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献玉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予春焱

作者:予春焱  录入:11-06

  寒假裴苍玉过得十分不像个寒假,隔三差五就跟皮狗他们出来聚,一点分别的感觉都没有,班长她们也常见面,同学们都太熟了,没什么分别感。不过要说起来,有一个人怎么都见不到,他的同桌,他神秘优雅的同桌,某夜叫他去了一趟传说中的精神病院,然后就消失了,什么也不解释,就这么结束了。
  裴苍玉翻着他和白石的短信,翻着翻着发现他们说的话也不太多,而且隔着屏幕,但看这些文字,白石好像脾气不太好,讲话冷冰冰,但其实吧,白石跟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是柔柔和和的。裴苍玉用白石的语气和表情想象他读一遍这些短信,点了点头,不错,白石就是个用良好的语气说难听话的人。
  他百无聊赖地在家里晃,又不敢把家弄乱,干脆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奶奶订了一张床,可能明天到,到了就放在裴苍玉的房间里。她刚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裴苍玉内心有点抗拒,他很久没见过他爸了……但裴苍玉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谁去奶奶房间住都更不合适吧。
  到了下午六点,裴苍玉决定下楼去喝碗粥,解决一下晚饭,省得还要为自己一个人做,太麻烦了。
  他出了门,锁了锁,发现楼道的灯不亮,便跺了下脚,但灯还是没有反应。
  估计坏了吧。裴苍玉一边拉上门一边想。
  他转头看了一眼,天黑了。
  裴苍玉拉紧大衣,手插在口袋里向楼梯走,缩着脖子,低着头。
  在楼道口的时候,他撞上了一个男人。
  裴苍玉被撞得往后退了一下,赶紧抬头,对上了一张脸,那人的眼神像个逃窜的恶氓,带着一种绝命感,裴苍玉一看就紧张起来,这人给他一种可怕的感觉。
  但男人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面色渐渐平缓下来。
  奇特的是,当男人不用凶恶的眼神时,他平静的脸其实十分正经,甚至带了点正气。他看着裴苍玉,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裴苍玉太紧张,也没有说话。这个男人看不出年龄,脸看起来三十出头,但头发灰白夹杂,剃得十分短,耳朵边上有道缺口,喉结处有纹身。这人人高马大,一米八五往上,肩膀宽阔,站在几阶楼梯下,和裴苍玉差不多高,穿了件暗黄色的冲锋衣,拉开了拉链,里面是件黑色的毛衣。
  男人抬腿,跨过了几阶台阶,踩到了裴苍玉的脚边,看着他:“走路小心点。”
  裴苍玉点了点头。
  男人踏步上来,绕过裴苍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这一层里面走去。
  裴苍玉没动,这人往这一层走,裴苍玉不记得他们这一层有这么号人物啊……
  于是他盯着男人的身影,看他打算到哪一间停下来,他这时候发现,男人走路有点慢,似乎腿脚不太灵便。
  一步两步……
  裴苍玉盯着他,看他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男人抬手敲了敲。
  裴苍玉的心突然狂乱地跳起来,他喉咙干咽了一下,赶紧朝楼下看,哪里都没有看到奶奶的影子。
  男人又敲了几下。
  裴苍玉呆在原地,身上开始出冷汗。
  男人也注意到了一直没走的裴苍玉,僵硬地站在一边。于是他放下了手,转头看着裴苍玉。
  他看了一会儿,笑了一声,把手伸进口袋里,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看着裴苍玉,似乎在等他走过来。
  裴苍玉舔了舔嘴唇,低下头,不敢抬起来,手在口袋里揪着衣服,有点发抖。
  但裴苍玉还是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慢慢地走过去,他的爸爸目光放在他身上,看他一步步走过来,眼睛便跟着他移过来,现在低头看着他。
  裴苍玉清了一下嗓子,手颤巍巍地拿出了钥匙,想开门又停住了,转头看男人,声音闷闷地:“虽然……我还是问一句,你叫什么?”
  男人把裴苍玉的额头前的头发捋到脑后,他的大手放在裴苍玉的头顶,人弯下腰,看着裴苍玉的脸。
  裴苍玉本能地想躲一下,偏过脸,男人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下巴,示意他转回来,裴苍玉便重新看着男人,这双眼睛和裴苍玉的一点都不像,这人的眉眼间带着点不平,让他这个人很有压迫感。
  “我叫裴越山。”男人松开手,站起身,裴苍玉的头发散着落飘坠回去。男人用手指背蹭了下裴苍玉的脸,“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裴苍玉不知道说什么好,胡乱地嗯了一声。


第89章 高塔-2
  裴苍玉一出门,楼下的皮狗就冲他招手,并且迅速灌完手里的可乐,把易拉罐捏扁,投进垃圾桶,正好扔进,得意洋洋地吹了个口哨,搭上了走到旁边的裴苍玉的肩膀:“开学了我的朋友,今天就开学了,寒假有没有想哥哥们?”
  裴苍玉打了个哈欠:“妈的,天天见,昨天见完今天见,想个屁。”
  皮狗嘿嘿嘿地笑,放开裴苍玉,弹了他的脑门:“你怎么了?这么困?”
  裴苍玉搓了搓脸。他没睡好。谁突如其来地来了个爸爸,都睡不好吧。
  昨晚他尴尬地把他爸领进家门,他爸倒是不眼生,在家里转了转,说什么这里那里都没变,只有你长高了。裴苍玉站在门边没动,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但他的直觉太强烈了。
  不一会儿,后面的奶奶就回来了,她刚才等了会儿牛奶,所以落在了后面。奶奶一进来就扯过裴苍玉,郑重其事让裴苍玉好好认认他,眼中甚至泛出了泪花。和激动的奶奶相比,他爸其实就冷静得多,也许因为刚刚第一印象中凶悍冰冷的眼神给裴苍玉留下了沉重的印象,他看他爸,老实讲有点怕。
  于是裴苍玉没出声,转开了眼神,奶奶很难过,一个劲地让裴苍玉叫一声,他爸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
  裴苍玉终于还是喊了一声爸,但太别扭了,别扭到他脸红了。他爸点了点头,说吃饭吧。奶奶就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走向厨房一边捋起袖子,交代裴越山去洗个澡,马上就能吃饭,还让裴苍玉去给他放水。
  裴苍玉小声嘟囔:“不是熟吗?放水也不会啊……”
  说归说,他还是迈步朝浴室走,但他还没走两步,他爸就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摸了摸他的肩膀,低头看了看他,裴苍玉愣在原地,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要打架。
  他爸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自己去浴室了。
  他爸真的好奇怪。裴苍玉就去厨房帮奶奶的忙了。
  原来今天手续办得还挺快,下午就离开了,他们也不需要在那边住,就直接搭车回来了。
  奶奶洗着菜,转头看了一眼浴室,小声地说:“玉玉,你爸可是特地为了你赶回来的。我说住一晚,免得太累,你爸为了见你,才紧赶慢赶买了今天的票回来的。”
  裴苍玉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
  奶奶又说:“你可别怪他呀,是不是生气?”
  怎么说呢,裴苍玉还真不是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就是不熟啊。
  裴苍玉摇了摇头,奶奶也不再劝了,沉重地叹了口气:“算了,慢慢磨合吧。”
  磨合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达到了阻力巅峰,由于新买的床还没到,父子二人免不了要挤一张床,裴苍玉总不能让他老子去打地铺。
  于是他尴尬地坐在床上,关灯也不是,躺着也不是,他爸还在外面看电视。
  到了十点,裴越山终于进来了,裴苍玉把手里的手机放下,紧张地盯着他。
  裴越山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脱下衣服,裸着上身,剩一条长睡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抬起眼看站墙角的裴苍玉,有点不耐烦:“怎么了?”
  裴苍玉尴尬地笑了两声,把灯关了,摸到床的另一边爬上来,跟他爸中间隔了段距离。
  “你明天上学?”
  黑暗中,裴越山突然问他。
  裴苍玉本来一沾枕头就要睡着,结果被叫醒了。
  “……啊?嗯。”
  他翻过身,发现他爸没躺进去,靠着床头坐着,探着身子去摸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
  裴苍玉这时候才发现他爸其实很壮,一声腱子肉,比起照片里的正气书生变了太多,那时候虽然也能看出来身体强健,但现在简直往“悍”的那个方向发展了,而且他爸歪身子的时候,裴苍玉还看见他腹部的长疤。
  裴越山摸到了什么,坐了回来,在黑暗中啪地一声亮起了火,他点燃了烟。
  裴苍玉诧异地看了一眼,裴越山注意到他的目光,扬了扬手:“没抽过烟?”
  裴苍玉想了想,摇了摇头。
  裴越山递给他:“抽吗?”
  烟灰快要落在被子,裴苍玉猛地跳起,掀开被子,用手接住了落下的灰,又赶紧扔去桌上,他扭头冲他爸发火:“喂,谁让你在床上抽的,让奶奶发现怎么办?”
  发完火才反应过来,又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嘟囔:“下次别在床上抽了……”
  他爸眯了眯眼,把手臂垫在脑袋后:“你睡觉还穿睡衣?”
  裴苍玉低头看了看,穿睡衣怎么了。
  他爸笑了一声,把烟灰磕在自己的小腹上:“娘炮。”
  裴苍玉有点不爽,穿个睡衣还要讲究?
  但他没说什么,又钻进被窝去,闭上眼,背过身,准备睡觉。
  他爸不打算睡觉。
  他爸发现床头柜上有个木头小兵,便拿起来看,看着看着笑起来,捏了捏裴苍玉的脸:“这还是我给你做的。”
  裴苍玉再次被叫醒,扭头看了一眼,耐着心点了点头:“嗯,睡吧。”
  他爸把木头小兵在裴苍玉的脸上蹭,好像很愉快的样子,气得裴苍玉蹭地坐了起来,一把拽过小兵,重重地砸回桌面,又猛地拽上被子:“睡了!”
  “你脾气不好,随谁啊?”裴越山继续抽烟。
  这话一出,裴苍玉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犹豫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说:“对不起……”
  “你多大?十四?”他爸突然问。
  “嗯。”
  裴苍玉抬头看着他爸,他爸也低头看着他,他们两个人长得并不太像。
  突然,他爸低下头,朝裴苍玉脸上吹了一口烟。
  裴苍玉被呛得咳嗽起来,推着他爸的肩膀往后,但没有推动。裴越山继续抽他的烟,看裴苍玉咳完,咳得脸通红,头发也乱了,坐起来喝了口水,喝得嘴唇红润润,暴躁地房间里转了两圈,最后又躺回了床上。
  裴越山除了偶尔笑两声,平时的表情都带了点凶味,甚至那几声笑,其实也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成分。裴越山这个人,就像他身上的疤,有种紧张感,这个人似乎处在精神的高度戒备状态,随时可以准备搏命。
  他最后还是把烟掐灭在桌上,在桌面上烫出一个黑疤,才躺了下来。
  他沉重的身躯和体温的热度让习惯一个人睡的裴苍玉很不习惯,裴苍玉试图动一下,但他爸转头看他:“有个孩子挺好的。”
  裴苍玉一愣,便没有动。
  “孩子总归是属于父母的。”他这样说完,就转身去睡了,把被子大多留给了裴苍玉。
  裴苍玉看着那边多出来的折叠的被子,心里一阵暖,没有办法,他没有过父母,一点善意都值得他感动。
  他看着他爸宽阔的背,上面若隐若现的疤,小声地说:“晚安,爸爸。”
  然后赶紧转过身,闭上眼睡觉。
  他爸在那边动了动,转过身朝向裴苍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太过沉重,夹着裴苍玉还没能理解的情绪。
  当然,昨晚没睡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爸做恶梦,皱着眉头,在骂什么,有时声音高,有时候声音低,有时候嘟噜噜一串,有时候甚至在叫名字,听起来很恐怖。裴苍玉起码被叫醒了四五次。
  皮狗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没睡好,裴苍玉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是因为,裴苍玉从来没跟他的朋友们聊过他的家庭,虽然大家都知道裴苍玉没有父母,跟着奶奶过,但男生们从来、没有一次,聊过这个话题。一方面因为他们平时打打闹闹,根本聊不到这个话题,另一方面就是裴苍玉无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原因就在于裴苍玉那一点点自尊心,他不想聊这个,不想跟人阐述自己的家庭状况,想想他朋友们那种“哥们别说了,我敬你一杯”的表情他就不想说,他朋友们也不问,也从来不觉得有任何不同,但如果裴苍玉说他有事要走,没人陪,或者去医院,他们总是跟着就去,从来不多问。
  这样就够了。
  但这次不一样,裴苍玉抿了抿嘴,打算告诉皮狗,但一想到又要解释监狱,就觉得麻烦,裴苍玉倒不太介意他爸进过监狱,但跟人解释就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裴苍玉还是没说。
  开学第一天,虽然人人都说着好烦,根本不想来,但其实班里的气氛还是很高涨,久未见面的同学大声地讲话,第一排的人吆喝着最后一排的人,谁都懒得走两步,各个都笑着闹着,推搡着,开不痛不痒的玩笑,骂骂无伤大雅的粗话,什么都没变。
  皮狗揽住没精神的裴苍玉,一进门就把裴苍玉推给飞机:“十块钱,卖给你。”
  飞机迅速接过裴苍玉:“就这种肉卖十块,五块我考虑一下。”
  裴苍玉闪开他们俩,走回自己座位,猴子正在他的位置上浇花,扭头看了他一样:“酒色虚套,纵情声色。”
  裴苍玉乐了:“哟,新学的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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