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缘:“交洽?”
彭泽锋:“对,你的目的是找一个与你感动身受理解你的人,好让你觉得在这世界上你不是唯一,你也是一个‘人’而已,你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在执行这一点。我不需要收买任何东西。”
顾无缘低头。
他说:“我大概不配得到您说的全部,成为人什么的……是好孩子才有的资格。”
彭泽锋强制顾无缘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听我说,你并不脏。在我眼里,你非常好,就像迎着阳光绽放自己的花一样。”
也许会有人折下你的花枝。
也许会有人践踏你。
也许会被人们拔除。
但绝对不会改变你原本属于美好的属性。
“有人说过您像风一样吗?”
顾无缘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彭泽锋:“有。”
顾无缘:“是吗?”
彭泽锋:“你。”
顾无缘再一次笑了,“不介意的话,今天谈话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给您涮火锅,我对把握时间和他人的口味非常有天赋。”
“好。”彭泽锋一点也不生分,对方说给他涮火锅他就真的只做两件事,一是把自己想吃的弄到顾无缘面前,二是趁热吃。
第14章 恐怖症篇3
“最近怎么样?”喻风不久前接了一个患者,在国外呆了一个月,本来以为诊所会落灰,没想到彭泽锋居然乖乖地坐在诊所里上班。
“昨天来了一个患者,身体健康并且根据他的话语可以推断出他的病情是精神因素引起的,初步诊断为神经症患者。他请我吃了火锅。”彭泽锋说。
喻风叹了口气,“重点不应该神经症患者吗?吃火锅这种事情就不用在意了吧?”
“嗯……很久没人给我涮火锅了。”翻译过来就是彭泽锋吃的很开心,所以他记住了这件事情,引申就是他对这个患者挺有好感的。
“请去掉没。根本就没有别人帮你涮火锅的经历好吗?不要擅自给自己增加记忆。”你个傻逼,从来不都是你照顾别人吗?
喻风把整理记录的资料拿出来,翻了翻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放到了文件袋里,然后放到了靠里的书架上,犹豫了一下是否上锁,接着又抽出另一份资料,这是两个月前预约了明天会过来的患者。
喻风一边上锁一边问,“对了他严重吗?”
彭泽锋转了转椅子的方向,双手枕在后脑勺看着喻风忙碌思考,然后道:
“能治好,不过本人应该每一天都挺痛苦的。目前来讲患者患有恐怖症、躯体形式障碍,轻微神经衰弱和强迫症,社会适应能力良好,但由于压力问题他做出了比较偏激的行为……所以,你先帮我把所有律师资源找出来?”
彭泽锋不爱交际,所以除了患者以外的关系都是喻风在维持,什么资源都在他那。
“没问题,不过多偏激?”喻风看着手上资料里那个疑似妄想症的患者,有点小纠结。对方执意要不出门待在家里两个月,认为只有那样才能改善自己的处境,如果不能他就会再次过来这里找他治疗。
那个患者并不觉得自己有妄想症,而是他真的运气非常糟糕,躲不过去他才会考虑自己得病了的可能性。
然后他昨天打电话给喻风了,说是按预定时间过来。
其实就喻风上一次初步接触来看,对方有妄想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要把所有东西都归结为运气又太玄乎了。而患者实际上条理清晰也没任何失常的举动,除了两个月不出门这一点有点和一般人不一样,其他都很正常。
医院神经科的检查显示正常,他这边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天能得到答案吗?
“应该是杀人了,因为按患者说法,他把恐惧的根源拔除了。”彭泽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恐怖症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如果不是彻底把源头消除了的话,是没办法恢复成现在的样子的。不过,现在也还是需要治疗就是了。”
喻风放下手里的资料,“我能说一句‘卧槽’吗?”
他有点惊讶,因为精神病和心理疾病患者杀人的很少,虽然他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凶残类型的患者。他之前还去医院帮过忙,给狂躁症的还有一个恋尸癖的做过心理治疗,其中两位患者的精神世界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尽管说他们讲的并不全是真的,但世界观确实很扭曲。
比如恋尸癖的那位,他其实不是真的恋尸,只是他觉得尸体是“活”的,和正常人相比更加听话,能与他心灵相通。
为此他还去了殡仪馆工作,只是这并不能满足他,所以他开始他一部分一部分的把尸体往家里偷,然后拼成他眼里最正常、最完美的人类:三只手、一个躯干、两只腿。在他的世界里,人类应该有三只手才完美,而头则是不必要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想呢?因为他不需要尸体有身份。
他认为,有脑袋是人类身份的象征,身份代表了个体,而既然是个体,那么自然会有独立的意识,可他不要他的“伙伴”有有别于他的意识,他们是共生的,是一体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社会危害并不大,并且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可某一天开始,他突然想到了一点:为什么不能把活着的人也变成他的“伙伴”呢?大家都是共生的,都是一体的多好啊!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区别有歧视,大家都会生活的很开心很幸福。
就像他现在一样,他的三个分|身和他一样感受着这世界的美好与快乐,他觉得他的分|身那一刻也一定在为他的机智愉悦到颤抖。
发展到后来,几近疯魔,他开始蓄谋杀人。不过还未动手就因为他企图偷医院里的新鲜尸体而被捕了,然后送到医院治疗。
而“他们死了吗?他们不是一直都有说有笑的吗?就像我一样开心。”是患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说“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我可以把幸福分享给你。”
第三次会面他说“你的头真的很碍眼。”
喻风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很想把他的“思想”抹杀掉,不知道是出于挑选“伙伴”的标准还是本能地觉得他危险所以想这么做。
不过最后喻风还是配合着药物治疗将人的价值观扭转了过来,又或者说是将价值观倒退到从前,没得病之前。这样做当然有风险,很有可能过段时间该人的价值观又会往恋尸的方向发展,不过那已经是当前最好的方案了。
因为患者本身并不愿意回归“正常”。
本来像这种类型的患者,也不应该强逼着去变成正常人,只是这一位患者已经危害到社会了,所以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案,在对方并不愿意配合的情况下。
那之后电疗、药物、催眠和心理理疗一起,也还用了半年才算解决。
然后那个人对喻风说“他说他会再回来的,让你成为他的伙伴”。
喻风对这种话根本毫不在意,这种话他没有一万也听过一千次了,况且何须跟一个被治好就要进监狱的人计较?
就连彭泽锋都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并不会因为是对着他的而发火了。
正常人的世界里都不乏威胁,并且执行率还不算低,这种混乱的世界里这些都算是家常便饭,提都不值得一提。
“不能,虽然他是在精神正常时犯的罪,但很明显是被害人的严重过错引起的。法律都会对这种情况宽容处理,我私心帮个忙有问题?”彭泽锋清楚地知道那样的选择是不对的,但就个人情绪他不觉得那种情形下做出那种事有多么不可原谅。
对遭遇这种事情的人来说,如果毁掉自己的未来就能把恶魔拉下水已经很划算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心软了不少。”喻风了解的彭泽锋不是个会为患者额外操心的人,他会在治疗期间投入全部心思,并且在治愈后定期检查直至确认不会再反复,却不会连这些病症引起的社会后果或者是人际关系都一并关心处理,但上一次的小患者打破了他的认知,并且这次的患者一个涮火锅举动就把人收买了?
彭泽锋站起来伸了懒腰,“大概,因为患者需求不一样?之前的患者是希望我把他们治好,但这位他只是想有人理解他的感受。我在工作中没什么个人感情你也知道,可把自己带入到他们描述的世界或者情境中的时候,我还是会受影响的。我知道他很害怕,很痛苦。”
“既然你那么想帮他,那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喻风拿起刚才被他扔到桌上的资料,“我出去帮你约个律师,然后去找我女朋友吃饭。”
“去吧,按她的性格估计快急坏了。”彭泽锋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喻风会喜欢占有欲那么强的一个人,又或者因为喜欢所以“被占有”也是一种幸福?
喻风笑得很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关机了,她没找你麻烦吧?”
“你觉得呢?她给我打了30几个电话,每次不是问你回来了吗就是问是不是我不让你接电话,说着说着还……算了,你快去吧。资料不要弄丢了,如果喝酒的话,千万不要让她碰到,不然被撕了很麻烦。”
“了解!”喻风把资料放进包里,刚要出门又折了回来,“你明天在诊所吗?在的话我就不带钥匙了,我总担心她偷偷拿我钥匙去刻印,貌似她对我们诊所很感兴趣。”
“在,给我吧。”彭泽锋哪能不知道呢?他电话里就问了很多遍他是不是对她家喻风有别的念头,擦,小风明明是他家的好吗?就算不提这个,她刻印钥匙一定会去翻书架上的资料吧?找她所谓的证据。
他和喻风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种关系,又怎么可能有证据?非要说的话喻风现在身上穿的是他衣服……可她都没认出来。
都不知道她上心上的心都在哪儿,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小风呢?彭泽锋曾这么问过魏迁延,但对方说只要喜欢就无所谓配不配得上,甚至所有的缺点都不会让人厌烦。
所以,他安静地闭嘴就好了。
喻风前脚刚走,警察后脚就上门了。
嗯……顾无缘没夸张,还真的是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了解他……
“请问有什么事吗?”彭泽锋例行装傻。
“您好彭先生,希望您配合我们回答几个问题。”黄蒙学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好的,需要喝茶吗?”彭泽锋起身到饮水机旁边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不用了。请问,顾无缘是您最近的患者吗?您了解的消息有多少,希望您可以全部告知我们。”
“如果警官大人不告诉我必须说的理由的话,我想我有义务保护我患者的隐私,甚至本来都不该告诉您他是我的患者。”彭泽锋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只喝了四杯水,要不现在再喝一杯?
彭泽锋将杯里的水大口喝完又去接了一杯。
黄蒙学轻笑一声,“如果您不这么紧张地喝水的话或许更有说服力,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咳、咳……”彭泽锋被呛了一下,是谁给你的自信用我的动作来揣测我的心理?
这种充满自信的语气洋洋自得真的……特傻逼。
“我不知道。”彭泽锋说。
“请配合,不然我们可以以妨碍公务请您回去,那样双方都不方便。”黄蒙学板起了一张脸。
“那他犯了什么事?您在以什么目标执行您的‘公务’?”彭泽锋想套点信息出来,昨天顾无缘透露出来的并不多,加上他自己推理的也不足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而他还没来得及调查警察就送上门了。
“他涉嫌杀人。”
“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
“在哪儿?”
“黑……请不要弄反你我的角色。”
“好的。”
……
……
“那么,这支录音笔请在您进行第二次面谈的时候录下对话内容,不要错过嫌疑人认罪的片段。”
“我知道了。”
一番简单的问答下来,彭泽锋说句“我知道了”真的不过分,他知道的大概有如下信息:
1.被害者叫王黑
2.他住在郊外的黑石酊
3.公寓区,5号楼17楼
4.50多岁
5.恋|童癖,受害者众多
6.这个警察真的很傻
第15章 恐怖症篇4
锁了门,彭泽锋驱车来到王黑的租住的公寓。
那是一栋白色马赛克外墙的公寓,有不少地方都有脱落的小块,并且因为年久的缘故,整栋公寓显得有些破旧。周围没什么绿化,整体环境看着灰蒙蒙的,非常压抑。
住在这栋公寓的大多是一些来这座城市打工的人,他们为了省钱住在这栋离市区有一个多两小时车程的公寓,每天起的很早搭最初始的一班公交车去上班。
人很多,而且大部分依靠便宜的公交出行,所以一天中只有两个小时是没有公交的,凌晨两点到四点,加班到再晚也一般不会到这个时间,而路程再远也不需要在四点前就出发。每到这两个小时,这个地区便如同死城一般。
因为底层的人没有资格拥有不夜城的权利,他们必须抓紧晚上的时间休息,尽可能地补充精力然后继续第二天的工作,撑一个月拿到工资和工友去喝个小酒或者买一包好烟,然后反复地数着有限的张数,留下一小部分再把钱寄到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