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奇怪江厌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从说话方式到动作,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是平时的季澄,就算不跟猴子他们一块出去吃烧烤,也肯定是拉着江厌出去开小灶了。
江厌开始觉得季澄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但仔细一想又不大像,季澄这个人性格其实有些矛盾,在某些方面季澄豪爽又不爱计较,称得上是很有少年意气,大方爽朗的一个人,有时候又骄矜的过分,好像这样才是小少爷季澄本来的模样。
除了自己没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如果季澄知道自己身体那不舒服了,季澄是肯定不会自个一个人去看医生的,他会把江厌拉着,从挂号到排队缴费,都是江厌跑腿。
看完病,江厌要陪季澄打针,回了家还要督促季澄喝药,这几天的病号餐也是江厌负责。
季澄病好之后也不会放过江厌,吃病号餐嘴淡出鸟的这几天过完,季澄一般会在网上刷各种各样的美食视频,等病好后,就拉着江厌去吃,或者指使江厌给他做什么美食博主新研发出的菜谱。
季澄不是那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痛苦难过而忧心,就把苦难打落门牙往里吞,一个人默默承受的人。
相反,他会把痛苦展示给自己信任的、喜爱的人,像是肚皮受了伤,就把伤痛展示给主人看的,以求抚慰的小狗。
当然,江厌心甘情愿并且非常吃季澄这一套。
江厌看着季澄有些慌张的想要把门关上的举动,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明白季澄是哪里奇怪了。
季澄在躲着自己。
从他跑完步开始,季澄就在躲着他。
季澄从来没有把江厌拒之门外,哪怕是圣诞节那一次,季澄也只是别扭了一下。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是真的不想让江厌进去,不想跟江厌过多接触。
季澄好像在心虚。
心虚什么呢?
江厌把季澄变化之前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纵然他的智商得到了认识的人一致的高度评价,却始终没想明白季澄到底在心虚什么。
眼看季澄就快把门合起来,江厌伸出手放在门把手上挡了一下,又把门往后推了推。
季澄没料到江厌的动作,他愣了一下,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江厌的眼神透过缝隙望向门后。
客厅里很整洁,江厌知道,季澄请的钟点工陈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干净,陈阿姨很称职,也是个很干净讲究的钟点工,不仅会把房间里的灰尘污渍打扫干净,所有被季澄前一天弄乱的物品也会规整到原位。
而季澄刚刚才到家,还来不及把家里弄乱,所以一切都还算规整,除了一尘不染,擦的干净的反光的地板上揉成一坨的几团卫生纸,以及明显被人滚过的沙发。
这种被揉成这样的卫生纸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男孩的家里,其实很好想通。
但江厌暂且还算一个思想端正的少年人,虽然对生理卫生知识都懂,甚至自己也干过,但一时并没有想歪。
直到他嗅到空气里一股熟悉的气味,带着少年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江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色破天荒的出现一丝裂痕,眼底隐含着一丝震惊,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季澄,季澄光着上半身,虽然开着空调,但他身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季澄今天穿的是浅米色的运动裤,在大腿根部的位置,有点点深色的痕迹,好像是被什么打湿一样。
季澄关门的时候,弯腰低着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江厌已经收敛了目光,又恢复了一如往日平淡的表情。
季澄有点茫然,但心底的心虚丝毫未减,甚至因为江厌的到来,这种心虚越发深刻,所以季澄并未察觉到江厌刚才的异样。
季澄瞪大眼睛,眼底隐含着一丝心虚,弯着腰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抬头望向江厌。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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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朋友
江厌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甚清晰,江厌没有说话。
季澄见江厌没说什么,又伸出手把江厌往门外推了推, 他的手很谨慎,只伸出手指, 在江厌手上戳了戳, 似乎不想跟江厌有过多接触。
季澄又把门往里拉了点, 清了清嗓子道:“我有点困了,就先休息了, 那什么,明天见?”
江厌愣了一下,手从季澄家门把手慢慢滑开。
季澄松口气,慢慢把门合上。
江厌站在门外, 看着季澄刚刚戳过的地方, 有点出神。
季澄关上门后,在门背后站了一会,过了一会他悄悄咪咪附到门后, 透过猫眼看门外, 确定江厌已经走了, 才松口气。
他走到沙发旁,又捡起手机, 手机上的画面还是刚刚打开的页面。
刚才江厌突然到来, 来不及让季澄细想为什么刚刚在最后一刻眼前浮现的是江厌的样子,这会他脑子有点乱糟糟的, 不想想也想不明白。
季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打开手机,手指放到页面上一个“同性影片”的选项上。
季澄表情纠结, 好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样,他的手在这个选项上停顿良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啊——!烦死了烦死了!”季澄大吼一声,把手机丢到沙发的犄角旮旯里,又拿起一个抱枕猛锤了几下:“我他妈脑子有病吧!”
季澄睡之前考虑一下,还是给江厌发了个微信,告诉江厌第二天早上不用来接自己上学。
这一晚上都睡的都有些不踏实,做了很多的梦,而那些梦好像都与江厌有关。
第二天季澄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上课的,到了班上的时候有点晚,早自习已经上了,江厌看到季澄来,没多问什么,给他让开了地方,让季澄坐进去。
一早上季澄都没跟江厌说话,江厌也没有主动找季澄,两个人似乎都在认真听课。
江厌其实早把高中课本该掌握的内容掌握了个通透,不是在高中应该掌握的知识,江厌也掌握了不少。
其实现在听不听课对江厌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季澄看起来是在目不斜视的听课,实际上心早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课间的时候,猴子跟几个同学跑过来找季澄:“大哥,小强爹还没叫呢,咱就这么算了?”
那天季澄跑的急,江厌又急着找季澄,还没来得及跟江厌道喜,两个人就全跑了,小强看风头不对,自个也在小弟掩护下跑路了,今儿干脆没来上课,主角全跑了,剩下这群吃瓜群众眼巴巴等着,说好的那声爹也跟到嘴的鸭子一样,飞了。
季澄这会那有心思管小强叫不叫爹,他没什么精神的应付道:“等什么时候碰见了再说。”
猴子又瞥了一眼江厌,虽然是江厌跟季澄打的赌,不过人家那明显是为了季澄出气,这会季澄都没什么兴致,猴子挠了挠脑袋又换了个话题:“那咱五一去哪玩?”
季澄正想事,没反应过来,猴子有点莫名其妙的又问了一遍:“大哥?”
“啊?”季澄这才反应过来:“五一?什么五一?”
猴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季澄,觉得今天的季澄古古怪怪的:“咱五一不是要出去春游吗?周五不就五一了吗?”
“哦…”季澄这才收回了不知神游到哪的思绪:“你们定吧,都行。”
猴子就等季澄这句话,他兴致勃勃道:“大哥,这哥几个都研究过了,要说出去玩,那还是得去山里,可惜了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去泡温泉,真是美滋滋,不过现在这天气,去山里玩也正好,别看咱这儿热,山里可正是凉快的时候,那水果拿山泉水冰一冰,别提多爽了。”
这几个人昨晚吃烧烤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一番了,可惜了当时季澄没在,今儿逮着了季澄,七嘴八舌的说着山里多好多好。
季澄听的头大,一拍桌子:“行了,你们要去山里就山里吧,我没意见,猴子,行程交给你安排了,我出钱,行了,你们讨论吧,我去上厕所了。”
季澄一向是被伺候的主,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安排行程事宜,季澄办事一向是他掏钱,旁的别人处理就好。
他排完桌子猛的站起来,侧过身子面向江厌。
江厌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根笔在转,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又好像在听猴子他们讲话。
看季澄猛的站起来,江厌抬头瞥了一眼季澄,季澄眼神闪躲了一下,江厌收回目光,站起身子让出了位置。
季澄往厕所的方向走去,猴子看着季澄的背影,摸了摸脑袋:“我咋瞅大哥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江厌正在转笔的手停了下来,身子往后倾了一下,靠在猴子的桌子上,看着季澄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天时间季澄都没跟江厌说话,江厌不知是察觉到什么还是怎样,也跟季澄没说话,两人各怀心事,倒是后座的猴子操碎了心,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人。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江厌没急着收拾书包,季澄也没急着收拾,两人坐在各自座位上学着习,好像真的在用功学什么一样。
猴子收拾完书包,拍了下季澄的肩膀,正想跟季澄说拜拜,又咦了一声,弯腰看了眼季澄桌子上摊开的卷子,用手指指了下,有点疑惑:“大哥,我看你不是写了一个晚自习吗,咋还是白的呢?”
季澄被猴子揭穿,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翻了个白眼,用脚踹了下站在课桌前的猴子道:“滚,我做的另一张卷子,不行吗?”
猴子笑着躲了下,背着书包跑出了教室,季澄却依旧坐在自己座位上没挪屁股,江厌也没动,直到住校生也要下晚自习了,拿钥匙的人瞥了一眼还坐在座位上没动的两人喊到:“班长,学委,要关门了,你两还走不走?”
“你…”季澄顿了一下:“你把钥匙放我这儿吧,我锁门。”
那个同学犹豫道:“但是教学楼一会就要熄灯了…”
季澄还想说话,旁边的江厌却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攥住季澄的手腕,把他拽了起来。
“你干嘛…”
季澄看着江厌攥着自己的地方,被江厌拉着往门边走了几步。
“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厌拉着季澄往门外走,路过管钥匙那个同学的时候,江厌拉着季澄头也没回,撂下句话:“锁门吧。”
季澄尝试着收回了下自己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想挣脱一下,江厌却拉的很紧,没让他挣脱,季澄愣了一下。
虽然自己也没太使力,但没想到江厌力气还挺大。
“不是,锁什么门啊,我书还没收拾,书包还没拿呢,作业怎么办。”
季澄看着走在前面的江厌喊道。
“明天早上我帮你写。”
季澄闭嘴了,其实他担心的不是作业的问题。
季澄内心忐忑,被江厌拽着走出了校门,他两走的晚,这会九点四十多了,走读生早走完了,校门口的店铺也早都关了门,这条路本来就人少,平时除了学生没什么旁的人,现在除了他两,路上一个行人都没。
“不是,你到底要拉我去哪?”
季澄使劲了一下,甩开了江厌手,蹙眉看向江厌。
江厌被季澄挣脱,也索性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向季澄。
江厌的校服还在教室放着,里面穿了件白色衬衫,漆黑的眸子被眼镜镜片遮着,看不清眸底的光,冷白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衬的他整个人更加苍白了。
现在的江厌让季澄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样子,苍白而冰凉,像深埋冰山之下万年不化的雪,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已经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江厌了?
季澄有点恍惚。
“季澄。”江厌开口:“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季澄被戳中了心事,慌了一刹,没感抬起头看江厌,他眼睛盯着地面,不安的转动了一下:“谁说我躲你了?想多了,你不要乱说些有的没的的话。”
季澄的脑袋顶上有个小旋,他低着头,那个旋对着江厌,江厌盯着那个旋儿看了一会,又开口道:“那我换个说法,运动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想靠近我。”
江厌一顿,季澄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委屈:“是我做错了什么?”
季澄觉得自己心抽了一下,也不是疼,就是好像心脏被棉花做成的拳头锤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江厌,季澄心里有种上去抱着江厌跟他解释不是他的错的冲动。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坚定道:“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有问题!”
江厌有点困惑:“什么问题。”
季澄抿唇,眼里带着一点纠结,他摇了摇头:“我说不清楚。”
季澄抬头看向江厌,视线与江厌对上:“江厌,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江厌深深看了一眼季澄。
两个人站在原地彼此沉默了一会。
“好,你想清楚。”江厌一顿道:“季澄,如果你不想跟我再继续当朋友,记得提前告诉我。”
江厌转身往前面走去。季澄站在原地,忍住了跑上去抱住江厌的冲动,有点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