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天地书之二 朱雀吟
第一章 破国
青东历443年十一月,王长成,摄政王武心肃还政于上,受封“苍王”。同年十二月,苍王领军十五万,南征朱雀。翌年七月,下桐城,尽虏南朱王族,胜归。
在大陆的南方,五月的阳光已炙热得仿佛能熔化南朱王城宫墙上涂抹的朱色,而覆盖在宫殿屋顶上的明黄琉璃瓦则因反射阳光而显出一种亮金色,无比耀眼夺目。
罗严从自己的坐骑巨雕“虹霓”背上跨下,立在宫门前等候国君的召见。他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男子,刚刚跨入以“三”字开头的年纪,有着与其他禽族男性的妖艳全然不同的精悍而充满男性魅力的容貌,目前官拜四品少将,手中掌军七万,负责守卫与西白族交界的边境地带。
与普通贵族不同,罗严出生于已凋零的金翅鹰家族,母亲是没有任何禽族血统的人类女子,来自因贫苦而不得不把女儿卖给有钱人的农家。因为这些原因,他在南朱的上层社会相当受轻视,不论做什么都必须付出比别人多上几倍的努力——虽然以他的才干与功绩早已该登上元帅的宝座,却到现在还屈居于少将的位置。
罗严望着碧蓝的天空,忽然有一种想化身为鹰直飞九霄的冲动。他觉得周围的黄瓦红墙像一只巨大的笼子将自己困在其中,能飞,却触不到蓝天。
得到南朱王指示的王宫内侍恭恭敬敬地引着罗严步入内庭深处,进入南朱王炎旭平常接见廷臣的琥珀厅。南朱盛产各种美丽珍贵的宝石,可谓四国中最富有的国家。充分利用这一点的南朱王室便极自豪地用这些被诗人们誉为“落在地上的美丽星辰”的土特产将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并以宝石的名字对各处宫殿予以命名。
南朱王炎旭今年二十九岁,长得美艳动人,性子也极温柔和善。身兼南朱国主与朱雀族长的他在百姓口中是千年难遇的仁慈君主,在王族眼中则是可靠的兄长和温柔的丈夫。但罗严对这位仁君却并没有太多的敬意。见惯了血肉纷飞的残酷战场的他深知,在这样的战乱年代,以炎旭的性格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鹰卿别来无恙?”炎旭抬手示意罗严平身,微笑着说:“西北之地条件险恶,这些年鹰卿可吃了不少苦吧?”
“陛下说哪里话!臣身为武将,只知为君为国尽忠职守——死尚不惧,这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罗严低首恭谨地回应主君的慰问,心中却不自觉地将炎旭如春花尽绽般的华丽笑容与“那个人”万里晴空似的悠远笑颜做了一番比较。
“鹰卿如此忠诚,朕心可慰。”炎旭一笑,竟亲自离座将仍跪于地上的罗严扶起,挽着他的手说:“现今龙族猖獗,自从开战以来,我军连连失利,竟让青东军在五个月内将茵碧江以北全部收归囊中……”他深深吸口气,眉眼间是难掩的忧郁疲惫之色,“云岭、横山两道天险竟也挡不住那些龙族的爪子——现在只剩茵碧江这最后一道天堑了。如果连这道防线都失守,那么那些龙族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一路南下,那时……”炎旭没有再说下去,罗严却在心中替他接道“……那时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住青东军将南朱王都‘桐城’占为己有的脚步。”
“陛下!自古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微臣愿为陛下守住碧茵江,决不让龙族再南下一步!”罗严忽然大胆抬头凝视炎旭,目光热烈:“陛下可信得过臣?”
罗严的目光让炎旭一惊,心中突然动了一下:“朕当然信得过鹰卿。”炎旭道:“但朕已有了把守茵碧江的人选。这次召鹰卿回京,是另有要务委派。”
罗严不动声色,心底却猛跳了一下,试探着开口:“请陛下恕臣无礼——臣不明白,如今整个南朱国中还有什么事比阻住青东军的攻势更算得上要务?”
炎旭定定地望进罗严的双目,那眼神,好似能透过重重阻碍直看到他灵魂深处。纵使是罗严,也忍不住觉得心底发虚,仿佛一切秘密都被对方看穿了似的。
良久,炎旭才轻叹一声:“鹰卿啊……朕有时真不知你究竟是过于直率,还是过于狂妄呢。”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百花争艳的美景,徐徐道:“这一次,朕打算御驾亲征。”
“陛下?”罗严的惊呼声并非演技的产物。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位君王是不是传奇故事看太多了。御驾亲征?这位连杀一只鸡都不忍心的陛下真能亲自领军与龙族刀剑相向么?
但心意已决的南朱王却另有打算。对名叫武心肃的龙族元帅的仇恨与对国家、对种族的责任让他无法再坐视龙族继续南下——他不懂龙族是如何在短短五个月中攻破云岭与横山两道关隘的。云岭被攻破后,他立即调集了近十二万军队布防在横山天险处,原想即使无法将青东军逐出国门,也应该能将他们挡住一段时间,谁料那十二万人马在横山只守了两个月不到就溃不成军,将茵碧河——护卫着桐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在龙族被挡在横山之北的那两个月中,炎旭又从全国各地调集了近十万士兵,加上守卫京城的七万禁军组成一支约有十七万士兵的大军打算与龙族决一死战。“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并不是突发奇想的产物,而是炎旭“不胜即亡”的决心。
召来罗严与他麾下的军队意味着完全放弃西北防线——这是炎旭在万般无奈中做出的决定。他明白若连自己御驾亲征都无法赢过龙族的话,那这个名叫“南朱”的国家就将成为历史,那时西北边境对白虎族的防卫做得再出色也无用。
亡国了,朱雀族人会被龙族怎么对待?炎旭连想不敢想。以美貌闻名整个大陆的禽族男性一旦落在龙族手中,沦为玩物被凌虐至死将是他们唯一的下场,就像自己的三弟,容色殊丽无人能出其右的炎华。
如果无法尽到国君的责任,至少也得保住整个禽族,这,便是炎旭召来罗严的原因:“鹰卿,朕就把整个禽族都托付给你了。”几乎无视罗严的惊讶,炎旭指示罗严率领麾下七万“鹰军”将南朱王族护送到桐城南方的朱雀神殿中。按炎旭的想法,龙族即使再如何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有胆子破坏朱雀神殿,从而导致四神的力量失去平衡,为这个世界招来灾祸。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分别掌管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而青东的王族五爪龙、南朱的王族凤凰、西白的王族白虎与玄北的王族玄武则分别代表四神庇护这个世界——与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全部生灵。四神族中的任何一族被灭亡都会导致四神的力量失去平衡,从而天灾不断,民不聊生。
基于此,炎旭才作出这个先将王族全部撤往南方的朱雀神殿,一旦战败就立即放弃王都的决定。但他却没想到,他的决定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是胆小自私只想保住自己家人的怯懦,最终将整场战争导向名为“失败”的深渊。
当晚,被南朱王炎旭恨之入骨的青东军元帅武心肃就在自己的军帐中得到了南朱王将亲自领军出战的情报。
冷冷地哼了一声,武心肃将写着机密军情的纸条伸至烛火上,冷笑着看着火舌将素纸舔舐成灰白色的灰烬,缓缓飘落到地面,用靴底辗成粉尘般的碎片。
他虽然姓武,却是不折不扣的青东王族,化身后则是青龙,是青东国中除国君之外唯一的一条五爪龙。这个拥有“青东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的年轻元帅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曾被自己的主君评价为“一柄刚拔出鞘的黄金军刀”,意即他给人一种华美中带着嗜血的危险感觉。而他的行为作风也正与主君的评价相符,行事狠辣不留余地,会随时斩杀任何阻挡在自己眼前的事物。
比如南朱军队。
夜已深,武心肃掀起帐门,没有带任何随从在军营中信步走着。虽然名叫茵碧河,但这条南朱国最宽的河流却有着足以被称为江的宽度。隔着宽阔的河面,两支互相敌视的军队静静地观察着彼此的行为,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武心肃在河边停下,向对岸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个极孩子气的笑容——他突然将手掌举到与眼睛同一高度,伸直手臂对准南朱军营的方向握紧拳头,做出一个好像能一把将对岸的军队全部抓在手中捏碎的动作。
“这样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吗?”一个语气好奇的娇媚声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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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吗?”一个语气好奇的娇媚声音突然响起,随着声音,长着一张与自己的声音非常相配的脸的黑衣少年出现在夜色中,站在武心肃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少年的名字叫阿佑,单看外貌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某达官贵人的男宠娈童,但长在头部两边与常人不同的一双尖耳却泄露了他并非人类的身份——美少年的原形是黑色猫又,是龙军统帅的情人的使令,也曾是自己主人在床上的尤物。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心肃转身向被自已派去王都向主君传讯的使令问道。猫又是一种嫉妒心非常强的妖怪,恋慕着主上的阿佑本来完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自己的主人,其醋劲大得连自己号称“第一阴阳师”的主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偏偏四五年前被武心肃用不知什么法子调教了一场,竟从此对这个占去主上全部心思的男人言听计从,再也不敢与他争宠,惊得青东王直呼“一物降一物”,笑倒在床上半天爬不起来。
阿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做了一个不以为然的动作,向中军帐方向努了努嘴,道:“人在那里,你快点过去吧!”话间刚落,也不待对方回答,阿佑径自现出原形变成一只长着两条尾巴的黑猫在黑暗中蹿得无影无踪。
什么叫“人在那里”,难道是……大吃一惊的武心肃猛地一甩披风,用近乎跑步的步伐向自己的军帐走去。才伸手掀起帐门,青东元帅就被藏身于帐内的某人一把抓住拖了进去,与对方搂抱着滚倒在铺了毛毡的地上。
询问的话被对方直接吃进嘴里,系住战甲的绊带被不知是谁的手拽开,精工制作的甲胄发出悦耳的声音被抛向角落。性急的手探进脱去盔甲后露出的白色绢衣中一阵轻薄。胆敢伏击青东战神的潜入者已被自己的猎物剥去了全部遮蔽物,玉体横陈,接近成熟但仍带青涩的身体将被诱惑者在军队中压抑已久的欲望完全挑拨起来。
青东苍王将喘着粗气将私离王城的青东王压制地上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仰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居然敢一个人跑出来,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想再说两句,但做出像待宰的羔羊般柔弱无力的姿态的青东王散乱着黑发,半闭着金眼,口中发出媚人的低声吟哦,使心肃一阵心慌气促,忍不住俯下身,再度袭上已被自己的唇齿肆虐得肿胀娇艳的红唇。
卸去了碍事的盔甲,顾不上依旧束缚在对方手臂与腿上的护臂与护膝,龙晴明左扯开武心肃的绢衣揉搓着对方胸前的乳珠,右手经过与腰带的辛苦鏖战终于获得胜利,成功地探入心肃胯下握住那与自己一样硬挺火热的锐器,正把玩着,心肃却同时抓住晴明的双手拉至头顶用单手制住压在地上,微笑着用自己已进入临战状态的分身摩擦对方同样兴奋的下体。
两支同样火热,坚硬的器官相互接触,摩擦,像两个即将决斗的武士,互相试探彼此的深浅,直到其中的一方示弱,主动将双腿架上另一方洒满金发的肩,在对方的凶器前露出自己将被侵占的地方,就像战败的角斗士向胜利者露出柔软的咽喉,颤抖着等待强者的判决。
后庭传来尖锐而熟悉的刺痛告诉他,胜利者赐给他的是某种他早已熟悉的、甜蜜而痛苦的酷刑。对完全失去主动权的他而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直到那个获得自己许可可以任意处置自己身体的男人得到餍足后主动离开。
受刑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眼泪、呻吟、与对施刑者的哭骂声,而取代以上所有声音的粗重喘息声的出现,则是宣布是刑罚已告一段落的符号。
稍歇了一会儿,两人移至床上。心肃将晴明揽在怀中笑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宫的?我竟一点消息都不知,还有景凌——他怎么就肯放你出来了?还是你是悄悄跑出来的?”他舌齿啃啮着晴明的耳垂,手也没闲着地在怀中人的腰背臀沟处轻揉慢抚,大有再战一轮之势。
晴明吃吃笑着分开双腿趴伏在心肃身上任他轻薄,“你太小看我了……只不过是一个空间传送的小法术而已……就像开扇门那样容易……要不是前几天阿佑不在这……里……嗯……”他扭了扭腰,“你大军行踪不定……啊……我早就来找你了……”
“哦!”心肃温柔地笑着,“你若真心想我,关阿佑什么事?非要他在才能来?”脸上笑得温柔,手指却使坏地探入晴明股穴用力一压:“嗯?”
晴明“呀”地惊叫一声,全身一紧,却又立即柔若无骨地软倒在对方怀中喘气求饶道:“心肃……别……你不知道……空间传送术非得明确地知道目标地点才能用……啊……我连你到底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来见你嘛……”说到最后几个字,语声中已带了哭音。
“别哭呀!”心肃撤出手指哄道:“逗你呢……乖啊……”移过唇在晴明脸上吻了几吻,他说:“再歇一会儿就回去吧!就快决战了,你好好呆在宫里,别再出来了,啊?”
“真要我走?”晴明一双金眸半睁半闭,极是动人,“听说南朱王打算这次亲自出马……他如亲上战场,禽族必然亲贵尽出——咱们却没那么多龙族与他们面对面地拚杀……你确定不要我御驾亲征撑你一把?”
“你呀!乖乖回去吧!”年轻的龙军统帅脸上露出极自信的笑容,“虽说南朱国号称准备了十七万军队与我一决生死,但经过云岭与横山两战,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南朱国还保持着在战斗中以数量不多的禽族军队为主要战力的老习惯。大量人类军队的全部作用也不过是在获得优势时进行扫荡战和陷于困境中以实际行动演示‘兵败如山倒’的俗语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禽军……”他勾起嘴角:“三年前的断河谷之战我们虽然赢了,但也让其它几族明白……就一个种族而言……龙族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所以这几年我们面对三国的各种挑衅都只能隐忍……整整蛰伏了三年,我们才训练出一支单凭人类就能与三神族对抗的军队——不趁这时候扬眉吐气还等什么?”右手极怜惜地抚上晴明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缺陷的脸,他的语气中有难忍的痛楚:“尤其你又是个空前绝后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让武心肃露出痛苦表情的根源在三年前。那时,在断河谷战争中遭遇失败的南朱国将三王子炎华作为敬贺青东王即位周年庆的贺礼送入龙族王宫。表面上被当成礼物以男宠的身份送入王宫的南朱三王子其实是个精通咒术的法师,入宫不多久即对当时还是青东摄政王的武心肃下了无解的致命毒咒;而深爱武心肃的龙晴明为了拯救情人只得用移咒术将所有原本施加于武心肃的诅咒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试图用自己强大的灵力引起“逆风”让毒咒反作用于施咒者本身以除去施咒者,从而解开毒咒。没想到毒咒虽是炎华所下,施咒之灵力却来自朱雀神殿——结果等于用一己之力与朱雀神相抗的龙晴明差点就因灵力损毁过度而魂魄飞散。
几乎痛失所爱的武心肃因此对朱雀族恨之入骨,这一次他在三国中首先选择南朱国下手除了战略上的考量外还参杂了相当多的私人情绪。深知其中奥秘的龙晴明见情人露出这种与“喜悦”、“快乐”之类的形容词恰恰相反的苦涩表情也只得露出歉疚的苦笑,安慰道:“好在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就别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等出了事就来不及了!”一翻身将在某方面神经会变得比什么都粗的青东王压在身下,武心肃咬着嘴唇道:“你没事是因为炎华死了——难道你忘了那个咒其实并没有被解开?要万一……”说到这里,这位无论面对多可怕的强敌都无所畏惧的勇将竟忍不住全身发抖,搂紧晴明,声音也颤颤的:“晴明……我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