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冰冷:“我想薄言现在并不想看见你,方先生请回吧。”
方盛云抱起双手,对纪望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他的未婚夫,最有资格来探望他的是我才对。”
“况且他要是喜欢的是我,现在就不会躺在里面,像个废物一样。”
这话逼得纪望迫近方盛云,他说:“如果你再敢对他出言不逊,就算是保护协会把我告上法庭,你今天也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方盛云似乎不害怕的模样,实际脚步已经微微后退。
他目光扫过走廊上的监控器,对纪望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再说了,如果他不跟我订婚,你以为你能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吗?”
纪望脚步一顿,他知道李风对他有所隐瞒,比如祁薄言到底为什么发病?
如果因为他们分手所引起的,为什么是两年以后才发的病?
那两年里,为什么祁薄言又从没联系过他?
要知道,纪望等了祁薄言很久。
方盛云继续说:“别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坏人一样,祁薄言应该感谢我,当时有这么多可供我挑选的人,我却选了他,所以他才得救的不是吗?”
“说起来有件事情还很有趣,你知道祁薄言是怎么发病的吗?”方盛云眼神微微发亮,仿佛说到了他非常喜欢的话题。
纪望本能地感受到不对,但他没有阻止方盛云继续往下说。
也许祁薄言,甚至是李风瞒到现在的事情,终于在此刻要揭开了。
方盛云扶着下巴轻笑,他看出了纪望想要得知答案的急切,他也满足了他。
“你还不知道呀?你在包厢里给祁薄言的那一拳,让祁天发现了他alpha,所以他才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里面。”
方盛云轻声道:“那个精神病院,可是祁天旗下的产业,在那里做电疗,是不会打麻醉的哦,你以为祁薄言是怎么疯的?他是被活活折磨疯的呀。”
“亲手把祁薄言送进了地狱的人,是你啊。”
第76章
方盛云说的这番话,目的就是为了让纪望崩溃,如果纪望因此离开祁薄言,那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他与祁薄言的婚约,不能够现在结束。
什么狗屁真爱,方胜云从来不相信这些,他只相信利益所得,各取所需。
其实方家最开始就想让他放弃祁薄言,只因祁薄言不合适。
何况对方还患有可能会遗传给孩子的精神分裂,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但方盛云就要祁薄言,他救了祁薄言,祁薄言该感激他,而不是阴阳怪气,这些年心心念念都是解除婚约,为了纪望。
凭什么?
纪望到底有什么好的。
方盛云审视着面前的人,憔悴英俊的脸,激烈动摇的神色,这都让方盛云很满意刚才的一席话,所拥有的杀伤力。
不过纪望脸上的动摇只出现了片刻,很快他就敛下眉眼,对方盛云说:“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目的在哪里?”
“如果像你所说,是我亲手把他推进了地狱,那我更应该用我的下半辈子为他负责。”纪望平静道。
方盛云脸色微变,正想说些什么,然后他目光一顿,笔直落向纪望身后,仿佛那里出现了一位绝不该此时出现的人。
纪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了面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沉默地望着他们俩的祁薄言。
祁薄言抬起手,对着纪望道:“过……来。”
他说话还是很吃力,两个字都说了好一会。
谁也不知道祁薄言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更不清楚他到底听了有多久。
纪望走过去:“护士去哪了?你现在能出来吗?”
祁薄言的手直接摸上了纪望的大腿,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纪望有点紧张,想要制止。因为祁薄言幻觉源于手机,医生应该有嘱咐开始治疗的时候不要碰电子设施。
可祁薄言的手那么无力,纪望现在已经把祁薄言当成一个陶瓷娃娃,碰不得,生怕一碰就碎了,根本不敢和祁薄言抢。
祁薄言点开他的手机,输入密码,并成功地敲出了一段话: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看着这行字,纪望垂下眼,没有说话。
祁薄言抓住了纪望的手,没什么力气地握了握。
纪望轻声安抚他:“我没有信,先送你回病房好不好?”
这时护士匆匆走来,看见祁薄言竟然靠着自己出了病房,大吃一惊。
护士只是给病人拿张毯子,没想到祁薄言能靠自己下床了,分明早上那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真是毅力惊人。
祁薄言并没有完全被限制行动,平日病人也是需要出去散步的,病床旁边有轮椅,在祁薄言需要的时候,就由护士推他出去走走。
如果后来症状减轻些,药物也不用下得这么重,就能自己行动了。
他把毯子盖到了祁薄言腿上,看了看纪望与方盛云二人,为难道:“方医生有说过,近期病患不能跟家属见面。”
方盛云盯着男护士:“你说的家属是指他,还是指我?”
男护士能上网,当然也知面前这三人的关系,简直修罗场。这个问题他不想答,祁薄言单手拿着手机,又输入了一段话:我想要跟这个人单独待一会。
给护士看清屏幕上的字后,他便抬手指了下方盛云。
护士犹豫不定,祁薄言继续输入:如果你们不听我的,那我就立刻转院。
护士只好说:“我先去请示方医生的意思。”
方盛云走上前,低声道:“看来你还没有病坏脑子,知道现在最该谈话的对象是我,而不是你的旧情人。”
护士喊来了走廊上另一个女护士,让她看着祁薄言,自己小跑着去找方医生。
纪望知道祁薄言手机上的话,不只是给护士看的,还是给他看的。
单独谈话,就是他不能在场的意思。
祁薄言没用手机,而是捧着纪望的手,贴住自己的脸,缓慢道:“哥、哥……信我吧?”
纪望沉默一阵:“手机需要放在你这里吗?你跟他谈话需要手机吧。”
祁薄言笑着点点头,纪望便道:“那我下去抽根烟,两根烟的时间够不够?”
祁薄言亲了下他的手背,纪望只好离开,越过方盛云的时候,他看到方盛云对他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
纪望眸色一沉,牙关咬了咬,大步离去。
疗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景色优美,纪望却无暇去欣赏,他现在满脑袋都是方盛云的那句话。
六年前在包厢里,他确实把祁薄言揍出了血,血里有着浓郁的信息素,在那个混乱的时候,祁天也在场,他的确很有可能因此知道祁薄言是alpha。
祁薄言对他述说祁天时,那股害怕,除了祁天是个变态,还因为祁天曾经把祁薄言关了起来折磨吗?
折磨了多久?又是怎么折磨!
方盛云不一定是在骗他,很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要不然为什么祁薄言对当年的事总是不肯老实说清楚,因为这才是真相吗!他害了祁薄言!
因为他,所以祁薄言才病了,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个可怕的念头就如座山一般压着他,几乎他无法喘气,他从烟盒里拿出烟,咬在了嘴里。
很快便尝到了血的味道,不知何时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想要点烟,手却抖得要命,打火机掉了下去。纪望没有捡,而是一拳捣到旁边的树上。
反复几下重击后,血便涌了出来,纪望甚至想要借此用以宣泄。
然而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他的头比手更疼,几乎要炸开了。
楼上的方盛云扫视着祁薄言的病房,着重地在病床上的束缚带上看了一会。
他伸手捏了捏那束缚带,感受了一下质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虽然星途已经毁了大半了,但大方承认婚约起码像个男人。”
方盛云听到轮椅滚动的声音,祁薄言根本无视了他,来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往下面看。
不知看到了什么,祁薄言眉心紧紧皱起,等回头看向方盛云时,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他在纪望面前,温顺得犹如绵羊,可是朝着方盛云,却是最可怕的恶犬。
充满恶意的信息素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正常alpha都不会这么对omega。
他面色惨白后退,他忘了祁薄言从来都不是什么绅士,也不是正常人,就是条疯狗。
如今这疯狗已经朝他亮出了森森白牙,如果不是现在祁薄言刚经过治疗,他毫不怀疑,这男人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祁薄言没用手机输入,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精神病患杀人是不犯法的。”
看来不是简单地警告他,而是想要撕开他的喉咙。
方盛云胆怯了,他胃部因为祁薄言的信息素搅成一团,露在外面的皮肤每一寸都在刺痛,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祁薄言嗤笑一声,明明他才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方盛云竟然感到畏惧。
“如果你不撤回放出去的所有消息,那祁天车子被动手脚的视频,会立刻发到祁正松那里。”
祁薄言说得很慢,他怕方盛云听不清楚,特意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方盛云骇然地睁大了眼,瞳孔颤抖,祁薄言扶着下巴:“其实我不讨厌你,好歹没让我弄脏手。”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你……你设计我!”
还没说更多,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方医生脸色不好地站在门外:“方先生,下次来探望病人之前,请记得在前台登记。我们疗养院不是随便能进出的地方,这里还住着其他病人,他们都是我们疗养院尊贵的客人!”
方盛云气得咬牙,正要拂袖而去,就看到在医生和护士身后面无表情的纪望。
心里的火忽然就减了几分,祁薄言再嚣张又怎么样,是个疯狗又如何,还不是心甘情愿地套上缰绳,另一端握在了眼前这个男人手里。
而他已经成功地在这个男人心上,狠狠地插了把刀。
他非常好奇,只有愧疚的爱情,以及只要看到这个人都能升起的负罪感,这样沉重的感情,到底能维系多久。
纪望无视他挑衅一般的视线,经过他,步步朝祁薄言走去。
方盛云回头,护士看了他一眼,把病房门缓缓推上。
最后的视野里,方盛云瞧见纪望已经来到祁薄言身边,蹲下了身,仰望着祁薄言,就像看着他的神,眼里只有祁薄言,没有别人。
方盛云下意识蹙眉,门彻底被关上了。
他突然又没有那么确定了,有些人能因为负罪感,为了让自己喘口气,而松开那份沉重的感情。
但这个叫纪望的男人……方盛云无形中感觉到,他与祁薄言身上有种同样的东西,都有股疯劲。
就算这个纪望看起来比祁薄言正常多了。
也是……哪个正常人看到自己恋人订婚了,对象还不是自己,甚至知道对方还患有精神分裂,以及当年的事,还这么冷静地留在恋人身边。
都是疯子,所以才疯到一块去了!
第77章
方医生在离开病房之前,看了纪望一眼。纪望本想起身,识趣离开。但他的手被祁薄言拉着,祁薄言盯着他手上的伤口,沉着脸不说话。
“小南,你去给纪先生处理一下伤口。”方医生对身旁的男护士道,又同纪望说:“纪先生,如果想要心理咨询,我院有专门的咨询师提供帮助。”
这是高级私人疗养院,别说心理咨询师了,就是哪个病人想吃法式大餐,都会有专门的厨师给他做出来。
病人家属心理出现问题,是常有的事情。
尤其是精神分裂的家属,每次以为病患能好起来,结果再次复发。反复地从希望到失望,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家属每当这种时候支撑不下去,便要学会向他人寻求帮助。
纪望冲方医生笑了笑:“不用了。”
方医生没强求,这才刚开始,不愿接受帮助很正常。
他也没提让纪望出去的事了,刚才小南过来跟他说这边情况的时候,祁薄言那句明晃晃的威胁他听见了。
祁薄言是他的病人,从前也在他这里治疗。知道这人的脾气得顺着来,方医生说:“纪先生,你可以再留一下小时。”
纪望手上的伤很好处理,皮肉伤,清洁后再贴上绷带。
祁薄言就坐在旁边全程看着小南的一举一动,如果目光有实质,纪望的手都该别他盯穿了。
处理好伤口,小南便识相地提起药箱离开了病房,还顺手帮他们关上门。
门关上后,纪望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愈发疼的太阳穴,却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是祁薄言的:“对不起。”
纪望微惊,他不明白祁薄言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祁薄言看着他的手:“我不生病就好了。”
纪望鼻头一酸,他:“你说什么呢,生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事。”
祁薄言没抬头,纪望便从椅子下来,蹲在祁薄言的轮椅前,要祁薄言看着他的脸:“你放心,方盛云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祁薄言盯着纪望焦急的脸:“以后别受伤。”
“为了我,更不要。”祁薄言露出疲惫神情,他现在的身体本就不允许他说太多话。
电疗的后遗症非常不适,他是强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