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不在家,叔叔您有事吗?”
小车库的门是个老式的破铁门,没有猫眼,只有一扇推拉式的小窗。祝苒和男人对话时拉开了这扇小窗,因此他能看清对方,对方也能看清他的模样。
黑色羽绒服的男子在祝苒白净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道:
“是的,我找你妈咪有事。雪下的那么大,叔叔觉得冷,可以来你家里坐着等妈咪回来吗?”
祝苒的妈咪几乎没空管他,更不会教育他不能给陌生人开门,长期被邻居家阿姨投喂食物的祝苒根本没有防人之心——让客人站在门外多不好呀,小祝苒很单纯地点了点头,松开了门锁。
“叔叔请进。”
北风呼啸,寒意刺骨。
那人嘴角歪斜,诡秘轻笑:
“小朋友,你和你妈妈一样,是个Omega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信我,最后一点点玻璃渣,后面都是甜的。
云嚣:欺负我媳妇,我要给作者寄刀片!
☆、第二十六章
据说人在极度恐惧的状况下,大脑会产生自我保护,从而失去一部分记忆。
因此对于那天后来的事情,祝苒也记不清了。
断断续续的回忆里,只有成年人手掌贴近肌肤的触感,和耳畔不堪的低语:
“小朋友,你是个Omega吧……”
“别哭,别怕,Omega都是这样的,你妈妈做那种职业,你长大以后也迟早……”
“相信叔叔,叔叔会很温柔的,毕竟你还那么小……”
“哭?哭也没有用,你是个Omega,Omega就是天生被x的命,逃什么呢?”
小祝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来由地恐惧席卷了他全身。帝都的冬天干冷异常,极度害怕中,求生本能让他忍不住开始大声嘶吼。
男人亦有些惊慌,这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他想捂住祝苒的口鼻,不许他叫出声来。
还给他的,是满手鲜血。
被遏制住的祝苒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尖锐的喘气声听起来就像要窒息一般,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口腔内吐出,幼小的身体全身抽搐。
大叔慌了……他对祝苒下手完全是看这孩子生的白嫩,又是个Omega,一时鬼迷心窍。他本就只打算蹭蹭他,做些没有实质伤害的肮脏下流事儿,他不敢真的侵犯他,更不打算让他死。
“喂——我不是,我、我没有……”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推门声。
祝苒的母亲,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了回来。
……
帝都中心医院的秦医生,是祝苒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入目是洁白的病房,他挂着吊瓶,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
祝苒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周围似乎围了很多人,有邻居家的阿姨,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陌生人。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也摆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果蔬,很多都是他没吃过的牌子。
“妈咪……”他本能地呼唤。
可是妈咪不在。
或许应该说,从那以后,祝苒再也没有见过妈咪。
有人说那女人总算是良心发现,主动和孤儿院签订了协议,承认她无法扶养孩子。有人夸奖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干得漂亮,想尽办法总算把孩子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还有人传言说祝苒的妈妈沾染了黄赌毒,在报警抓猥琐男的时候自己也被警察带走了……总之全世界都在为小祝苒庆幸,大家张罗着给他安排孤儿院,甚至是找一个新家庭。
祝苒的病症,主要是因为过度惊吓造成的哮喘病发。虽然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但他本身并没有被侵犯。后续的治疗主要是呼吸科的医生在诊治,南风孤儿院还出钱给他请了一位专门的儿童心理医生。
呼吸科的秦医生很温柔,那位心理医生也对祝苒很好,在医院里吃着社会爱心人士送来的补品,小祝苒甚至胖了几斤。可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开导,这孩子嘴里反复询问的却只有两句话:
“为什么是我?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我不想当Omega,阿姨,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当Omega!”
身体恢复的过程很漫长,祝苒就这样住在帝都医院呼吸科的Omega儿童专属病房里,日复一日,度过了近半年的时光。
他开始变得冷静,开始沉默寡言,他会对门口牌子上“Omega儿童区”几个字大发脾气。他甚至会时不时的溜走,有人在秦医生的值班室门口撞见过他,他手里拿着彩笔和本子,上面画着幼稚的简笔画。
“让他和秦医生的儿子交流一下也是好的。年纪相近的小孩一同玩耍,或许能解开祝苒的心结。”
“害,算了吧。秦医生家的云嚣,狗都嫌烦,让他俩在一起岂不是让小祝苒越病越厉害。”
没人会去问问祝苒喜不喜欢云嚣,也没人会关心两个孩子在童话书上写下的只言片语。帝都医院的病房很紧张,每天生病住院的Omega孩童不计其数,根本没有空位让祝苒长期在这耗着。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所需要的也就是后续治疗和心理上帮扶罢了。这些都是持久战,只能指望他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逐渐解开心结。
只可惜,祝苒的心理测试结果,一直都是“不适合被领养”。
国家对Omega的领养要求十分严格,因为之前出现过不少将Omega孤儿作为私宠娈童的不法分子。政府和Omega保护协会一致认为,将祝苒送进南风孤儿院扶养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搬离病房的那天,是个五月末的大晴天。
幼小的孩童穿着爱心人士送给他的新衣服,对着帝都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们,一一鞠躬致谢。
“也不必太难受啦,秦医生还会继续负责你的后续治疗,记得按时来复查哦。”
“嗯!”
他抬头,望向二楼值班室的玻璃窗,却没见着探首张望的云嚣。
还会相见的吗?
会的吧!
因为妈咪说过,人海茫茫,想见,就自然会再见。
……
后来的祝苒就不叫祝苒了。
他改了个名,叫祝风摇,很多搬入南风孤儿院的孩子都会改名,祝苒和他们一样。
鉴于老院长取名的水平停留在“李二丫”、“王大壮”、“刘狗蛋”这种水平(“徐腾跃”已经属于超常发挥),祝风摇的名字是主治医生秦女士帮忙取的。“风”是南风孤儿院的风,“摇”是希望他乘风扶摇直上,算是长辈们对他的美好愿景吧。
诚如众人所愿,不管叫祝风摇的祝苒到底有没有解开心结,他都确实做到了所向披靡,扶摇直上。他沉稳,他懂事,他优秀,他温柔,他成绩优异,他知书达礼,他是南风孤儿院的骄傲。
哪怕祝风摇的身体依旧不好,十年来进了不下五次急诊室。可大家仍然觉得他很强大,他肯定早已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他一定已经走出了阴霾。
只有秦医生知道,他没有。
祝风摇十二岁那年,亲口找她要了分化推迟剂。
“我知道您在做这种实验,对于药物的反应我也做了非常充分的了解,我希望您能允许我进行尝试。”
“可是,风摇,你知道的。推迟剂的作用只是延缓分化罢了,哪怕你能比别人晚两年分化、受信息素的影响也弱一些,它并不能让你真正变成Beta。”
“我明白的。即便如此,我依旧愿意尝试,哪怕只是熬过未成年这段时期。”
秦医生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向他妥协。
一是药物进行到现有阶段确实足够安全,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二是祝风摇对于此事实在太过执着。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本就很不容易,这些年来祝风摇一直以Beta的身份生活着,能让他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以Beta的身份上完高中,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只是秦医生没想到,她考虑了祝风摇的方方面面,却没敌过自家儿子的好奇心。
该死的!这臭小子闲着没事动别人钙片瓶子干啥啊!
看着病房里紧握云嚣双手的祝风摇,秦医生气得想谋杀亲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嚣风评被害。
祝风摇的名字是秦医生取得!婆媳关系良好!甜不甜!(甜你个大peach)
5555我发誓下章恢复现在进行时,马上开始发糖。
☆、第二十七章
秦医生不想告诉云嚣太多有关祝风摇过去的事情,但又害怕这混账孩子胡思乱想,因此只能略微解释说“风摇小时候受到过伤害,所以才一直假装Beta”,然后再严格命令云嚣不许惹事声张。
“你已经给他添了很大/麻烦了,从今以后给我离风摇远远的,别招惹人家!”
云嚣委屈巴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亲妈说出来的话……可他却不得不承认,秦医生说得没错。
他可以发誓再也不给祝风摇添麻烦,可让他离祝风摇远远的,云嚣做不到。
好在云嚣也并非完全没有补救的机会。
祝风摇脖子后面的伤口不深,并且就医及时,只需要经过简要包扎便不再有大碍。真正需要调理的是体内的信息素,他之前一直在服用推迟药物缓解分化,被停药以后压抑已久的信息素突然爆发,因此发/情/期才比别人来得更猛烈一些。
由于长期服药的缘故,祝风摇对一般的抑制剂产生了抗药性。几位医生经过讨论后一致决定,直接给祝风摇注射Alpha信息素,用最原始有效的方法解决困难。
秦医生:“抽云嚣的!”
云嚣:!
. 秦医生杏眼圆睁,怒斥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特别愿意!”云嚣乖乖巧巧撸起袖子:“随便抽。”
秦医生单纯是希望云嚣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起责任来,而且同龄人的信息素会更有利于祝风摇吸收。可云嚣就不这样想了。云某人觉得,如果祝风摇体内要有一个Alpha的信息素,那么这个Alpha就必须是他!
“抽血——提取信息素——注射信息素”的过程虽然比不上直接咬脖子和啪啪啪,但总归涉及了体/液/交/换,云嚣容不得别人去。
多亏他平时锻炼多,身体倍儿好,关键时候果然派上用场,美滋滋!
很快,被抽了一管血还高高兴兴的云嚣同学包扎完伤口,重新滚回了祝风摇的病房。
夜深了,床头台灯散发出的昏黄光晕给祝风摇惨白的皮肤添了一丝血色,由于脖子上有伤,祝风摇整个人是趴着睡的,云嚣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瞧见满头黑发和脖子后的绷带。
室内的暖气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是祝风摇的信息素味。
“祝老师,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高贵冷艳的冰山美O,结果信息素居然是花香的,真甜。”
“我、我很喜欢……”
云嚣怯生生地伸出手去,从祝风摇的发梢划过,又温柔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痕。
“祝老师……”
“对不起,祝老师……”
“我、我其实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擅作主张的。我本来也想直接问你……问你是不是叫祝苒,是不是Omega……但我怕你不相信我,我怕你会生气、会瞒着我……”
“你肯定觉得我这人挺靠不住的,你从不收我的礼物,也不同意我帮你。但、但其实我挺有用的,不信你问徐腾跃、问学校里任何一个其他人……对了,我刚已经跟学校的朋友说了,说你是因为被玻璃划了才伤到脖子。他们不敢乱说——谁也不敢!”
“等你醒了以后,你想装Beta就继续装Beta,不想装了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我也不会再擅作主张了,祝老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你千万别让我离你远远的,我得护着你呢,我可听话了。”
打了安眠药的祝风摇自然不会听见云嚣的自言自语,他只是本能地,握住了云嚣伸过来的手。就像当年那个哭着寻找妈咪的孩童,抓紧周围唯一一份安全感。
“祝老师……别不理我嘛……”
“祝老师……”
也不知叽叽咕咕了多久,云嚣终于像一只大猫一样,趴在旁边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
雪霁,初晴。
也许是某位护士一大早起来拉开了窗帘,病房的落地窗朝东,久违的朝阳铺洒下来,祝风摇在一片亮光中睁开双眼。
安眠药的药效果然强大,自高中以来祝风摇从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脸贴枕头的姿势别得他腰酸背痛,祝风摇本想转个身,不料背后竟沉甸甸的。
在不拉扯到后颈伤口的情况下,祝风摇摆头一瞥,是云嚣。
这家伙睡得很香,Alpha宽大的身躯拘束在狭小的凳子上,看起来有些可怜。或许是太累了,云嚣竟把祝风摇的后背当成了枕头,伏于其上,模样乖巧。他一只手护着脑袋,另一只手则紧紧贴着祝风摇的手心,一夜都没放开。
“噗呲……”祝风摇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风摇趴了一晚,腰酸背痛,但此刻他却不打算起来活动筋骨。相反,他伸手揉了把云嚣的狗脑袋,趴平身子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才不是因为心软,祝风摇自欺欺人地想,他只是看云嚣守了他一晚上才知恩图报的……不过云嚣这家伙也真是蠢,好端端的做啥苦情戏,也不怕把自个儿冻着。
想到这里祝风摇不自觉地去拿床头的围巾给他盖上一层,指尖触碰到微湿的血迹后,又恍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