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帮他吹完头发,正准备去接杯水,却听到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我去接水,顺道接个电话。”
“好。”林安澜应道。
程郁接了水,去了书房。
“怎么了?”
“蒋旭刚刚给林先生打了电话,除此之外,他今天还给林先生发了两次微信,虽然都没有成功。”
“你说什么?他给林安澜打了电话?”
“对,就在刚刚。”
“刚刚?”
“四十分钟前。”
程郁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宛如一桶冰水迎面而来,浇得他心如死灰,几乎没了知觉。
“他们说了多久?”
“五六分钟。”
五六分钟,36 0秒,说什么呢?能说这么久?
林安澜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和他说这么久?是说什么呢?
“需要我帮您调取音频文件吗?”
“不用。”程郁冷静道,“不需要,记住,永远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也永远不要给我这样东西。”
“好。”
“哪怕有一天我真的问你要了,你也别给我。”
“这……”
“不要给我。”程郁低声道,“这是他的隐私,他不会愿意别人知道的,现在知道这些,就已经是逾越了。”
“好。”
“我挂了。”
“还有,”对方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蒋旭应该已经知道林先生是和你住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程郁挂了电话。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蓦的,无奈的笑了一声。
他刚刚还以为林安澜是因为出于对自己的喜欢,所以才突然想通了,愿意出演顾书禹,可现在看来,或许是蒋旭的授意。
也是,他之前一点意愿都没有,却突然冲进来和他说愿意,说自己不太理性,大概就是刚刚接完蒋旭的电话吧。
所以他真的是失忆了吗?
程郁觉得自己再次迷惑了起来。
他之前觉得林安澜是真的失忆了,因为即使林安澜愿意为蒋旭牺牲,也不会愿意到牺牲自己的身体,和他发生实质性关系。
可现在,他又疑惑了。
如果他真的失忆了,那么他们说什么能说五六分钟呢?
他又为什么会因为蒋旭的一个电话,改变主意呢?
还是对于林安澜而言,即使他失忆了,蒋旭也是特殊的,他也会为了蒋旭让步,也会顾忌蒋旭的心情。
程郁觉得自己猜不清楚,他在林安澜和蒋旭的关系里,永远都是输家,他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猜。
他只记得林安澜曾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很重要,他比我父母以外的任何人都重要。”
这个他,是蒋旭。
程郁喝了口水,惯性去拿烟。
却在拿到后,想起了自己戒烟的事情,没有抽,只是点燃放在了烟灰缸旁。
他看着烟雾升起,心道算了吧,想这些做什么呢,反正林安澜愿意出演顾书禹对他而言是好事,所以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蒋旭,都无所谓。
至少,这个结果是好的。
他已经太习惯自己在林安澜的感情里输给蒋旭,所以他早就学会了不为难自己。
人都是这样,输得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程郁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林安澜乖巧的探了头进来。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能帮你吗?”
程郁没想到他会来书房找自己,连忙灭了烟。
林安澜却已经悄悄挤进了门里,问他,“我能进来吗?”
你不是都已经进来了吗?程郁心道。
他笑了一下,冲他招了招手。
林安澜欢喜的跑了过去,跑到他跟前,才闻到了烟味,“你在抽烟?”
“没有。”程郁道,“就是闻闻,我没抽。”
“那也不好。”
“好,听你的,下次不闻了。”程郁从善如流道。
林安澜走近他,“你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那天晚上你也是突然接了电话,好一会儿才回来,现在也是,我能帮你吗?”
程郁看着他,突然伸手,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让他侧坐着,搂住了他。
“宝宝想帮我啊?”
林安澜点头。
程郁笑着抱着他,“什么都愿意吗?”
“嗯。”
“那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吧。”程郁温声道。
“我是认真的。”林安澜道。
“我也是认真的。”程郁看着他。
林安澜不满的抿了抿嘴,“你是觉得我帮不了你,所以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不是。”程郁摸了摸他的脸,“我说的是真的,你能好好留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林安澜有些丧气,他是真的想帮助程郁,不过看来,程郁并不需要。
程郁看着他脸上的失落,把他抱紧了些,柔声道,“宝宝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具体情况?”
这个林安澜倒确实不知道,他点了点头。
程郁缓缓的开口道,“因为不太好,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
“我爸妈是联姻结婚,我爸这个人风流多情,结了婚也没有停下他风流的脚步,所以他有很多情人,有些情人跟着他的时间长了,就成了情妇,有些情妇运气不好,就有了孩子,她们以为有了孩子就能嫁给他,可是怎么可能,他哪里是那种在乎孩子的人呢?所以那些坚持要为他生孩子的,都被他给抛弃了。”
林安澜愣住了。
程郁很淡定的继续道,“我妈呢,身体不太好,嫁给我爸这样的人,只能愈发心力交瘁,她应该是喜欢我爸的,但是没有用,我爸或许也爱她吧,但是他也爱其他女人,她得不到他的整颗心,也就慢慢放弃了。后来,我妈病了,我陪在她身边,我妈看着我,有时候觉得我像我爸,说我以后长大了,也会是薄情又多情的人,可是他有时候又觉得我像她,说我很可怜,这辈子大概也没有人会喜欢。”
“再后来,她就去了,家里没了她,我爸也不怎么回来了,我和爷爷奶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搬到了学校的宿舍。”
程郁低头看向林安澜,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安安,我不是敷衍你,我是很认真的。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人其实并不多,从小到大,我不怕遇到任何麻烦,因为只要是事情,你总能解决它。可是如果一个人要离开你,你是留不住的,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
“我小的时候,想留住我妈妈,但是我没有留住,这是生理上的;后来,我想留住我爸,但是,也没有留住,这是心理意义上的。”
“所以到后面,我就不去强留任何人了,因为你留不住,留了也没有用。”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他其实还是强留了一个人——林安澜,他用谎言,把林安澜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轻柔的抚摸着林安澜的脸颊,声音柔软又真挚:“宝宝,帮帮我,好好留在我身边好吗?”
林安澜忙不迭的点头,一把抱住了他,“嗯,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你这里。”
他之前只知道程郁和自己的父母都不亲,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你妈妈说的不对,”他道,“你既不像你爸爸也不像她,你不薄情也不多情,你很专情,你也有人喜欢。”
他抬起头看着程郁,认真道,“我喜欢你。”
他凑近程郁,亲了他的嘴唇一下,“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程郁倏地笑了,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林安澜故意道。
程郁抱着他笑道,“知道我的宝宝喜欢我。”
他抵住了林安澜的额头,温柔又宠溺的说道,“特别特别喜欢我。”
第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林安澜早早就让自己的经纪人联系了《芸芸》剧组,约定好后,让程郁送他去试镜。
卓斯亚问他,“不需要我去吗?”
“不了吧。”林安澜道,“我就是去试个镜,试完就回来。”
“你昨天不是还不愿意吗?怎么今天就又想去了?突然想通了?”
倒也不是想通了,林安澜心道,他只是不喜欢蒋旭的那番话,不忍心程郁被那么嘲笑。
他明明就是很好的人,很喜欢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被别人嘲讽。
“嗯。”林安澜敷衍道,“挂了。”
“好,祝你试镜成功。”
“希望吧。”
程郁在他试镜前,就给孙孟发了消息,让他给张导说一声,说林安澜是他推荐的。
孙孟无奈的看着手机微信,只能帮自己的祖宗转达了这句话。
程郁有些紧张,之前林安澜不愿意出演,他虽然失落但是却早已习惯,可现在林安澜真的要试镜和他出演同一部戏,这种从未有过的惊喜,让他心里总是不安。
他真的就要和林安澜合作一部戏了吗?
还是这样的剧情,这样的人物。
“你去吧。”程郁帮他解开了安全带,“不用有压力,好好表现就好,如果你没试镜上,我也就不演了。”
林安澜听着他的话,笑道,“好。”
他推开门,准备下车,却又被程郁拽住了手腕。
林安澜回头,程郁抱住了他,他抱的很紧,心跳的很快,他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紧张,他说,“加油。”
林安澜拍了拍他的脊背,温柔道,“会的,不用担心。”
他下了车,站在停车场内,心想,程郁真的是很希望和他合作这部戏吧。
林安澜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挺理性的,也不差这一部戏,那就感性一次,满足程郁的心愿吧。
他双手插兜,慢慢朝电梯走去。
张导听到敲门声,看到工作人员把林安澜领进来时,有一瞬间的惊艳。
他在林安澜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他的照片,也听到自己的助理和他说,“是程郁推荐的,他觉得林安澜很适合顾书禹。”
张导觉得这还挺有趣,自己看上的“顾书禹”没有试镜顾书禹,反倒推荐了另一个人来,这还真是稀奇。
怀抱着这种好奇,他耐心的等着林安澜的到来。
直到现在,林安澜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张导蓦的感觉,程郁这眼光还挺不错,林安澜确实有那么点顾书禹的味道。
他长得很好看,不像程郁的长相更偏英俊混血,林安澜的长相更雅致一些。
他的眉眼很舒展,眼皮很薄,眼睛很亮,偏生眼里的感情很淡,眼珠的颜色偏棕,衬得整个人都如同浸在水里的玉石,风姿俊朗却又清雅飘逸。
这样的长相,的确是一张标准的好学生脸。
张导很满意,让他试了一段顾书禹单人的戏,就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林安澜礼貌的道了谢,离开了试镜办公室。
他心情平静的坐着电梯,琢磨着自己应该表现的还可以吧。
虽然他对这部戏很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排斥,但是关系到程郁,他还是希望自己能试镜成功,和程郁一起出演的。
“听天由命吧。”林安澜自言自语道,反正他也已经尽力了。
他正想着,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
门开了,林安澜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对方的面容看起来很熟悉,他应该是见过的。
他正想着这是谁来着?
就见对方一脸惊讶的走了进来,震惊的开口道,“小澜?”
这个声音也很熟悉,这个称呼他还记得,林安澜想起来了,这就是蒋旭——他失忆后一直没见过,只从程郁口中听过,只在网上的照片中看到过的蒋旭。
原来,真人是这样的。
林安澜点头,没有说话。
蒋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甚至忘了按电梯楼层,任由电梯继续往下降,“你怎么在这儿?小澜,你来这里干什么?”
“试镜。”林安澜言简意赅。
“你试什么镜?”蒋旭疑惑,突然,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来试镜《芸芸》?你是来试镜顾书禹的?!”
林安澜抬手把他的手拨了下去,不满的皱起了眉,“我试镜什么与你无关。”
电梯到了-2楼,电梯门开了,林安澜往出走去,蒋旭一把把他拉了回去,眼疾手快的按了关门的按钮,紧接着按了-1。
“你干什么?”林安澜甩开了他,准备出门,可却被他拽住了。
电梯门再次关上,林安澜气道,“你神经病啊?”
蒋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他看着林安澜,干巴巴道,“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还在生气吗?”蒋旭问他,“对不起小澜,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电梯门再次打开,-1层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
蒋旭踩在了电梯门与楼道的接壤处,放低了声音和他道,“我们说说话吧,就一会儿,好吗?”
林安澜烦躁的瞅了他一眼,又想到这到底是自己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勉为其难的走了出去。
-2层停车场,程郁安静的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关上,他想起刚刚看到了情景,蒋旭拉住了林安澜,把他拉了回去,重新关闭了电梯。
程郁靠在驾驶座上,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他们会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