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直到晚餐结束,温志远都没再说话,周身裹挟着一股低气压,只有在被问到时才会开口敷衍两句,更是拒绝与他姑姑对视。
由于温志远的戒备太过明显,晚餐的气氛渐渐转凉。
饭后,茶艺师走入包厢沏茶,温远洲似乎很感兴趣,走过去与茶艺师攀谈。
温志远坐在角落里,在手机上回工作群里的消息,温怀素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小远。”
温志远抬头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小姑。”
“你心里肯定对我有一肚子意见吧?”温怀素低笑着说。
温志远捏着手边小茶几上的杯子转了一下:“不敢。”
温怀素看着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地说:“你这孩子,打小就硬气,现在还是一点没改,人有骨气是好事,但要学会变通。”
温志远觉得姑姑的笑意味深长,还没来得及探究,他妈妈从一旁走了过来:“怀素。”
温怀素见嫂子叫她,向侄子又笑了笑,转身走了过去。
温志远知道他妈妈虽然对他严厉,但为人是极其护短的,今晚被他小姑那么说了一句,他妈妈肯定憋了一肚子气。
温怀恩似乎也有同样的忧虑,放下茶杯起身向那两个他最亲的女人走了过来:“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孙君雅自然知道温怀恩是怕她跟温怀素发生什么不愉快,冷哂一声,弯腰拿起了包:“也好。”说罢她又望向温志远:“小远?”
温志远放下杯子站起身,把羊毛衫和衬衣的袖子一并从手肘处扯了下来,向他姑姑和表弟说:“你们怎么回去?”
温远洲笑着说:“司机马上就到,你们先走吧。”
温志远略略向小姑点头致意,跟在他爸爸身侧向外走去。
上车后,温志远松开领口的纽扣,向后排的爸妈说:“接下来应该不需要我再出面了吧?”
孙君雅看了温怀恩一眼:“要不是你爸坚持,原本今晚我都没打算叫你过来。”顿了顿,她又看着老公冷笑说:“现在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了吧?”
温怀恩似乎试图替自己的妹妹解释:“素素她没别的意思,她的性格你也了解,就是心直口快了一点,在国外待久了,更加不懂得含蓄,对小远我相信她没有任何恶意。”
温志远看着她妈妈要对他爸爸发怒,分别打量了两人一眼,适时开口道:“儿子谈了个男朋友,给你们添堵了。”
这些天孙君雅一直对温志远怨气颇重,直到此刻,看温志远的眼神终于不再冰冷:“说什么呢,你有什么错,有些人素质太差,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
车子顺着山路盘旋而下,温志远看了几眼车窗外的景致,又说:“我还得回工地,山下岔路口把我放下来吧。”
孙君雅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没有只让自己儿子吃苦的道理,工地你也别去了,明天就到总公司上班吧。”
温志远不禁失笑,想不到被他姑和他表弟‘歧视’一番,还能让他妈这个倔脾气突然对他改观,叹息着说:“做事要有始有终,那边我突然不做了,让人一时半会到哪儿再去找个项目经理,等这个工程结束吧。”
孙君雅叹了口气,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行吧,随你,谢凌云最近在外地拍戏?”
温志远有些惊讶:“嗯。”
孙君雅轻轻咳嗽了一声:“等他戏拍完了,带他过去让我和你爸见见。”
温志远讶然至极,转过脸看了他妈妈一眼,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另外一侧的爸爸眼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有些纳闷,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正要发问,温怀恩冲他使了个眼色,温志远懂了他爸爸的意思,心里觉得荒谬又好笑,还不敢流露出什么来,怕他妈妈察觉了,于是他转回了身,靠在副驾的座椅里拿出了手机。
调出和谢凌云的对话框,他在屏幕上输入——
【一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妈有点同意咱俩了,起因好像是我爸和我姑联手演了一场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6章 26
然而一直到温志远回工地,谢凌云都没有回消息,温志远想着他说不定在拍夜戏,也没在意。
洗漱了一下,温志远在板房间的床上躺了下来,由于晚上的事情,他微微有些心潮起伏,尽管很晚了,还不太睡得着。板房间的隔音太差,空调外机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尤其嘈杂,他睡不着,索性靠在床头看施工图纸,把白天发现的问题点和注意事项一一罗列出来。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温志远放下图纸拿起了手机,消息是谢凌云发过来的。
【睡没有?】
【没,你回酒店了?】
谢凌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在暗夜下耀目的城市霓彩,简略回复道:【是的。】
【现在方便吗?】
谢凌云回头看了眼酒店房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酒店的房间都大差不差,但在合同签订之前,他放了《无悔》剧组鸽子,转投《洛阳宫》的事情还是不能让温志远知道的,顿了顿,他找了个借口说;【我还没吃饭。】
温志远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拍一天,累了吧?”
谢凌云听着温志远低沉的声音,鼻子发酸,忽然有点想哭,他现在就住在锦绣家园对面的酒店,刚才发消息前,他盯着对面的公寓楼已经看了十几分钟,数了好几次最后都没数清楚,不知道那扇亮着的窗户是不是他家,更不知道温志远是否在家,他不敢问,怕露馅。
吸了吸鼻子,他也发了语音消息:“嗯,挺累的。”
谢凌云性格活泼,每次聊天都会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今天这么惜字如金,温志远心想他应该是真的挺累的,这家伙平时娇气得厉害,没吃过什么苦,于是他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几分。
“那你早点休息吧。”
“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是啊,我姑从国外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来着,对了,我妈还说等你拍完戏回来了,让我带你去家里。”
【好的】
谢凌云不敢再发语音了,他怕自己的声音会露出破绽,想了想,又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和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温志远回了他一个摸头的表情。
谢凌云扔了手机,转身扑到了床上,兴奋又激动,纠结又忐忑,几乎把床单都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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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后,谢凌云违约《无悔奋斗》的消息还是不能幸免地被刷上了微博热搜,温志远不怎么关注微博,谢凌云给所有同学都打了电话,让他们不要跟温志远说,试图蒙混过去,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消息却被他表妹透露出去的。
彼时温志远正在工地上的简易会议室里开会,由于谢薇婷不常联系他,看到是她的电话,温志远还有些意外,拿着手机走到会议室外面的无人处,他按下接听键,客气道:“喂,婷婷。”
“我哥违约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什么违约?”
“就是演了一半他直接给制片人打电话说自己不演了,我爸这几天都快要气死了,给我小姑打了电话,我小姑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他没跟我提过,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演了吗?”温志远面色僵住了,声音沉了下去。
“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他签了《洛阳宫》,《洛阳宫》近期就要开机了,他说是因为档期错不开才放了前面那个戏的鸽子。”
“行,我知道了。”温志远挂了电话,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难怪最近谢凌云既不找事儿也不撒娇,安生懂事儿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悄没声地埋了这么大一颗雷。
难怪苏邝帮忙找的那个时装剧他没空演!
他就那么想演《洛阳宫》?
《洛阳宫》是古装剧吧,他不是不喜欢古装剧吗?
还是说因为唐乐?
温志远盯着通讯录里谢凌云的电话,手指悬在屏幕上面,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几次想要按下去,最终都停了下来,犹豫良久,他把手机锁屏揣进兜里,转身回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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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薇婷告密这一天谢凌云过得委实悲惨,上午在公司被老吴臭骂一顿,赔完违约金,又低声下气跟《无悔》制片方打了一通电话赔礼道歉,中午在谢家,又被他舅舅谢凯荣数落了两个小时,傍晚回到锦绣家园,他努力给自己打气加油,装作没事人一样给温志远打电话,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演技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提升。
“明天就周末了,你有休息吗?”
温志远正等着他主动坦白,边就着矿泉水吃盒饭,边若无其事地说:“有,怎么了?”
谢凌云听着温志远语气不善,但也没多想:“那你明天回家吧,我晚上回去。”
“你要回来?戏不拍了?”温志远故意这样问。
“嗯,也不是啦,我是配角嘛,本来戏份就不多,在这边的拍完了,可以休息几天。”尽管谢凌云早有准备,但谎话说出来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戏份不多?怎么个不多法儿?回头剪一剪,全都剪没了那种不多?”温志远压着火气反问。
谢凌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不过他又想依照温志远那个脾气,如果知道了,肯定又是冷暴力他,绝不会接他的电话,于是他喜洋洋地说:“可能吧,你不知道,我听刘唐说他们B组里面有个演员可牛逼了,自己带了编剧,现场加戏,人家是大腕,连导演都没辙,说不定到最后受片长影响,我这种十八线的戏就给剪没了,拍了也白拍。”
温志远本来是揶揄他,想不到他顺杆子往上爬,越说越起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怕再跟他说下去会忍不住要骂人:“行了,我还在开会。”
谢凌云还想撒个娇:“我都想你了。”
温志远冷冰冰道:“先这样吧。”说罢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谢凌云舒了一口气,他甩了外套和T恤,特别嘚瑟地晃去浴室,拧开龙头朝浴缸里放水,盯着汩汩的水流,他又心血来潮,往水里面挤了些泡泡沐浴乳,他要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等温志远回来。
接下来的会议温志远一直都心不在焉,会议结束后,他第一个离开会议室,找了僻静处拿出手机打给苏樱。
电话接通,温志远开门见山地问:“谢凌云现在在A市?”
苏樱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没事。”
“哦,”苏樱意识到什么,“那个,你知道了?我就说让他不要瞒着你,其实公司这边也觉得《洛阳宫》比《无悔》更利于他今后的发展,不过违约总归是他不对,这几天我和老吴都快要把他骂死了,今天谢导又骂了他一中午,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
“我知道了。”温志远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有跟你说过为什么那么想演《洛阳宫》吗?”
“想红,想挣大钱,他是这样跟我说的。”苏樱的语气很平静。
“嗯。”
挂了电话,温志远下意识摸出了烟。
本来他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好好收拾谢凌云一顿,听苏樱说谢凌云被骂得那么惨,又有点同情他。只是他背着自己违约又去签《洛阳宫》总归是不对,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两个人在一起,遇到事情难道不该商量一下吗?
说付出温志远觉得有点矫情,但至少为了两个人的未来他一直在积极努力吧?谢凌云在他努力的时候不能帮他一把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没有契约精神,遇事不跟他商量,隐瞒他欺骗他。
他这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谢凌云呢?在那个名利场大染缸里越陷越深……
温志远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翻出领导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请了假,问工程部的人拿了钥匙,开上公司的破面包车风驰电掣而去。
谢凯荣骂了谢凌云一顿,他肯定不会在谢家待,那就是在锦绣家园。
温志远把小破面包车开到家楼下的停车场,坐电梯到家,打开门,屋子里一片安静,他穿过客厅,推开卧室的门,谢凌云果然在睡觉,现在都快要六点了,还在睡,看来是晚上不打算睡了,他还真是活得没心没肺,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
温志远走过去把谢凌云身上的薄被扯开,弯腰在他脸颊上拍了拍:“起来了。”
谢凌云睡得迷迷糊糊,听出是温志远的声音,顺势在床上翻了个身,伸出手:“要抱抱才能起来。”声音软萌,脸上还有凉席压出来的印子。
温志远本来满心苍凉,看着他的样子,终归又有点心软:“别撒娇了,赶紧起来。”
谢凌云睁开眼,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同寻常,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温志远打量着他冷笑:“这是做了亏心事吧,吓成这个样子。”
谢凌云立即否认道:“我才没有,你别一回来就冤枉人。”
温志远低头看了眼腕表:“赶紧穿衣服起来,去吃饭了。”
谢凌云边脱睡衣边问:“吃什么?”
温志远道:“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嘛,今天晚上带你去吃。”
谢凌云刚睡醒,脑子里还懵懂着,换完衣服他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明天才休息吗?”
温志远瞪他一眼:“你还说晚上回来呢!”
谢凌云小心翼翼瞄了温志远一眼,他怀疑温志远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但是看样子又不太像,温志远如果真的知道了,还会好心带他去吃火锅?扯了扯T恤下摆,他从柜子里拿出件薄外套:“咱们打车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