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夏东篱家的池塘中目前还没有种植水草,这主要是因为他还没找到能HOLD住乌龟摧残的水草。
之前他往水底塞了几颗金鱼草,但是被家里的两只乌龟三两下蹬踹就给拨拉了出来。不过好在金鱼草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便浮在水面上也能活下来。
他之后又试了几种,无一不是被连根拔起,最后,小池塘就也只能先光着了。没有水草抢夺养分的小池塘很快就成了藻类的天堂。
不过,这一局面很快就要改变。
屡败屡战的夏东篱已经在网上下单买了莲花的根茎了。
等东西一到,他准备将它直接种在花盆里,然后再把花盆放在小池塘里,任凭他们家乌龟本事滔天也不可能有战胜装满泥巴的花盆的力量!
到时候莲花的根茎还能给小虾们提供躲避空间,夏天时候还能开个小花,一箭三雕。
没涉足水族世界的老许同志闻言一愣,他忽然有些兴奋地问道:“黑壳虾是什么虾?我好像没听说过,好吃吗?”
很好,老许同志非常有华国青年一代的风范,听到不认识又疑似能吃的动物第一反应就是好不好吃。
吃是肯定能吃的,就是没必要。
夏东篱冲他比划了下黑壳虾的大小,老许立刻就没兴趣了。
吃虾就得吃肥墩墩又Q弹的肉肉啊!这种虾有什么意思,都不够塞牙缝的。
夏东篱对他的毫无自觉表示不可置信:“就算给你吃你也不能吃啊,清淡饮食,拒绝海鲜河鲜,多吃蔬菜,许先生,请遵医嘱好吗?”
许一白顿时整个人都蔫了,他悲从中来:“夏先生啊!强迫吃素和自愿之间,隔着有几座山那么大的鸿沟呢呜呜呜!”
“想当年,本王也是可以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以康师傅果腹,以双汇配餐,但不幸遇到了刁民,现在寡人被那混蛋养刁了胃口。夏弟啊!你不知道我们领导有多能吃多会吃,跟着他,我是走遍了大街小巷,大店小铺私家菜样样不漏,现在你让我回到解放前……你说我现在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好痛苦的!”
夏东篱闻言一阵无语,他看着这个戏精上身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同情嘛……也的确怪可怜的,但是想想这货之前在朋友圈得意洋洋晒的那些九宫格,他又有些同情不起来。
荀岏举着梯子从他身边走过,闻言竟也有几分心有戚戚焉。如果现在再让他去吃蚊香的话……唔,那他宁可继续养蚕了。
老许还在那边叭叭:“而且马上就是夏天了,老夏啊你说说,到了夏天你第一反应是啥?”
夏东篱不假思索:“蚊子!”
“……”许一白闻言默然,他看了一眼小伙伴,眼神中带着鄙视,“老夏你怎么回事?你对得起自己的姓氏吗?夏天的特色是什么?那必须是大汗淋漓的撸串和冰啤酒啊。如果可以再加上海鲜,还有麻辣小龙虾,那就是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但是你都不能吃哎!”夏东篱轻声插刀。老许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夏东篱轻轻踢了下他的椅子,“行啦,快去装你的马桶盖,这东西我可装不来。还有,你去二楼的厕所装,一楼厕所没有电源。”
许一白嘟哝几句,满脸依恋地RUA了一把爱宠,然后迈着萧瑟的步伐走进了小屋。
夏家的晚餐十分简单,两荤一素配一个西红柿蛋汤,几乎所有的蔬菜都是小院自产的。荀岏的手艺这些日子都给练出来了,他火候刀工都很好,虽然基本都是素食,但老许还是表示相当满意。
晚饭后,夏东篱在厨房洗碗,荀岏则是去院子里投喂小动物,二人并没有交谈如何分工,显然这是常态。一直在默默观察的许一白蹭到了厨房,“小夏,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唔?什么?”夏东篱正在冲碗,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他。
“就小荀。”许一白靠在池子边上,目光从窗框中穿出,外边的青年在院子里来回穿梭,身后跟了一堆嗷嗷待哺的小动物。他动作十分麻利,倒狗粮、放鸡食、塞草料,不过三两下院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在空闲时间,他又给洗水盆换水,等小动物们都吃完后又收拾饭盆清洗晾干,动作熟稔又流畅,一看就是做熟练的。
“他要是一直找不到家人,你就这么养着?”
“啊……”夏东篱微微一愣,随即无意识地将水龙头开大了些,用水声遮住了两人谈话的声音,“他不是我养,是政府在养……”
“小夏——”许一白打断他,“你就租了十年的地吧?”
夏东篱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十年后,你会留下来吗?”
夏东篱皱了皱眉,表情有些挣扎,片刻后叹了口气,“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目前来说我还是挺喜欢小锦村的。”
“那是你还年纪小,你现在二十来岁,住在这儿是体验生活。但是你没打算不结婚不生孩子吧?到时候小锦村的生活环境就会有很多不方便,最起码这里的教育资源就不如城市的好。”许一白撇开视线,不去看夏东篱的表情,“就算你是为了大米,大米十年后就是一条老狗了,就宠物医疗条件来说,你也得回城市吧?到时候你能带着他回去吗?”
“……”
“弟,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是读过史书的,斗米恩升米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夏东篱抿唇,小声嘀咕,“但他也不至于十年都找不到自己家吧?而且万一他先成家了呢……”
许一白翻了个白眼:“就你家这遗世独立的环境,他上哪找媳妇?找你啊?”
夏东篱:“……”
重新找回毒舌技能的许一白继续发出灵魂拷问:“他现在有身份证吗?文凭呢?认字吗?”
夏东篱乖乖答复:“有的,派出所给他申了个临时证件,不过不能出省,出去了要先去办手续。学历……这个没有吧,人都没找到,哪来的学历。认字没问题,他已经能看懂普通的书了。”
“崽——”许一白沉吟了一会,道,“我劝你让他去读成人教育,无论如何先把中专文凭读出来。如果他有意向再去读大学文凭,考虑到你这里的情况你可以找找有远程教育服务的学校,这种学校拿了课本后可以在家上网课,考试时候过去就行。”
“他一直靠着你,你俩永远不会平等,也没有共同话题,毕竟话题是靠眼界来决定的。而且有个文凭他以后也能多条路,以后要是和你去城市里也能找个工作。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去读,毕竟也有人读书是读不进的。”
许一白拍拍他的肩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学习的投资上永远不会过时,好好想想叭,小夏同志。”
夏东篱将碗冲干净,然后靠在洗碗池边上想了想,觉得老许的话还挺有道理,就是有哪里怪怪的……
等他打开电脑查了继续教育的相关资料后才反应过来了。
为啥老许要说两人平等不平等啊,还有,为啥要有共同话题。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老许默认了小岏会跟着他回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老许:你说呢??
就算是攻也逃脱不了上网课的命运!
第57章
农村的夜晚很安静。
没有密集的路灯,也没有醒目的灯牌,只有家家户户窗户里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点亮了夜归人的路。
——这是许一白来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段落。
吃完晚饭之后,对乡村生活充满了幻想的许一白就拉着夏东篱爬上了他们家的屋顶,然后在上头对着日落的光景换着位置拍了N张,又对着村落的方向守株待兔,就等着万家灯火亮起的那刻。
夏东篱一边往上头运水果瓜子,一边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大概是城市人的通病,那就是对乡村生活还停留在N年以前那种落后又有些浪漫的场景上。不过很快他们就会被教做人了。
晚六点,眼看着日光即将要被夜幕所吞噬,下头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开启了电灯,如许一白所想,出现了华灯初上之景。
但是还没等许一白拍上几张照片,他就听到了动感的节拍打破了夜的宁静。许一白起初以为是谁的手机铃声比较逆天,直到看到了村子中聚集起来的人群以及那边亮起的灯光。
他顿时表情一变。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许一白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这,这里居然也有?!
“啊,今天是广场舞吗?”边上的夏东篱十分平静地往他手上塞了一个瓜,示意他挖着吃。他对上许一白不敢置信的眼神,轻描淡写道:“小锦村的娱乐生活很丰富的,村子里有广场舞队和秧歌队还有民乐队,其中广场舞还代表我们省去参加过比赛。”
“据说前两年三个队伍互相Battle过,巅峰时期三个队同时在那放音乐,后来村民们受不了就开了个圆桌会议,给他们排了个表。当然,如果有比赛的话,还可以加时。后来因为互相不耽误,大家还会参加对家的活动呢。”
夏东篱又往他手里塞了几张纸巾,神色非常平静,“没事的,他们就跳一个小时,七点了都得回去监督孩子们做作业和加班。你还是能看到你想看的宁静小村庄的。”
许一白:!!!这么现实的吗?
夏东篱倒是很看得开:“生活压力都挺大的,释放一下也很好啊,而且我们村的广场舞领队音乐审美很好的。”
“这你都知道!”
“嗯!”夏东篱十分淡定,“因为他的歌单是我推给他的。”
许一白:囧!
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改变不了生活就只能去融入生活」吗?
不是,弟弟啊,你这适应的能力也太强了!
许一白顿了顿,表情骤变:“等等,你刚刚说回去加班?”
农村生活居然也会有这么可怕的词吗?
“唔,广场舞领队是我们村的村长助理。最近我们村村长又去外地学习了,所以村委的事务大部分都是他处理,最近雨季要注意防汛,所以他领舞完了还得回去加班。”
许一白彻底无语了,他默然听着下头从《铿锵玫瑰》唱到《套马杆》最后转到《火红的萨日朗》,表情渐渐诡异,最后甚至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艾玛,居然觉得还挺好听的。
夏东篱给他的品味点了个赞,“对了,我们村助理排舞的能力也不错哦,《萨日朗》还拿过奖。今年据说他又改了几个动作,加入了蒙古舞元素,你感兴趣的话后天可以过去看,他会很高兴的。”
“呃——”许一白有些心动,不自觉被带歪,“那,那我去看看?”
“嗯嗯,你要是想要加入的话和他说一声就好,跟着跳就行,其实也不是特别难。”
许一白大惊:“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去跳广场舞!”
夏东篱安抚炸毛的老许:“我们村广场舞不是只有女性的,男性也挺多,而且你这病也不能一直不动啊,动静结合才是养身之道。”
老许的回应是——他将半个瓜一口气给啃完了,然后将瓜皮往垃圾桶里一放,扭头拍照去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仅剩的日光沉入夜色之中,今日是上弦月,月轮仅露出了一个小芽,月辉淡淡。
月光暗的日子里星星就特别亮,农村的光污染弱,加上小锦村这边的空气好能见度高,星空就像是打落在深蓝色绒布上的碎钻一样,数都数不清有多少颗。
这个季节的夜风还有一点微凉,夏东篱缩着脚坐在躺椅上刷手机。荀岏下去了一趟,再上来时手上拿了一个USB小台灯:“全黑时候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夏东篱缩了下身子让他将小台灯夹在躺椅背部,见荀岏还要下楼顿时有些疑惑:“小岏?”
“大米不敢上来,我去陪着它。”荀岏对他说道,“夜里凉,别睡着了。”
“知道,过会我们就下去。”夏东篱刚说完就对上了许一白微妙的目光,他顿时警觉:“干嘛?”
许一白干脆放下了手机,小心翼翼地盘腿坐到了另一个躺椅上,然后抓起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你们家小荀还挺体贴的啊,这是给咱俩留交流空间呢。”
“你想多了!”夏东篱也跟着放下手机,“他一个失忆的人,又没学过这个,哪有这个意识?”
“情商这东西,也有不少人是天生就有。”许一白托腮,“你读书的事情和他说了吗?”
“哪有那么快?!这事我也得去问一下派出所那边有没有可行性呢。”夏东篱摇头,“得等我都问好了整理好资料再同他说,否则他这边要是同意了却发现没法念,不是空欢喜吗?”
“你还真是掏心掏肺啊。”许一白有些感叹。夏东篱白了他一眼:“别说的这么肉麻,这就是做事情的基本而已。”
前九十九步都做完了,最后一步做了未必有好,但是不做一定是不好,这是经历了社会毒打的青年人才懂的道理。
许一白也有些无奈,他看看夏东篱,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眼神中透出了点复杂来。
夏东篱见状调笑:“怎么?你还羡慕我这一亩三分地?你这搞学术的还有不开心啊,你们那领导不是挺牛的吗?”
“那倒不是,也没到这程度,就是稍微有些唏嘘。”许一白耸肩,“我之前也觉得他挺牛的,金汤勺金脑子还长得好有资源,跟着他走了一趟之后发现这丫也不算容易,也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