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绝对的实力,也没有办法坚持到抢七局。
并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把握好这种机会的。
刘墨也没打算放水,打得颇为卖力气,尤其是校长、教练都来了之后,更是进入了正式比赛的状态当中。
随侯钰握住球拍,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之前比赛时的心理压力都没有此刻大。
他知道,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次,还有就是让侯陌他们放心。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能够改变处罚,冉述的愧疚心理也能减轻一些。
为自己,也为在意他的人而战,意义非比寻常。
重新睁开眼睛后,他按照侯陌之前教过自己的方法,将整个球场想象成一个立体空间,这个空间内每一个位置,都可以加以利用。
而刘墨,就是这个空间中他需要去应对的人。
对刘墨每一次挥拍,无球跑动时的方向和行动轨迹,加以分析,接着预判。
当预判到达一种程度之后,刘墨所有的动作都仿佛是慢动作,他能够分析出刘墨即将要去的地方,从而将球打在刘墨移动的相反方向,或者是能在动作中找到空当,打向那里。
角度毒辣,下手狠绝。
双打打习惯了之后,单打时就会觉得球场的场地很空。
双打时对面有两个人,场地似乎被占满了,等双打打到一定水平后,他再次尝试单打,就会觉得场地上很多地方都存在着破绽,刘墨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他的高强度左右调动,从而丢分。
用脑子打球。
这是随侯钰和侯陌相处久了之后形成的风格,不再是单纯地凭借直觉。
用时2分钟,随侯钰在第二盘自己的发球局成功保发了,并且发出了一次ACE球。
随侯钰赢了一局后,全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刘墨听得那个气,明明第一盘是他赢了,却只有他的几个兄弟给他叫好。但是随侯钰只要得了分,其他人都跟踩了电闸似的,兴奋得不行。
又到了刘墨的发球局。
刘墨有时会用左手发球,采取近身压迫的战术。
众所周知,在比赛中遇到左撇子,有的时候会陷入迷茫当中,不知道用正手接还是用反手接,以至于产生失误。
随侯钰渐渐适应下来后,小碎步调动自己的身体,正拍回击。
这一球,震得他拍把都在发颤,握着拍把的手指都有点麻了,打了一盘而已,就被这种力量搞得有些狼狈。
不愧是和侯陌势均力敌的老对手。
侯陌正认认真真地看比赛,突然接到了桑献的电话。
他知道随侯钰容易分心,特意躲到了人群后,眼睛一直盯着比赛场地,同时接通了电话:“喂,怎么了?”
“冉述被他爸带走了。”
侯陌从未听过桑献这样的声音,紧张得声线都是虚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还在强撑着。
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
侯陌有些意外:“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医院里看着吗?”
“他说他饿了,想吃点粥,我下楼去给他买东西,他一个人在病房里休息。回去之后他不见了,我去问护士,护士说是被他爸爸带走了,消炎药都没打完直接拔了针。”
侯陌当即觉得一阵难受。
冉爸爸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也算是发现了。
他和桑献动手打了冉爸爸,冉爸爸心里记着仇呢,知道打他的人里有桑献,桑献还是冉述的男朋友。想要让他们难受,就把冉述带走,让桑献再也见不到冉述,这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
冉爸爸每一次出击,都会攻击在他们最痛的地方。
侯陌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稳住桑献:“你别着急,冉述那边有没有通信设备?”
“我给他买了新手机,但是我回去后看到手机他没拿走,还在充电呢。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我派人去机场盯着了,火车站也去了,可是……可是他们如果是开车走的,怎么办?”
“你们家不是有一段高速公路吗?”
“不在本市。”
“……”
侯陌这边还要看随侯钰的比赛,这场比赛实在是太重要了,关乎着随侯钰的未来。
但是那边冉述失踪了,他也跟着着急,如果随侯钰知道了肯定也会急得不行。
他做出的决定是先比完,毕竟随侯钰就算现在停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着着急。
但是比赛如果赢了,随侯钰之后还能继续打网球比赛。
侯陌再次开口:“现在通信很发达,冉述也不傻,他肯定会找机会联系我们的。他爸到底是亲爸,不会亏待他,顶多是把他关在一个封闭的地方。”
“亲爸……”桑献冷笑,“他亲手造成的伤,刚刚缝完针药都没打完,就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把儿子带走了,只是为了报复我,这还算是亲爸?”
“……”侯陌突然哑口无言,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随侯钰还在比赛?”
“嗯。”
“你们先继续,我联系苏安怡。”
“好。”
挂断电话,侯陌再次站到最前面去看随侯钰的比赛,手心里都是汗。
他从未这么难受过。
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个渣爹没完了?!
这一次随侯钰打得很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侯陌中间退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全程没有分神,全神贯注地去打这次的比赛。
第二盘拿下得很艰难,但是这对随侯钰来说就是希望,按他自己的信念,他也不想被判禁赛。
二楼围栏内,省体的教练忍不住说道:“这个小子单打也不错啊,你怎么不让他参加单打比赛?”
省体教练同样不知情,还当是要定什么保送名额了,来他们学校探探底,明里暗里地帮随侯钰说话。
这句话看似是在问,其实是在夸随侯钰,故意夸给工作人员听的,也算是间接帮忙了。
王教练顺势回答:“他最开始练的就是双打,练习的时间短,双打刚有点样子,单打看他以后自己的想法吧。”
“练习这么短的时间,能打成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悟性好,底子也好,这小子和侯陌一样聪明,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王教练跟着点头:“对,是个好苗子。”
“啧啧,怎么好苗子都跑你那里去了呢?”
“我积德换来的。”
省体教练一听不由得来气:“我不积德呗?”
“你天天惦记着我这几个队员,我就这么几个拿得出手的,结果你三天两头地给他们打电话,你是不是不积德?”
省体教练一听,王教练这是知道了,“嘿嘿”笑了半天。
工作人员看了看这两位教练,又看了看场地上在认真比赛的两个人,突然和王教练单独说话:“如果各项指标不合格,我也不会帮你们改决定。”
王教练听完当即眼睛亮了,连连点头:“肯定的。”
工作人员最后看了一眼比赛场地,最后扭头离开了,并未等到比赛结束。
随侯钰在场地上努力的样子,还有那种肉眼可见的实力,最终还是让他动摇了。
等工作人员走了,省体教练才去问:“怎么回事?”
“甭管了,就是孩子历了个劫,但是他用实力渡劫成功了。”王教练回答完,走到楼下到了侯陌身边,“那边改主意了,不过有个前提。”
侯陌一阵狂喜:“什么前提?”
“需要他各项指标都恢复到正常范围内。”
侯陌的喜悦肉眼可见地消失:“这个……有点难吧?”
其实正常人,都很难达到“正常”水平。
平日里是一个状态,但是如果检查的时候出现紧张,或者最近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有可能导致指标“不正常”,但是人是正常的。
随侯钰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想要恢复“正常”非常困难,再加上随侯钰本身就有狂躁症,想做到检查结果正常,真的太难了。
“这怎么做?”侯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总之有机会就是好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如果他知道冉述被他爸爸带走了,只要冉述一天不回来,指标就一天正常不了。”
“冉述又怎么了?”王教练都有点崩溃了。
侯陌将之前的事情和王教练说了,王教练听完捂着胃一阵难受。
胃病又犯了。
侯陌只能扶着王教练到一边坐下,王教练低着头,又问:“能找到人吗?”
“桑献在努力,肯定是什么法子都用了。”
王教练叹气,接着说道:“我记了上次检查的医生的电话,你们去取球拍的时候我打电话问了,如果想短时间内恢复到正常水平,最有效的方法是电休克治疗。”
“从脑袋注入电流?”侯陌光听治疗方法的名字,便已经心疼得声音发颤,眼眶都红了。
“对,会打麻药,没有太大的痛苦,两天一次,一般八到十二次算是一疗程。这要看他治疗后恢复的情况,好的话,五次就能好了。效果不好的话,他自己调整不过来,说不定得十二次。”
侯陌看着比赛场上依旧在认真比赛的随侯钰。
比赛即将结束,已经是第三盘的赛点了,随侯钰渐渐不敌,咬着牙坚持。
不打断比赛是对随侯钰努力的尊重,也是对刘墨这个对手的尊重。
他再次问道:“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嗯,会,术后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之类的症状,还会影响记忆力,一般一个星期到一个月就可以恢复。但是……他在高三阶段,治疗这么一段时间,加上恢复的时间,恐怕会影响学习。而且,世界青少年联赛他注定不能参加了。”
“我也不参加了。”侯陌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疯了?等你比赛结束,保送的事就算是定了!你知道国内多重视这场比赛吗?”
“我得陪着他……教练,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真的得陪着他。我小时候丢下过他一次了,我不能再丢下第二次,他难受的时候没我不行。”
王教练捂着胃,难受得厉害。
侯陌想给他要一杯热水,只能去托省体的学生去做。
最终,王教练只回答了一句:“听随侯钰自己的决定。”
第132章 再次治疗
随侯钰输了。
第三盘时刘墨已经能够适应他的打法了, 在刘墨看来,他就是低配版的侯陌,比侯陌多了点灵活, 却少了太多的实战经验。
单打方面没有进行过专业的训练, 到底还是不如刘墨这种从小训练的人。
随侯钰最终还是不敌。
随侯钰拿着球拍停下来时一阵难受,不过努力过了, 也算是无憾了。
如果是别人, 怕是听到要挑战的人是刘墨,直接就会放弃。随侯钰却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直到比赛结束才停下来。
刘墨还走过来跟他说:“你很牛逼了,我压力很大!我操, 打得我心肝颤, 还以为要输了。”
“嗯, 你很厉害。”随侯钰努力振作起来,开口说道。
“别一副沮丧的表情, 我们队里那群新人要是有你这水平, 他们都能笑出鼻涕泡来。”
侯陌快步走过来:“他们那边改决定了,有回旋的余地,别怕,一会儿跟你仔细说。”
随侯钰十分诧异,回头看向二楼, 发现二楼的人已经离开了。
找了一圈后,才找到在一边捧着热水喝的王教练。
“真的?”情绪扭转得突然, 随侯钰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嗯,没骗你。”
侯陌对刘墨说道:“刘哥,下次再来找你吃饭,我请你, 这次先走了啊!”
侯陌难得跟自己客气,还叫了哥,又很大方地说要请吃饭,刘墨笑得不行,连连点头:“行!等你啊!”
“嗯!”
侯陌拉着随侯钰朝着王教练走,两个人一起把王教练扶了出去。
王教练开车来的,可惜胃病犯了没办法开车,只能坐在车里先缓一缓。
侯陌上车后,将两件事都告诉了随侯钰。
侯陌先问的是:“你有没有能找到冉述的方向?”
随侯钰的目光有些呆滞。
他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表情许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哭,也没有多紧张,只是呆呆的,看着反而更让人担心。
半晌,他才回答:“上次……我就束手无策,这次还是一样。这么久过去了,我一点进步都没有。”
侯陌不敢说桑献同样无措,只能安慰:“我们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强大,我们都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束手无策,你先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桑献路子挺野的,挖地三尺也会找出来,还不会让他爸消停。”
随侯钰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未读消息,再去翻找通信录,终究还是放下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冉爸爸找的地方肯定是他意想不到的,他就算让他妈妈联系冉妈妈也没有用。
冉爸爸和冉妈妈在争抚养权,冉妈妈也不是多爱冉述,而是冉述在身边,才能得到冉爸爸给的抚养费。
他没有任何办法,和当年一样。
无助,彷徨,骂自己无能。
无力感尤其强烈。
他不能发怒,他不能哭,他不能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他只能努力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