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顾轻舟好像挺喜欢吃甜食。
顾轻舟闻言似乎是被气笑了,他好整以暇的靠着桌子边缘,然后拍了拍手边的一摞蓝色文件夹:“江絮,别说我针对你,工作期间吃零食是要罚款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罚款罚款罚款,你除了罚款还知道个啥。
江絮这段时间一直让着顾轻舟,原本想息事宁人,哪知道对方越来越得寸进尺,再这样下去还了得。
顾轻舟跟他过不去,可以,跟他的钱过不去,不可以。
江絮没出声,静静打量着他,片刻后将嘴里的硬糖咔嚓一声咬碎,然后上前一步,双手撑在顾轻舟身体两侧,声线刻意压低时带着几分危险的冷意,不似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咬着糖棍子,漫不经心的反问道:“罚款?罚多少?”
顾轻舟没料到他会突然上前,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又被桌子抵住不得动弹,他无声攥紧双手,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却仍是难抵御对方身上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迎着江絮的视线,他不愿输了气势,神色清冷傲慢,勾唇道:“我说扣多少,就扣多少。”
江絮闻言淡淡挑眉,像是没听清,神情玩味,哪怕平常看似人模人样,面上一闪而过的恶劣也泄露了他还是当年那个坏种的事实,毫无预兆的俯身靠近顾轻舟:“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二人挨的极近,连呼吸时喷洒的热气都能感觉到,顾轻舟下意识闭眼偏头,避开江絮若有若无扫过脸畔的发梢,并抬手想把他推开,然而不知是他力气太小还是江絮下盘太稳,一时竟没能推动。
江絮今天穿着纯黑色的衬衫,牵扯出了几分骨子里带着的桀骜,连笑都有些意味不明的冰冷,却偏偏在顾轻舟耳畔嚼着女生才喜欢的草莓硬糖,那种沙沙的玻璃质感声音撩的耳畔发痒,几欲替代了心跳声。
江絮打定主意要治治顾轻舟,无声对抗着他挣扎的力道,然后反手揽住他的腰,强硬的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似笑非笑道:“推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江絮不喜欢男人,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都是顾轻舟要求了,他才肯敷衍的抱那么一下。
无论多少次提起过去的事,都无异于往顾轻舟心上插刀,耻笑着他当年的愚蠢。顾轻舟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恼怒,闻言却又忽而散去,像是岩浆被冷水骤然浇熄,无缘由变成了冰冷刺骨的寒潭,只奋力抵抗着腰间的力道,却反被搂的更紧。
江絮见他不说话,自觉无趣,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用牙咬开塑料包装袋,然后捏住顾轻舟下巴,把那根同是草莓味的棒棒糖强塞进了他嘴里。
江絮在他耳畔说话,连吐出的气息都是草莓味的:“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喜欢拉着别人一起下水,等会儿扣我钱的时候,顾经理千万别忘记把你的那一份也算进去。”
说完拍了拍顾轻舟的腰,大抵觉得手感不错,又放肆捏了两下,眸色深邃且轻佻的道:“等会儿我还要去走廊抽烟,欢迎领导视察,嗯?”
顾轻舟只要敢来,江絮就敢把烟塞他嘴里,事实证明,他几年前能把顾轻舟耍的团团转,现在也一样有办法能治对方。
江絮说完,松开揽着他腰身的手,转身出去了,带上门的那一瞬间,一摞文件裹忽然挟着劲风砸来,与门板磕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噼里啪啦的动静倒把外间人吓了大跳。
李思傲懵了,目瞪口呆看着江絮走出来:“你是进去换水桶了还是炸碉堡了?”
江絮闻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把嘴里的糖棍随手扔进垃圾桶,只说了一句话:“出大事了。”
李思傲闻言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多大点事儿,不就是跟领导吵架吗,你脸皮厚一点,他还能把你辞了不成。”
江絮心想,把领导调戏了算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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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
江絮把心一横的时候,相当豁得出去,大不了就是换份工作,有手有脚的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这几天他反正是忍够了,把电脑打开追剧,明目张胆的划水,坐在位置上猛抽烟,就等着顾轻舟出来看见气死他。
然而整整一个下午,顾轻舟都没有走出办公室,那道门严丝合缝的关着,没有丝毫动静,江絮心中纳闷,正准备撺掇个人进去探探情况,后背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方洽快被熏死了,捂着鼻子道:“江絮,你疯了吧,抽了八根烟还不消停?!你闻闻这味儿!”
江絮只好把烟按灭,嘀咕道:“我觉得还行啊,你的香水味比这浓多了。”
李思傲闻言差点笑出声,又忍住了,方洽脸色涨红,气的跺了跺脚:“你再抽我就举报你,告诉顾经理!”
江絮摊手,想说你快去吧,我求之不得呢,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咔嚓一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方洽吓的如惊弓之鸟,立刻坐回了位置。
江絮一点也不怂,他见顾轻舟从办公室出来,没有丝毫想遮掩的意思,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手中打火机,视线扫过对方紧抿的唇,思想开始歪楼,心中暗自猜测顾轻舟是把糖吃了呢,还是吐了呢?
他面前的电脑上还放着某部豪门爱情狗血剧,手边一堆烟头,空气中飘着浅淡的烟草味,挑衅之意不要太明显,然而意料之外的,顾轻舟只是冷冷剜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径直走出去了。
方洽鬼鬼祟祟抬头,见他走远,不禁匪夷所思的道:“他怎么不管你了?”
对啊,他怎么不管我了呢?
江絮摊手耸肩,表示不知道。
到了晚上,窦寻来接樊佳佳下班,顺便邀请设计组众人一起吃个便饭,大家不好推辞,只能答应,顾轻舟也被他强拽了去,地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韩式烤肉店,口碑不错,生意相当火爆,可惜正赶上高峰点,没有私人间,只能在大厅吃。
窦寻这个人爱热闹,见四周嘈杂喧哗也不介意,热络的招呼着众人坐下点菜,顾轻舟不爱吃油重的东西,就没出声,江絮坐在对面,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窦寻似乎对江絮挺感兴趣,见他不出声,开口问道:“江设计,你怎么不点菜啊?”
江絮闻言抬头,不明白窦寻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搭话,关掉手机道:“没事,你们点行了,我不挑。”
窦寻又笑着问:“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有女朋友没有啊,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参谋参谋,我身边如果有合适的,可以推荐给你。”
顾轻舟闻言,在桌子底下无声碾了窦寻一下,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着玻璃杯,尾指规律性的在杯身敲击着,倒映着浅色的水影,而后缓缓倒入椅背,似笑非笑的道:“江设计大概想找个有车有房又有钱的吧。”
李思傲有些诧异顾轻舟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江絮,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方洽扭头看了过来,用筷子戳着碗道:“江絮,你没车没房又没钱,凭什么想找个有车有房又有钱的?”
江絮伸了个懒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头顶灯光错落,上半张脸浸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只能看见那微勾的唇角,笑起来的时候痞坏恶劣,连话都是理直气壮的:“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想找个有的啊,有毛病吗?”
没毛病,没毛病。
窦寻也不是个好东西,跟江絮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是被顾轻舟踩的差点喊娘,都想竖个大拇指了,压低声音磕磕绊绊道:“人家挺实诚的,也没藏着掖着不是……”
顾轻舟不言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却没办法反驳——
江絮确实如此,他永远都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毫无顾忌把血淋淋的现实剖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一句虚假的敷衍都懒得说,顾轻舟总是遥望着远方的未来,而他却总是盯着现实的苟且。
桌上推杯换盏不停,众人胡天胡地的乱侃一通,顾轻舟全程没吃什么东西,也不参与话题,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动作不急不缓,但手边已经空了两个酒瓶。
江絮没沾酒,他上学那会儿喝的太多,现在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酒足饭饱之后,桌上还清醒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只能相互之间送着回家。
顾轻舟刚来没多久,平常寡言少语,也不和同事打交道,只静静坐在原位。
他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的……
窦寻有司机,他付完帐准备送樊佳佳回去,一看顾轻舟也喝了酒,拍了拍他的肩:“哎,要不我给你叫个代驾?”
顾轻舟没有丝毫喝醉酒的样子,抬手将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摇头淡淡道:“不用,我自己叫。”
窦寻见他还算清醒,没有再管,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江絮也准备走,但忽然想起以前同学毕业聚餐,顾轻舟喝醉酒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场景,沉默了一下,在店门口马路边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着,打算静观其变。
隔着玻璃门,能看见顾轻舟还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等收拾餐具的女服务员红着脸跟他说了句什么,他这才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起身从店里出来。
步伐踉跄,视线虚无没有焦点。
江絮心想,这货果然喝醉了,他见顾轻舟走到路边,似乎要穿过滚滚车流走到对面去,赶紧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拽了回来:“你往哪儿走呢?”
一会儿撞死了都没人认尸。
顾轻舟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神色冷冷淡淡,夜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实在没有半分醉态,但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拉扯着带离路边也不见任何反抗,显然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
醉成这样,找代驾也不安全。
江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自行,发现带人好像有点困难,几经思索,从顾轻舟裤子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在路边找到他的保时捷,打开车门把人推到了后座。
绕到一旁坐上驾驶座,江絮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哎,你家住哪儿?”
顾轻舟闻言,眼中出现短暂的迷茫,偏头陷入沉思,片刻后,报出了家庭地址,精确到门牌号的那种。
江絮怕他瞎报,再次确认道:“多少号来着?”
顾轻舟从后座静静睨着他,气势摄人,是白日里下属见了都噤若寒蝉的模样:“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江絮:“……”
要不是知道顾轻舟真的喝醉了,江絮现在就能把他扔大马路上。
夜色过于冗长,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这座城市,霓虹灯相继亮起,点缀着海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周遭车水马龙间,人潮拥挤,有很多都是来城镇打工的异乡人,他们在这个城市孤独的拼搏奋斗,寻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顾轻舟喝醉的时候不吵不闹,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江絮全程从后视镜关注着他的情况,好在没出什么事。
刚才吃饭时点的酒后劲有些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上头,等江絮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停好的时候,顾轻舟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江絮把他从车里拉出来:“你站稳点,等会儿摔了可不怪我啊。”
夜深人静,花园小道里只有路灯还亮着,听不见一点杂声,好在江絮还记得楼层和门牌号,扶着顾轻舟坐电梯上楼,跌跌撞撞找到了位置。
江絮手上只有车钥匙,没有房门钥匙,他只能故技重施去摸顾轻舟的裤子口袋,结果还没等找到钥匙,手就被人重重按住了——
顾轻舟醉酒后的眼神单纯且迷茫,他盯着江絮,语气疑惑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
江絮不想和醉鬼说话,因为那样会拉低自己的智商,所以并没有理睬顾轻舟,径直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结果分不清哪个是开房门的,只能一个个试过去。
有钱人就是好,这么多串钥匙,也不知道有多少房产。
江絮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腰身忽然一紧,紧接着肩膀就是一沉,他动作微顿,慢半拍的偏头看过去,结果就对上顾轻舟那双黑润乖巧的眼睛。
江絮:“……你在做什么?”
顾轻舟没有理他,从后面抱住江絮,仿佛只是单纯抱住了一个枕头,然后闭眼在他肩上蹭了蹭,不动了,与白日冰冷傲慢的模样大相径庭。
江絮:“……”
行吧,都是大老爷们,抱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江絮加快速度找到钥匙,然后打开了房门,凭着多年室内设计的经验,准确无误找到了卧室,一条冤枉路都没走,只是顾轻舟仍然抱着他不松手。
江絮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凭着多年打架的经验,一把将人撂到了床上。
顾轻舟被摔的有些晕,不自觉皱了皱眉,瞳仁漆黑干净,却因为酒意上头,眼尾有些泛红,原本齐整的白衬衫也变得凌乱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