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陌换完睡衣,没有去上铺,直接转身到了随侯钰的床边,拿出手机看了看,随后放在一边充电。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得很轻,生怕吵醒别人。
做完这些后,侯陌躺在随侯钰身边,转过身来,缓缓靠近随侯钰,在他耳边说道:“我想过你不会睡着,但是没想到你会偷看。”
一句话,仿佛击中了随侯钰。
他闭着眼睛,眼珠却一直在转,半晌才睁开眼睛坦然和侯陌对视,理直气壮地问:“不能看吗?”
“可以可以。”侯陌赶紧妥协。
“你少看了?”
“没少没少。”
侯陌轻笑了一声,接着在他耳边小声说:“睡吧。”
“嗯。”
随侯钰重新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耳垂,接着继续睡。
*
随侯钰加入网球队一个月后,有一场省级的比赛,也是近期最后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是一个品牌赞助的,比赛名称就是“东利信集团青少年网球巡回赛”,不会累积积分,不过奖金相对其他青少年比赛是比较丰厚的。
比赛的时间选择在十一月初,温度下降,却不是特别冷的时间段,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们所在的省到了春秋风都特别大,风向、风力都会影响到球路,所以对户外实战经验要求很高。
比赛城市距离他们所在市有些远,开车需要四个多小时。
队里安排乘坐大巴车一起过去,提前一天到比赛城市办理酒店入住,这样比赛当天可以早起调整状态。
这一次是和女队一起参加,他们同乘一辆车,搞得队员们都有些兴奋。
难得地,邓亦衡加了吕彦歆微信好友后就收心了,今天都没怎么看妹子,只是在上车前找到侯陌嘟囔:“你没跟王教练说要大床房啊?”
往常,都是侯陌和桑献住在一间标间。
现在侯陌和桑献都有双打搭档了,也就分开了,这次侯陌和随侯钰住在一间房间里。
侯陌听完忍不住骂道:“要大床房像话吗?度蜜月啊?”
这得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了吧?
邓亦衡继续嘟囔:“两个人睡一张床会不会挤?哦……学校寝室也是单人床,你们都习惯了。”
侯陌:“……”
就在邓亦衡嘲笑侯陌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随侯钰对他招手,接着说道:“我打人可疼了。”
邓亦衡抬起手来,表演了一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之后便闭嘴了。
一行人上了车,侯陌拉着随侯钰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后跟随侯钰解释:“在男女队交界线位置是最吵的,这里比较安静,靠近教练。”
随侯钰点了点头,抬头就看到冉述扯着苏安怡坐在了和他们一排的位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下意识吞咽唾沫,知道冉述又不高兴了。
最近冉述时不时缠着他问的问题就是:都是竹马,你可以一碗水端平,但是一个是陪着你这么多年的竹马,一个是舍弃你多年的竹马,谁轻谁重自己能掂量得出来吧?
他自然表示是冉述更重要。
但是,看到他和侯陌练双打,住一个房间,坐在一起,冉述就生气。
他最近压力很大。
等人都到齐了,车子行驶了出去,不久后到了一个路口停下了,许久没动。
教练起身去看,询问怎么回事。
司机回头解释:“这边只有两个出口能出去,另外一个出口限高,我们车过不去。这个出口这里停了一辆车,还没贴电话号码。”
冉述探头去看,小声说道:“法拉利不贴电话也正常,贴了就容易被一群人加微信。”
王教练询问:“能叫拖车吗?到得太晚了容易影响孩子们休息。”
司机唉声叹气的:“湘家巷这地方,等拖车过来得俩小时。”
“开不过去?”
“能,但是容易刮车。”
就在所有人都很焦急的时候,桑献突然开口:“撞过去,算我的。”
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来给了邓亦衡。
邓亦衡认识桑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瞬间充当了小秘书的角色,下了大巴车,把名片固定在法拉利车上。
等再次上车,邓亦衡立即对司机说:“师傅,开吧,两辆车修车的费用我队友包了。”
司机还是有点犹豫:“这、我这是新车。”
邓亦衡和桑献对视了一眼,再次了然,说道:“要不我队友把您这车也买了吧?直接给您换辆新的。”
司机不说话了,真的刮着那辆法拉利开了过去。
炫富小达人冉述看了看,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回头问刚刚重新坐下的邓亦衡:“我这位搭档挺豪横啊!”
邓亦衡只是笑,桑献依旧是沉着脸不出声。
侯陌忍不住了,说道:“他就是人傻钱多。”
“怎么?”冉述颇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侯陌吐槽得特别狠:“我曾经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参加法拍,看着他们拍了一段高速公路收费权,这我还能理解。结果他们还拍了两只东北虎,真要是能养家里我也不说什么,人家是养在动物园,他们可以经常去看看。但是,拍东北虎干什么呢?怎么的,你看望它们的时候还能进笼子呗?主人是一次性的?”
一直沉默的桑献终于开口了:“那次主要是去拍你们家房子,其他的只是顺便拍的。”
不补充还好,补充完了更加离谱了。
顺便买了段高速公路,以亿为单位的。
大写的有钱!
冉述没忍住,回头看了桑献好几眼。
心中估算着,以后别在这个搭档面前炫富,容易被比下去。
随侯钰听完后小声问侯陌:“拍的是你家现在住的房子?”
“不是。”侯陌倒是没隐瞒,“现在住的是我妈妈娘家老房子的回迁房,拍下来的是我父母以前的房子。不过现在是桑献家的房子,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赎回来。”
“哦……”
之后没再多问。
靠近侯陌的后果就是随侯钰睡了一路。
侯陌后半段也靠着随侯钰睡着了。
冉述叫醒他们两个人时,随侯钰靠着侯陌的肩膀,侯陌靠着随侯钰的头顶,两个人都睡得特别沉。
冉述背上自己的包说道:“车上其他人都下车办理入住了,所有人下车的时候都回头看了你们两个人一眼,仿佛在看展览。睡成了工艺品,也就你们两个人做得出来。”
最近随侯钰都要成睡美人了,随时随地能睡着。
两个睡得迷迷糊糊的人都没立即下车,而是在车上缓了缓神,毕竟那么多人,办理入住得有一阵子。
等缓过来了,侯陌拎着两个人的东西下了车,随侯钰打着哈欠跟在他身后。
到达酒店大厅后,随侯钰坐在行李箱上等待,侯陌一个人拿着证件去办理入住。
需要拍照验证的时候,侯陌特意将摄像头端到了随侯钰的面前,都不舍得让随侯钰起身。
办理完毕,侯陌推着行李箱,连同随侯钰一起推走。
随侯钰仗着自己瘦,坐在行李箱上被侯陌带着走,途中都没抬头,只是低头看手机。冉述拽着行李箱跟在后面,看着那两个人气得不行,一个劲儿骂随侯钰没良心,天天就知道和侯陌在一起!脚掌“啪啪”地砸着地面,走得铿锵有力,引得苏安怡一阵笑。
冉述在电梯门口问苏安怡:“你和谁住在一间?”
“王教练说我是男队的一根独苗,这几天我也会比较辛苦,所以一个人住一间大床房。”
听说这几天会有些忙,王教练自己带队恐怕会忙不过来,有苏安怡帮忙正好,苏安怡可以帮忙处理很多事情。
“啊……真好。”
冉述回到酒店房间里,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到处看了看,觉得这里的房间似乎有点简陋,估计是最低标准的标间。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思考着要不要去升级一下房间。推门走进浴室,被站在里面洗脸的桑献吓了一跳。
见桑献似乎在摸毛巾,他伸手从架子上拿下毛巾递给了桑献。
桑献伸出手来接走:“谢谢。”
冉述看着桑献没说话,视线在桑献手腕上打转。
此刻,桑献没戴护腕,估计是洗脸前摘掉了。
他看到桑献手腕内侧有着分明的疤痕,几道比较浅,一道特别深。
他能分辨出来,这是割腕留下的疤痕,已经留下增生疤,估计有一阵子了……
第44章 抽签
冉述一向懒得打字, 微信聊天都是发语音,这一次难得地给随侯钰发了文字消息。
R.S:我绝对没看错!就是有刀疤,这是割腕放血吗?
R.S:我现在和他搭档, 还住一个房间,万一我没看住, 他从窗户跳下去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得负起责任来?
R.S:你说他个子也高, 长得也不错,除了有些显老以外没什么毛病了, 还那么有钱,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呢?自寻短见可不好,绝对不能这么做,我们要向上,向阳光,向着未来奔跑你说是不是?
钰哥:啊……
钰哥:我问问。
三分钟后。
钰哥:还没洗完, 喊着说话费劲,我等会儿问。
钰哥:可能家里有什么糟心的事情?你家里不是也不太平吗?
R.S:可是我不会想不开啊!我每天只要有钱花就可开心了!他那么有钱,买不到快乐吗?
钰哥:不知道, 对他不太了解,而且这么久了也没熟悉起来。
R.S:他只对侯陌一个人感兴趣, 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有点……那个?
钰哥:应该不会,如果真的有,侯陌天天在我身边, 他会比你柠檬得更严重。
R.S:钰哥,我现在心脏突突直跳,害怕!我们聊点开心的事情。
钰哥:等我这次比赛拿了奖金,给你买礼物。
R.S:行。
钰哥:以后哥赚钱了养你。
钰哥:今天心情不太好,打开地图买个岛。
R.S:哈哈哈!中!
正聊得眉开眼笑, 冉述眼角余光注意到桑献站起身来,拿了房卡打算出去。
冉述“噌”地跟着站起身来,高声问道:“你去哪?!”
桑献被冉述的举动弄得一愣,接着回答:“去苏安怡那里取水,群里发通知了。”
冉述退出和随侯钰的聊天页面,打开群,看到男子网球队的群里苏安怡发了通知,说矿泉水送到她房间里了,大家可以过去取,她不忙了也可以给大家送过来。大家不要私自喝酒店里的水,避免出问题。
冉述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哦,我也去。”
桑献疑惑地打量冉述,接着回答:“嗯。”
冉述出门还得照照镜子,整理衣服,最后捂着眉毛跟着桑献一起走出去,全程贼眉鼠眼的,生怕遇到熟人。
到苏安怡房间门口,就注意到那里聚集了一群人,他拿出手机给苏安怡发消息,苏安怡很快捧着水跑出来,说道:“其实我可以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我就是陪他过来。”冉述用下巴指桑献。
桑献看看冉述的模样,看他还得单手捂着眉毛,于是伸手拿走了全部的六瓶水,接着对冉述说:“走吧。”
“嗯。”冉述又捂着眉毛特务接头一样地回去了。
苏安怡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12厘米的身高差,以及47斤的体重差,加之穿衣风格完全不同,让两个人走在一起的背影,看起来像长辈带着孩子。
*
侯陌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问:“刚刚你有事?”
“啊,想问你点事情。”
“问。”
“桑献他……”随侯钰不知道该怎么问,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后才继续说道,“他心情是不是总不太好?”
侯陌听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儿,坐在床铺上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随侯钰不知道直接问好不好,又陷入了纠结。
侯陌见他为难也不继续追问了,只是回答他的问题:“他啊,的确长期压抑,心情不太好。”
“有抑郁症?”
“有抑郁倾向,不过没到抑郁症,这是两种概念。真得了抑郁症是无法根治的,只能靠药物控制。抑郁倾向则是心情压抑,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心情,谁都会经历低谷嘛。”
听到侯陌这么说,随侯钰松了一口气,打算打字告诉冉述放心。
结果侯陌说话大喘气,他打字打到一半了侯陌才继续说:“不过,桑献不犯病的时候都是正常人。”
随侯钰当即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问:“犯病?!犯病会怎么样?”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别人,也就是有点自虐倾向而已。而且……我不惹他,他就不会犯病。”
“什么意思?”
侯陌低垂着眼,沉默了半晌,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呼吸似乎是让他的胸腔跟着痛了起来,让他情不自禁地蹙眉。
似乎勾起嘴角敷衍地笑都用尽了力气,侯陌笑得很累,声音也有种无力感:“总之,放心吧,他不会伤害你的朋友。”
随侯钰知道,侯陌这是不想继续说了。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侯陌对他毫无隐瞒。
但是有一小部分,侯陌一直在遮掩着,不肯提起,这越发让他在意起来。好似冰川最深层的根基,茂盛树木的根须,明明是最无法忽视的存在,却从不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