况上次还是唇舌之亲,离标记只差临门一脚的距离。
他心里隐隐有些恐慌,但也明白这时候喊停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腺体记忆是不可消除的,也不可能强行终止。
合同也导致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和时屿一刀两断,强行戒断,从此两人各走各路,不再交集。
夏栖鲸仰起了头颅,颈线优雅修长,皮肤白皙,后背紧紧地贴上了沙发扶手。
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再不肯多漏出一个声音,一句话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开口乞求爱抚,一个字都不可能,杀了他也不可能。
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沉默着容忍了腺体的放纵和追逐。
时屿似乎也意识到有些异样,思索片刻,试探地,重又把手心贴在他的后颈上。
夏栖鲸几乎是一瞬间靠了上去。
乖巧,柔软。
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水气。
……像只幼小黏人的猫咪。
可再进一步,却也没有了。时屿俯下身,在他耳旁叹息道:“小夏老师……说好的,帮我治疗信息素的呢,怎么我恢复正常了,你反而病了?”
夏栖鲸闭着眼睛,在信息素的缠绕下,脸颊迅速发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屿喃喃道:“抱歉,我传染给你了……要怎么办呢。”
夏栖鲸没法回答他,因为全身都在颤抖。
“要像刚才那样吗,还是……做些别的比较好?”
时屿自言自语着,礼貌而规整地,将他的后衣领折了下来。
光洁的背脊露了出来,右肩上的腺体红肿着哭泣,惹人怜爱。
“抱歉,好像是我,太迟钝了。”
时屿低声道,手指摸上去,抚了抚。
“我总算知道,我上次可能做了什么了……是不是像现在这样?我有种亲吻的冲动,甚至想狠狠攻击……我上次是不是很凶?难怪你后来总是躲着我。”
话是这么说,甚至还带着点惭愧和不好意思。
下一秒,时屿将嘴唇贴了上去,在距离皮肤一厘米的地方,悬悬停立。
“为了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不恨我,我能不能,申请一个许可?”时屿礼貌地问道,“可以的话,你就点一下头?”
夏栖鲸无法可想了,几乎是发泄般地,失控地扬起了头。
下一秒,身后的alpha狠狠地咬了上去。
第43章 绮梦
腺体被咬的一刹那,夏栖鲸受惊的猫咪一般,弓起了腰肢。
同时齿间泄露出一丝极轻微的叫声。
不同于身体的其他部位,腺体的皮肤更柔软敏感,因此被咬的战栗比痛楚更甚,甚至大半掩盖了痛楚,变成了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
那叫声便是被身体的变化勾起来的,一瞬间的高昂,然后被omega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憋了回去。
一阵轻微的身体颤抖之后,重新安静下来。
时屿仍旧是从背后抱着他的保护姿势,感觉到他的逐渐平静,有些意外:“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刚准备去拿高浓度抑制剂。”
Alpha的吮咬只能作为安抚作用,照理说吮咬之后是标记,但时屿还不会控制信息素,所以刚才信息素已经在空气里散了个干净。
夏栖鲸没吭声。
时屿有些困惑:“明明上次注射高浓度抑制剂之后才解决的,怎么今天,这么快就控制住了。”
夏栖鲸依旧是缩成一团,似乎是有些怕冷的样子。
时屿有些担心,想把人转过来看看情况怎样。
刚把手摸到肩膀上去,就被夏栖鲸猛地甩开了。
“……走开!”
语气有些凶,又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时屿一愣。
刚才还乖乖巧巧缩在怀里的omega,转眼之间甩开了他,躲着他,不让他碰,仿佛他是什么肮脏凶残的洪水猛兽。
怀里甚至还残留着余热,仿佛是一场旖旎而短暂的幻觉。
夏栖鲸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
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去睡觉了。”
没等他回应,就仓皇地站起身来,向卧室逃去:“……晚安。”
时屿似乎想拉住他,手抬了一半,见夏栖鲸已经逃回卧室去了,紧紧地关上门,只好又垂了下去。
眉头微微皱起来,看着omega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夏栖鲸久违地做梦了。
他不常做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绪繁重的人才会在深夜被梦魇困扰。而夏栖鲸一向是无忧无虑又心大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自然也就没什么能够魇住他。
然而这一晚,不知怎么破了例。
夏栖鲸梦到自己回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周毓玲的腰背还没有现在这么弯,夏父也总是乐呵呵的,两鬓乌黑油亮,没什么白头发。
他和夏止桑在餐桌上吃饭,为了抢一个鸡腿拌嘴吵架。
本来他和夏止桑拌嘴是很正常的,他也并不是真的想和她抢,只是想逗逗她。
夏止桑生起气来很好玩,两边脸颊一抽一抽的,还会鼓起来,头也总是昂得高高的,像只吹泡泡糖的小青蛙。
然而女孩子发育总是比男孩子更早些,也更早懂得那些潜藏在锅炉灶台下的,隐而不宣的秘密。
夏止桑拍着桌子,一急,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这些本来就都是我的!”
其实她并没有说得特别明显。
但家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是一瞬间僵住了。
夏止桑似乎也自知失言,懵懂失措地看向母亲。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栖鲸,筷子没松,牢牢地夹着鸡腿,仍旧是往常的样子,大声嘲笑夏止桑道:“吃这么多肉,难怪你长成大恐龙,你们班男生都不敢跟你说话。”
夏止桑不甘示弱,立刻以牙还牙,嘲笑他前天穿反内裤去学校。
周毓玲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去骂夏止桑不好好吃饭、一天到晚看电视剧了。
……
那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没听懂夏止桑的话。
他像往常一样去对门找叶家哥哥玩,周毓玲也照例蒸了两只蜜枣粽子让他带去,嘱咐他一只给叶望,别一个人全吃了。
他哼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不背炸药包”去了对门。
白天叶家没有大人,不常开灯,但室内又幽暗阴冷,于是他一路摸黑进去,一直摸到叶望的卧室里去。
刚进门,还没把粽子掏出来呢,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叶望的卧室永远充斥着古古怪怪的香水和颜料味,四面墙壁都是他的信笔涂鸦,看不出主题,纯粹就是兴之所至,想怎么画怎么画。
有的笔触是鲜红突兀的,凌厉尖锐,配着暗淡的日光,像极了凶杀案现场。
因此周围的小孩都不敢和叶望玩。
只有夏栖鲸敢。
叶望当时背对着他在床边调颜料,扭头看见他哭得跟水龙头似的,吓了一跳。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把叶望刚刚创作完毕、铺在地板上晾干的油墨涂鸦文化衫都哭花了。
于是叶望就不耐烦了。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会耐心哄人的知心大哥哥,骂道:“想哭滚回家哭。”
于是夏栖鲸就不敢哭了。
小心翼翼地把眼泪收起来,很快被叶望手里在做的事吸引了:“你在画画吗。”
叶望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是情书。”
夏栖鲸懵懵懂懂:“情书,不是写信吗,塞到人家信箱或者书包里的。”
“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老土,”叶望得意地吹了吹文化衫上的油墨,“这是隔壁校的校草送我的,我再画上我想画的,给他送回去,不比写信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