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安朝他一笑:“知不知道你出生之后,妈妈出去参加聚会,那些太太们最喜欢和我聊什么。”
李清宴:“什么?”
李子安故意停顿了几秒,才道:“我们家挑儿媳的标准。”
“现在知道今天那对母女的目的了吗。”
李清宴控制不住地皱了眉:“您怎么会这么想?”
李子安:“一对衣着体面讲究的母女,得知有陌生人全程观看了自己的难堪和不得体,一般是什么反应?”
李清宴:“避开。”
李子安笑了起来:“那她们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眼前有比起脸面更重要的存在。
答案顷刻间在脑海浮现,李清宴不由意识到李子安的猜测或许真有可能。
“大概是我让艾利放她们进去才她们有了想法,虽然隔这衣服包包看不清长相,但谁让我儿子长得高声音又好听,过来认识一下总不会吃亏不是吗?”李子安打趣地看向李清宴,“可惜你还没开窍呢。”
李清宴想不到如果李子安说的是真的,刚刚肖珊母女发现叫住的人是他之后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喉咙翻滚。
李子安以为他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她说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要多想,等以后你见的人多了你就会慢慢知道分辨了。”
“您觉得您分辨清楚了吗?”
李子安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让你爷爷退休享清福了。”
笑了会儿,她弯着眼对李清宴道:“小孩子才会想将身边的每一个人分辨清楚,请请,人是很复杂的,你要允许别人拥有自己的秘密,也要学会保留自己的神秘,相信自己的选择,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
沉默一瞬,李清宴侧头,看着李子安问:“如果看错一个人会让您付出很大的代价呢?”
“所有的选择都需要承担。”李子安摸了摸李清宴的头发:“不要害怕选择,也不要恐惧承担,这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可有些风险带来的结果,选择的人根本无法承担。
李清宴偏头看向窗外,车窗倒映双眸,复杂难辨。
快到目的地前,李清宴开口:“如果您信任的背叛了您,您会怎么做?”
“还在想那个问题?”李子安顿了顿,回答:“那得看看是多大的伤害了。”
李清宴:“大到你可能无法承担。”
“无法承担?”李子安思索了几秒,倏地笑了起来:“妈妈暂时还没有遇到过没法承担的事情,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只能尽量处理残局挽回损失了。”
“那人呢?”
“什么人?”
“背叛你的人。”
恰好车停下,有门童跑来开门,李子安整理好裙摆,笑着转头:“当然是以牙还牙。”
*
派对结束已经很晚了,李清宴和李子安到家时,除了下来喝水的金粼粼,其他人都睡了。
李子安看了眼楼上:“粼粼,你姑父回来没有?”
金粼粼:“没。”
李子安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俩早点睡。”
刚道完晚安,就有新的脚步声传来。
徐卓看见他们三人,有几分惊讶:“怎么都在这?”
李子安过去挽住徐卓的手臂:“回来了。”
徐卓低头看向李子安,视线在她光果的肩头停顿一瞬,微微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刚刚车里太热啦。”李子安眼底顷刻间盛满了笑意:“回来才脱的外套。”
徐卓嗯了声:“先上楼。”
李子安侧头朝李清宴和金粼粼摆摆手,氛围灯柔和了她的轮廓,更显几分温柔:“早些睡,晚安。”
两人从李清宴身前路过,他眸光微顿,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楼上房门打开又合上,屋子重归寂静。
落地窗遮不住月光斜影,影影绰绰的轮廓在水杯里晃动。
李清宴静看着被困杯中的月光,忽然迟疑起来,他现在的隐瞒对于李子安而言,到底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
金粼粼:“想什么呢?”
李清宴:“你觉得我妈爱他吗?”
金粼粼耸肩:“说实话,这个圈子里我没见过几对相爱的夫妻,但是姑姑喜欢徐总应该是真的,眼睛骗不了人。”
李清宴端起水杯,光影晃动着在他手臂上投下一团白光,待他放回原处,又重回杯中,似是被困其中,却又悠然自得。
余光里,一只手悄悄抬起,还来不及躲避,脑袋就被重重揉了揉,不到三秒,新鲜的鸟窝出炉。
月光下,金粼粼抬着眉梢,恣意张扬:“别想了,天塌了都有哥给你顶着,再想脑袋都要秃了,啧,揉起来完全比不上小时候的手感。”
托金粼粼的福,李清宴的迟疑只存在了三秒就消失无踪,抬手就反击起来。
*
第二天,李清宴拍了组杂志后,直接飞到了芒市。
本来今天他不需要参与录制,但张洋在导师群里发微信,说要组织一次特别的聚餐,恰好除他之外其他四位导师都在芒市,他也就提前直接过去了。
李清宴下车后,跟拍导演直接将他带到了休息室。
兰沁见他进来,惊讶一瞬,笑了起来:“你这样子给那群孩子看到了可不怕你了。”
李清宴天生发色瞳色都偏浅,深褐色的头发还蓬松微卷,平时大多会将额发全掀上去,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五官,再有气场和衣着的加成,浅色的眼眸看人自带疏离效果。
然而此刻,他软蓬蓬微卷的发梢搭在眉眼上,全素颜皮肤奶白,卫衣搭配牛仔裤,冒充高中生也不会有人怀疑。
娄雨璐也忍不住道:“李老师头发放下来和梳上去差别太大了。”
于子蒙嘲笑:“别说,你这样子一进去,谁看你都是弟弟。”
李清宴对娄雨璐和兰沁笑了笑,转身踢了脚于子蒙:“让让。”
于子蒙指着自己的裤腿:“这是我新裤子。”
李清宴在他空出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是吗。”
“我错了。”于子蒙假笑:“你这张脸再像个弟弟,也改变不了凶悍的本质。”
话音刚落,张洋进来了:“各位老师,车已经等在外面了,我们可以准备出发去吃饭了。”
五个人分别上了两辆保姆车,一路上开了不到三分钟,连朝外面看看都没来的及就停了下来。
车门就被拉开,张洋和导演组围在外面:“到了。”
艾萨克伸出脑袋,环顾一圈,满脸疑惑:“这不是训练楼楼下吗?”
“对了!”张洋打了个响指,“今天我们聚餐的地点就是学员们的食堂,作为关心学员的教官兼导师,你们怎么能不深入了解一下学员们平时的伙食呢?所以,为了加深各位老师和学员们的感情,节目组特意安排了这一次聚餐。”
于子蒙朝天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狗东西请吃饭没好事,抠成这样也没谁了。”
食堂就在训练楼隔壁,方便练习生们平时上完课就能吃饭。
现在是休息时间,宿舍楼前坪有练习生在闲聊休息,看到前后两辆保姆车停下,都有几分好奇地看了过来。
“好像是于教官他们?”
“于教官后面是谁?新导师?”
“有可能啊!我看看……”
“看不清啊,卡乐借你眼镜给我仔细看看……”
“等等,我在看呢嗯——?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搞什么?你看到啥了!”
卡乐一脸恍惚:“那好像是——总教官?!”
“不是吧!”
“不可能!”
“我不相信!”
有练习生摘下卡乐的眼镜自己戴上,抻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满脸不可思议:“卧槽真的是总教官啊!”
“我看看我看看!”
几个练习生争着抢一副眼镜,已经看清楚的几人面面相觑:
“总教官放下头发这么显小的吗?”
“我怎么觉得看起来比我还小的样子?”
“总教官本来也才22,就是平时气场太强让人忽略年龄。”
“卧槽真比我小?”
“这反差太大了吧?”
“只有我觉得放下头发的总教官超可爱吗?像弟弟。”
几个练习生同时闻言扭头,“这句话你敢到他面前说吗?”
“怎么不敢?”说这话练习生昂首挺胸,朝着保姆车的方向行进。
其他练习生竖起大拇指:“是条汉……”
大家话还没说完,之前的练习生已经脚步一转,缩着脖子回来了:“我不敢。”
……
外面练习生们争论时,于子蒙等人已经进了食堂。
现在正是食堂最热闹的时候,一行人刚刚出现,就引起了一阵热烈欢呼,相处了一周时间,练习生们大多没了最初的拘谨,热情地用手里的筷子勺子翻盘敲击欢迎着,引得食堂阿姨都纷纷探头。
此起彼伏的声音:
“教官好!”
“教官你们来做什么?”
“教官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间或有人扯着嗓子大叫:“没有肉没有肉!”
然而,这些声音,在李清宴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个刚刚打完菜,站得离他们最近的练习生,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盯着李清宴看了最少十秒,才慢动作似的一点点张大眼睛:“李李李李李教官?”
李清宴莞尔:“是是是是是我。”
他话一落,整个食堂爆发出震天的喊叫声,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大叫卧槽,还有人端着餐盘往前跑,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于子蒙捂住耳朵:“我的妈这也太吵了吧。”
李清宴也觉得耳膜有些承受不来,到顶偶录节目之后,他才知道一百个男孩子凑到一起的效果会比一百个居委会大妈凑到一起还要吵闹。
于子蒙就连迁怒也要凑到李清宴耳朵边上,保证他能听到:“我要是聋了你得负全责。”
李清宴假笑:“你要是哑了我更愿意负责。”说完直接越过他,走到了最近的窗口。
旁边有人问:“李老师,您想吃什么?”
李清宴这才发现文轩,他手里端着餐盘,应该是恰好排队到他。
“你打饭吗?”他退开一些:“我先看一看,你先打吧。”
文轩笑笑:“谢谢李教官。”
艾萨克也凑了过来:“这是什么?我好像看到玉米了,在那边,我超爱吃玉米!”
“那边都是粗粮,还有红薯南瓜紫薯。”文轩端着一片绿色的餐盘,离开队伍为他们介绍:“第一个窗口是水果沙拉和蔬菜沙拉,第二个窗口是面条和粥,第三个窗口有牛排和鸡胸肉,第四个窗口就是粗粮了,最后一个窗口有各种口味的蔬果汁。”
李清宴惊讶:“每天都是这些吗?”
文轩:“晚餐一般都是这些,午餐的话会更加丰富一些,有时候还有红烧肉和水煮鱼片,其实食堂的饭菜还可以的,大家平时就是随便抱怨两句。”
艾萨克分发不知道从哪拿来的餐盘,兴奋不已:“快快快,我想吃玉米,我们去那边吧。”
没多久,五人都选好了晚餐,文轩见食堂没有已经太多空位,主动道:“要是教官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桌。”
兰沁笑道:“当然不介意。”
文轩带他们过去时,五对五的十人卓,已经坐了四人,分别是何轻、江臻、温与白和包和奕。兰沁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紧接着娄雨璐也挨着她坐了下来,依次往后,到李清宴时,恰好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于子蒙冲李清宴挑眉,李清宴睨他一眼,在何轻对面坐下。
少年眸光清亮,漾出粼粼笑意。
“何轻。”娄雨璐侧着身子看过来:“你们组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轻:“还不错。”
兰沁笑道:“只是不错吗?我听张老师说,你们这组现在直接上台都没问题了。”张老师是负责《听见》Vocal组的老师,平时也教他们声乐。
包和奕:“歌词和唱的部分是没问题了,但是我们都觉得改编里面加段钢琴曲最好,就是一直没找到能把那段弹出来的人。”
娄雨璐:“我记得温与白钢琴不错。”
温与白浅笑:“我弹不出来他们想要的感觉。”
娄雨璐:“要不让节目组的钢琴老师试试?”
包和奕摇头:“都找过了。”
娄雨璐有些苦恼的鼓了鼓脸:“那……”
于子蒙朝李清宴的方向抬抬下巴:“那有什么难办,叫你们总教官弹呗。”
包和奕:“总教官还会弹琴?!”
“不只是会。”于子蒙道:“他那水平要是没演戏估计已经开演奏会了。”
包和奕眼睛一亮,何轻期待的眼神看向李清宴。
李清宴:“我试试。”
兰沁打趣:“没想到你还有隐藏技能。”
他不敢夸大,实话实说:“很久没有练了,不见得能弹出他们要的感觉。”
娄雨璐有几分迟疑:“钢琴和跳舞一样,几天功夫不练就会退步,如果是长时间的话……要不我们试试找外面的老师帮忙?”
餐厅的白炽灯很亮,有一盏恰在这一桌上方,光线垂落,照得纤毫毕现。
何轻轻轻抬眸,眸中光亮被鸦黑长睫遮掩,泄出几分冷漠,娄雨璐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确认,就见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李清宴身上,浅茶色的眼眸湛亮,睫羽似乎都漾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