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手指一抖,那一瞬间直接生理性麻到手臂和胸腔。
这下连吃都吃不下了。
……
吃完饭,虞清爸妈出门还在小集市给三个男生每人买了棉花糖。
卖棉花糖的是个老爷爷。
祁衍莫名想起,好像什么时候好像吃过这种手工的粉色棉花糖。
虞清爸妈还给他们买了小蛋糕,蛋糕摊子旁边有卖氢气球的,兔子造型,也和曾经在他们寝室里飘来飘去的很像。
好容易,车子终于开到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堵车缓慢,路边是长长的小吃街。有祁衍一直爱吃的凉皮和烤鱼,又小笼包和虾饺,更有好多家水果摊,摊子上大大的鲜红樱桃。
程晟其实最喜欢吃樱桃。
祁衍投喂了他那么久,自然知道。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穷,零用钱不太够,樱桃只能攒一阵子才买一次。
其实现在他有钱了,樱桃随便买。
祁衍咬牙,用力捏自己的眉心。他觉得他是不是要疯啊?真的不该去吃这一顿饭。
真的。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记得这些?
有什么必要记得这些!有什么用?
既然以后都不来往了,程晟又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这些小恩小惠的记忆,也该在他心里烟消云散了吧。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彼此陌路,还瞎想什么!
祁衍没想到,更糟心的还在后面。
他也不知道今天他在大排档里什么玩意儿吃坏了,回到寝室就上吐下泻,完全的食物中毒症状。
可和他一起赴宴吃的比他还多的卓紫微,却完全没事人一个。
“呃,可能,是你最近熬夜太多,抵抗力差。以后别没事就敲电脑敲通宵了,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祁衍,最重要的还是要注意身体。”
“没事没事,你躺好休息,哥照顾你。”
但事实证明,人无完人,学霸大少爷根本不会照顾人。
祁衍低烧发到第二天中午,浑浑噩噩的。卓紫微降温毛巾倒是给他换得勤快:“祁衍,你没事吧?还能撑住不?撑不住赶紧说,咱们去医院啊。”
祁衍:“………………”
他是没看到他根本没劲说话吗?
而且,他饿得很,粥呢?
祁衍相信卓紫微不是故意不给他东西吃的,卓紫微可能就只是单纯想不到某人都吐成这狗样了,居然还能有食欲。
但他饿啊!很饿!
卓紫微:“哎,我说祁衍,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哭什么?”
祁衍心里骂了句脏话,谁哭了?老子不过是没力气又饿……
可下一秒,纸巾蹭在脸颊湿漉漉的,以及卓紫微的一声叹息。
祁衍心里更是脏话狂飙。你还有脸叹气!老子也就现在没劲告你虐待病人,等我能站起来,看不把你……
他昏昏沉沉,越想越委屈。
曾经有个人,在他生病的时候会特别细致地照顾他,会抱抱他,非常温柔,绝对不会让他挨一点饿。
但那个人已经走掉了,他很清楚,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不该想,一分一毫都不应该。
本来也不想想的。要不是卓紫微那么不会照顾人……都是卓紫微的锅,等他睡醒他要杀人。
饿得胃都有点难受了。
这样都不舒服,那疼到打止疼药,又会有多难受?
不行,真的别想了。
卓紫微:“行行行,想哭就哭吧。没事。”
谁他妈哭了!
……
……
四月底,二中校园紫藤花盛放。
程晟看着窗外满眼绚烂生机的紫色,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从冬天到盛春。阳光普照,万物温暖。
不可思议,他居然成功在没有小衍的日子里,活下来了。
岑心在身边叽叽喳喳:“他们都说我高,适合当模特或者打篮球,但其实我唯一的职业规划就是想当漫画家!漫画就是我的命啊啊啊,不过好气,为什么国内没有直接教画漫画的?一去上课就是先教素描,但我不想学啊啊啊!”
程晟回过神来:“好像素描是其他一切绘画的基础。”
岑心:“我也听说了!可是,漫画那么漂亮,素描那么丑,画风感觉也完全不一样啊?为什么丑成鬼的东西硬要是漂亮东西的基础啊?我不懂啊!”
“……”
“哎,说起来,程致远你将来想做什么?”
程晟摇摇头。
他真的,没想过将来。
“不是吧?你怎么可能没想过啊?警察?医生?教师?科学家?你成绩那么好,想成为什么都可以吧!”
程晟:“其实,以前倒是有考虑过,当医生……”
毕竟住了那么多年的医院。看到白衣天使们悬壶济世进进出出,确实想过,自己将来要是也能治病救人……
要是也能给像自己一样的人多少些许希望,那也不错啊。
可是。
程晟倒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性悲观的人。
但他总觉得自己从来想不出将来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可能就没有将来。
他这破身体,指不定二十来岁就死掉了。来不及干什么。
甚至可能,都等不到看小衍成家。
岑心:“但其实吧~~~”
“嘿嘿,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觉得,要是漫画世界,漫画世界啊!你这种气质是会被人抓回去当豪门小主夫的,就是那种不用上班,每天做饭给心爱的人吃,再养个猫猫狗狗,然后每天晚上……”
“啊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其实你的气质当学者也不错啊?”
等一下,怎么还脸红了?
真好逗啊这个人,比漫画书的男主还纯情!岑心亮眼放光。
……
五月初,迎来了每年的雨季。
程晟其实现在很不喜欢下雨天,甚至有些害怕听到雨水的声音。
那些声音,总让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不堪回忆的那晚。
祁衍抬起头,目光第一次那么冰冷戾气,又凶又绝望。
程晟至今感谢自己是个聋子。
感谢那晚耳蜗坏了。所以很多话,他虽然读到了口型,却没有听到声音。
没有听到,就可以当做只是一场噩梦,就可以强制自己不记得。
那天轮到他们组课后值日,有不少人瞎干一通就溜了。只有他和岑心认真做到最后。
锁完门,岑心:“雨中的紫藤花肯定很美啊!一起去看看?”
程晟无奈。
岑心成天闪闪发光,明显无忧无虑的充满乐观。在她眼里雨中的紫藤、杨柳的新绿、迎春花的盛放,一切都是美的。
可惜程晟并不太擅长欣赏植物。
他答应下楼,主要是因为很在意紫藤花边,一只雨中的小流浪狗崽崽。
可惜他没有招狗体质。
不像楼下的虞清,虽然傻乎乎却天然招猫招狗。记得有次在虞清手上吃粮的小土狗,远远看到他过来,就离弦的箭一样躲得好远。
他就很尴尬,心想我也并没有很吓人吧……
楼下,暴雨倾盆。
岑心:“是不是很美!梨花带雨……咳,不是不是,紫藤花带雨!一树紫藤压海棠!‘紫雪半庭长不白,闲抛簪组对清吟’,诶嘿嘿,李白的诗!”
程晟替她稳稳打着大黑伞,视线却只顾小流浪狗瑟缩成一团的背影。
因而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也有一把伞。
祁衍正站在伞下。
看着他和一个美女共撑一把伞。
女孩很漂亮,明艳大姐姐型。模特一样的长腿,声音也像银铃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的爆肝~~~~
评论区没眼看了hhh偶尔写一个相对现实(已经很童话了?)的文,为啥要被套无脑爽文偶像剧的评价体系?=bsp;我觉得小衍和程晟都尽力了呀,哪儿有更好的选择?现在就是虐的时候啊嘤嘤嘤,每天轮流委屈啊嘤嘤。
第54章
雨一直下。
漂亮小姐姐活泼又可爱。
祁衍看着她陪程晟去门口买了肉干,回来一起喂流浪小野狗,两个人一起把狗狗骗进怀里,最后抱起狗狗消失在雨中。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后背湿透了,可笑他明明打着伞,却还是有那么多冰凉的雨水不断侵袭。
祁衍久久没动,黑瞳看着那片紫藤花海,二中的校园比一中还漂亮,有半个庭院大片的紫花绚烂,这点他以前从来不知道。
不同的天空下,有不同的风采。
他垂眸,早该想到的。
……这样也好。
反正他本来,也就是只是过来看他一眼而已。
看过就安心了,哥哥的身体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糟糕,也没有瘦的很吓人,说说笑笑心情也不错的样子。
交到朋友更是好事,她本来就是温和又替人着想的性格,交朋友不该很难。
挺好的,他放心了。
……
祁衍回到寝室,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没脱,就死死地睡了一觉。
晚上爬起来拿开电脑时,居然不小心在床板上重重撞到了头。他以前只见卓紫微经常撞,自己倒是从来没撞过。
每次他笑卓紫微,卓紫微就反嘲他,知道你为什么不撞吗?因为你矮。
祁衍最近似乎是不知不觉间,长高了一些。
镜子里去年合适的长裤,现在已经变成九分裤的感觉。
虽然长高了,可是……
祁衍想起家里的旧衣柜。衣柜上面有妈妈画的身高刻度——他的是蓝色,妹妹是红色。
上幼儿园时量一次,每年生日量一次。每一点点高度增加,都是小确幸。
祁衍记得最后一次刻度,是程晟推着他靠上去画的。
再以后呢?
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人关心他长不长高了吧。
日子继续。
祁衍努力认真上课、回寝室敲代码,时间排的满满的。
也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程晟,想起那天他在紫藤花雨中对那个女孩子涩然的笑。
原来,他在被别人逗时,也是一样会慌张、会脸红无措。
原来那样的表情,不是只对他一个人。
……这才正常的,不是吗?
祁衍想,他或许以后都也不会再去看程晟了。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他们彼此分开不打扰,确实都会过得更好。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最理想的结局,还能要求什么呢?
……
记得那年冬天祁衍回奶奶家时,因为刚挣到了一点钱,并不敢乱花。
而到了暑假,祁衍已经很有钱了。
一放假,他就跑去商场,给奶奶买了同村小老头小老太炫耀的大声率电唱机,本来想要也给妹妹买新衣服的,结果在商场里遇到逛街的夏莉里和她妈。
夏莉里妈:“嗯~~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家有好几柜子莉里八九岁时候的小裙子。都只穿过一两次,还有不少全新的,全部国外的名牌!”
祁衍于是不要脸地去青梅竹马家扫荡了一番,收获颇丰。
夏莉里妈:“喜欢再来拿,有空再来咱家玩儿啊!”
祁衍大包小包回到乡下,本以为奶奶和小玥会很开心,却没有看到如预想中的笑脸。
奶奶病倒了,卧床不起一月有余,而小玥正在家里忙着煮药照顾她。
夏天炎热,家里一股子酸霉味儿,虽然村里人也会来帮忙,但照顾得并不怎么好,小姑娘依旧蓬头垢面抹得脏兮兮。
家徒四壁,厨房窗台都结了蜘蛛网,破电扇吱呀吱呀响着。
祁衍心疼得要疯。
幸好,幸好他这一学期攒了不少钱。可以立刻叫车来、给奶奶安排住院治疗,能给小玥换上新的衣服,带她去饱餐一顿,还能帮她续交下学期的书本费。
即使如此,几个月后第一次重新见到祁胜斌,祁衍还是忍不住瞬间暴怒:“现在知道来了?你也不看看小玥和奶奶都过得什么日子!你管过他们吗?”
……
谴责没有意义。
当一个人已经没有了良心,良心的责罚对他没有用处。
奶奶村里的一些嗑瓜子老太太,至今也还认为一切破坏家庭、伤天害理的罪魁祸首都是坏女人孟鑫澜。都是她一手教唆的,而祁胜斌充其量就是没主意的老实人、摇摆不定、又缩头乌龟,被坏女人骗了。
但祁衍最清楚,他亲爸的劣根性。
若非他一直以来的无声纵容,第三者又凭什么一己之力翻天?
卑劣地躲起来装死,就是这个男人最大的罪责。
医院里,因为有奶奶坐镇,祁胜斌多少还要维持一下基本的孝顺,就算被儿子骂到脸上也不敢有什么气焰,只能跑老太太面前讪讪的:“我是真不知道,妈,您怎么病了怎么也不说啊?”
孟鑫澜则在一旁,滴溜着眼珠、撇着嘴打量小玥身上的新衣服。
料子还不错呢?
她可毫不关心老妖婆死活、更没有跑来医院讨好老妖婆的意思。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儿子住了一寒假的院花销不菲,家里真没钱了。
她主要是怕老太太这次住院,祁胜斌脑子一热又散财,她得管着!
果然如她所想,这老太太贼得很,哪儿缺钱啊?这住院费啥的不都交齐了,孙女也养的不错,肯定还是藏了不少私房钱的,哪有小拖油瓶说的那么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