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彭舟打来的:“乐哥,江湖救急!”
“怎么的,想通了,打算来我们家吃年夜饭?”
“不是。”电话里的彭舟急道,“蒋榆把我拉黑了!”
“……”顾宜乐觉得自己像居委会主任,大过年的还要帮着处理感情纠纷,“说不定拉错了,你当面问问他。”
“他不见我,宿舍没人,电话也打不通。”
顾宜乐叹气:“你也太菜了,不是为了他才没回家过年吗,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彭舟也叹气:“我哪知道他这回铁了心躲我啊。”
“话说,”顾宜乐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拎着抹了糨糊的对联往门上比画,“你确定想通了吗?我记得上个月你还在看大胸美女,蒋榆硬邦邦一大男人,你能受得了?”
“谁说他硬邦邦?他在床上软着呢。”彭舟说着又羞涩起来,“而且,他胸挺大的,手感……也特别好。”
因着这句尺度不小的爆料,顾宜乐给蒋榆打电话的时候,差点脱口而出喊他“大胸”。
“蒋大……首席,年夜饭在哪儿吃啊?”
彭舟说得没错,蒋榆只拉黑了他,其他人的电话还是接的。
“外面吃。”蒋榆口气轻松,“怎么,顾选手要请我吃饭?”
“来啊,吃得惯家常菜不?”
“等会儿,彭舟不会在你家吧?”
被识破来意的顾宜乐完全不慌:“彭舟是谁,就是最近在追你的那个铁憨憨?”
蒋榆笑了一声:“果然,你也是来劝和的。”
“这不叫劝和,这叫撮合。”顾宜乐说,“你之前不是气他不负责吗?他现在愿意负责了……”
“谁要他一个臭直男负责?”
“那换个说法,他现在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人了……”
“呵,我不需要。”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怎么说的?”
“你说到床上可以让着他。”
“对啊,我让他可以,他比我强不行。”
顾宜乐被这逻辑弄晕了:“反正您就是仗着有钱有颜为所欲为呗。”
“已经遭报应了。”蒋榆说。
“是你先撩的他,被上一次不算报应吧。”
“先撩者贱,确实不算。”蒋榆缓慢吐出一口烟,“但是他说要跟我试试,接受得了再谈以后……这特码才是最大的报应。”
晚上吃过年夜饭,顾宜乐陪父母看春晚。
看出来儿子身在曹营心在汉,管梦青大手一挥:“回房去陪小梁吧,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怪可怜的,给他讲讲今晚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让他明年来我们家过年。”
顾宜乐直呼母亲残忍,然后回到屋里开视频,把刚才吃下肚的菜一个不落地描述给梁栋听。
“海蜇你知道吧?和萝卜一起切丝,葱油拌一拌香得不得了……八宝鸭吃过没?鸭肚子里塞了什么你猜猜……对了还有油爆虾,我妈的拿手好菜,甜口的,你肯定喜欢。”
眼看着视频里梁栋的喉结上下滚动,顾宜乐笑得直打跌:“馋了吧?我就知道你想吃!”
“嗯。”梁栋干脆地承认,“这里的中餐馆做不出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吃饱的顾宜乐趴在床上,“你们家也是妈妈做饭吗?还是专门请厨师做啊?”
“都有。以前是阿姨做,后来我妈辞掉工作,就开始学做饭了。”
话说得轻飘飘的,所谓的“以前”也没给具体的范围,要不是顾宜乐上回听他的妈妈讲了些关于他的事,根本不会知道其中不为人知的曲折。
还记得梁栋的妈妈说,那时候她事业心重,刚把梁栋生下来就丢在家里让保姆带,她自己则跟着梁栋的爸爸天南海北到处谈生意。她又要强,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落后,难得回家或者打电话也只是关心他最近学了什么,进步有多大,是否受到老师的认可和表扬。
“等到发现他不爱说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各科成绩都很拔尖,学什么都快,却连最基本的与人交流都做不到,我们喊他名字,他总是无动于衷,心理医生说他不是听不见,而是拒绝沟通,装作没听见。”
“我还因此责怪他的父亲,其实我也有错。”说到这里,梁母懊悔又自责,“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我总是会想,如果当时我能多给他一些陪伴,像现在这样关心他,他也不会变得那么冷漠,更不会对家庭如此抗拒。”
虽然梁栋的妈妈这样说,顾宜乐却从未打算把这些说给梁栋听,偶尔睡不着想起来,也只当成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毕竟他眼前的liang温柔善良,聪明勇敢,连无意识流露的一点点小木讷都那么可爱。
顾宜乐唤他:“男朋友。”
梁栋抬眼:“嗯?”
顾宜乐咧开嘴笑,心想这就够了,还要啥自行车。
不过话又说回来,过年就是应该提点平时不敢提的要求,反正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有一句“大过年的”兜着。
顾宜乐不肯露脸,要求倒是挺多,一会儿要求梁栋戴眼镜给他看,一会儿又想看腹肌。
戴上眼镜的梁栋和他想象中一样好看,周正的五官硬生生沾染了一抹邪气,看得顾宜乐口水滴答,直呼斯文败类。
对面的梁栋沉默了一阵,说:“我妹妹也这么说。”
顾宜乐竖大拇指:“妹妹行家啊!”
梁栋此人实诚,听顾宜乐说要看腹肌,在教室自习的他就起身打算去卫生间脱给他看。
“住手!”顾宜乐此人嘴上骚,碰上真枪实弹又怂得比谁都快,“我就过过嘴瘾,没让你真脱!”
梁栋便坐了回去。
吓得顾宜乐三魂去了两魂半,佯作凶狠道:“以后在公共场合不允许脱衣服,一件也不行!”
“为什么?”
“万一被别人看了去,我不是吃大亏了?”
梁栋愣了下,似乎在计算这个等式是否成立。
算法很简单,只需回答一个问题:如果要在公共场合脱衣服的换成顾宜乐,可以吗?
答案是不可以。
梁栋想通了,点头认可道:“你是对的。”停了停,补充一句,“等你来了,可以直接看。”
顾宜乐在无人得见的地方猛吸一口气,而后凑到麦克风前,蚊子哼哼般地说:“那、那一言为定。”
这次的视频持续了很长时间,中途梁栋上了两堂课,顾宜乐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面电视机里传来新年倒数声,顾宜乐也跟着数,卡点戳了戳屏幕:“新年快乐。”
梁栋在从教学楼回住处的路上,人声嘈杂没听清,等到安静的地方,顾宜乐家的电视里已经在唱《难忘今宵》了。
他回了句“新年快乐”,并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
顾宜乐倒是很想得开:“反正再过几个小时才是你那边的春节,到时候再来一遍。”
再度醒来时,又是清晨与黑夜的相遇。
顾宜乐揉着眼睛和梁栋道早安,问他们留学生有没有安排什么活动。
“有,但是我不想去。”梁栋说,“那边很吵。”
“那你吃什么?”顾宜乐问。
“泡面。”
“……”
顾宜乐开始能体会远在异乡的孤独,虽然梁栋极有可能把这当成一种清净自在的享受。
“我有两个朋友,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彭舟和蒋榆,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们俩因为闹别扭,明明都没回老家,却没在一起过年。”
“为什么?”
“因为其中一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想和另一方试试再说,另一方却不想要一段朝不保夕的感情。”
“站在双方不同的角度,都有其道理。”
“我也这么认为。”顾宜乐翻了个身,“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俩很傻,要是我,肯定不顾一切地去到对方身边,和他一起迈向新的一年。”
“嗯。”梁栋说,“我也是。”
在手机上把数字“50”改成“49”之后,顾宜乐才想起来问对方的新年愿望。
梁栋思索片刻,说:“希望乐乐什么都愿意对我说。”
顾宜乐很难不想到自己披着马甲在论坛留的那些骚话,心道:说出来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可是大过年的,既然梁栋提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满足。
他让镜头对准下巴到脖子这截,仰头扯低衣领,问梁栋能不能看清左腮下的一块淤青。
“这是夹琴磨出来的痕迹,跟了我十几年了。”顾宜乐摩挲着手感粗糙的那一小块皮肤,“他们都管这叫琴吻。”
“不过我对这个名字不感冒,又不是真的吻。”
梁栋“嗯”了一声。
顾宜乐不确定梁栋有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这比在论坛上闭眼讲骚话难多了,他心跳得很快,睫毛簌簌地颤,甚至不敢瞅一眼屏幕上梁栋的表情。
“所以,”顾宜乐干咽一口空气,“等四十九天后,你可以给我、给我弄个真的吗?”
由于不敢看也不敢听,顾宜乐并不知道暴露在镜头里的皮肤有多白,吐露的话语有多引人遐想。
看着那段白皙脖颈,红潮自上而下蔓延,胸膛的起伏与锁骨的颤动连成一片轻漾的波浪,梁栋也口干舌燥起来。
他觉得室内温度突然升高了,怀疑是舍友董俊哲参加完聚会回来,不小心碰了热水器旁的暖气调节开关。
不过他不排斥这种感觉,也喜欢顾宜乐在他面前展露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不答应是不可能的。
梁栋像往常一样板着脸,哪怕泛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了一切。
他一字一顿地郑重回答:“当然,可以。”
第24章 一切都会变好
年初六,s市音乐学院举办了一场小型春节音乐会。
作为校乐团骨干分子以及本地学生,顾宜乐当仁不让地参与了。s市已经开始回暖,这次的舞台直接设在学院外的林荫道上,春风拂面,乐声飘荡,不少周围的居民前来围观,场面不大却很热闹。
因为是传统节日,顾宜乐和彭舟一起拉了段《梁祝》,街坊们都爱听,碰巧情人节刚过,还有小朋友在路边买花送给他们。
散场的时候卢箫笛让他们先别走,说有事商量,顾宜乐和彭舟便去上次那家咖啡馆等她。
刚坐下,彭舟就掏出家伙什——一团毛线和两根竹棒针,开始织围巾。
无处安放的一枝红花被他夹在耳朵上,从顾宜乐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坐着的俨然是位勤劳手巧的花姑娘。
“这是太闲了,开始自给自足了?”顾宜乐问。
“再有一截就织完了。”彭舟头也不抬,“新年礼物。”
“给谁的?”
“蒋榆。”
顾宜乐明白了,这也是计谋,蒋榆设美人计追他,他设苦肉计追蒋榆。
令人不禁吐槽这两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趁早在一起算了,省得祸祸别人。
嘴上嫌弃,眼睛却不由得一直盯着彭舟的动作。
到底是没忍住,顾宜乐前倾身体,手指叩了叩桌面,打听道:“欸,这个简单吗?几天能织完?”
卢箫笛忙完来到咖啡店,看到的就是两个男生面对面做编织的温馨画面。
顾宜乐头一回干这个,动作生涩姿势别扭,棒针几次戳到手,织出来的一小截也松紧不一,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只听几声咔嚓,卢箫笛给他俩拍了下来:“给我们学校的树洞栏目投稿去。”
两位当事人只有一个要求,异口同声道:“把我拍帅点。”
卢箫笛十分厚道地给加了厚厚几层滤镜,登上校园论坛发帖的时候,照片还没发出去,先被一则新帖吸引去了目光。
“我去,这也太不要脸了。”她边看边骂,“我们还没动手呢,他先倒打一耙?”
顾宜乐听到学姐的口气就知道没好事,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去看,白底黑字讲故事般的描述映入眼中时,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紧攥的双拳也不住地颤抖。
他实在不想和那家伙面对面,回去的路上,按照卢箫笛打听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了三声就接通了,没等顾宜乐自报家门,那头便用带笑的语气说:“没想到乐乐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人活久了果然什么奇事都能见到。”
一句“那你怎么还没死”差点脱口而出,想着是来确认事情的,顾宜乐咬牙沉住气:“论坛那个帖子,是不是你找人发的?”
“什么帖子?”谭迁装了会儿傻,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哦,你说的是讲我俩高中时期的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这可是我和你之间的私事,我怎么会发到那种地方让那么多人欣赏呢?”
“不可能。”他说的话顾宜乐一个字都不信,“除了你还有谁?”
谭迁在电话那头从容地轻笑一声:“虽然我不想给别人提供茶余饭后的笑谈,可是这事当时闹得举校皆知,现在我们俩又在一所学校了,被人翻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顾宜乐听不下去,也不想再跟他打太极:“上次赵学长的生日聚会,停电的时候,是不是你偷袭我?”
“偷袭?你在说什么?”
“就是摸、摸我。”难以启齿的话令顾宜乐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也在受邀之列,我都看到了,现场也有别人看到。你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