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午了,两人找个地方吃了饭,谁也没提刚才在房间发生的事。吃完饭,辛焰为了避免多说话,说自己困,高霑说他开车吧,辛焰赶紧钻进副驾驶把眼睛闭上了,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高霑没直接回去,而是到了一家红豆饼店门口停了车,这家店的红豆饼不甜不腻,以前常跟妈妈来买,想起上次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刚才专门绕过来,想给他带回去尝尝。
到家的时候,辛焰睁眼看了看外面,“到了啊,走了。不对,这是我车啊,哎,你怎么回我家了,先送你啊。”
“没关系,你陪我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别啊,每次都你送我,不能剥夺我的机会啊。”
“算了,你送我回去我还得再送你回来,没完没了了。”
“为什么要送我回来,搞得跟中学生一样。”辛焰自言自语,这时,手机响了,辛焰一看,局长大大,晃了晃手机,“这回好了,想送你也不成了,有事了。”
“你忙吧,下次。”高霑打了车,给他发信息,“后座放了红豆饼,我小时候经常去吃,没那么甜,想给你尝尝。”
他没再回信,想必忙去了,一直到很晚才看到信息,“以后别再给我买东西了啊,受宠若惊。”
“不好么?”
“受之有愧。”
“为什么?”
“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害怕。”高霑看他后面还带个惊恐的表情。
“怕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过来一条,“怕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高霑发完这条,没再收到任何回信。
那边,辛焰洗完澡躺那儿,身边是那条没法回复的信息,这个人,虽然时不时会发个脾气,人还不错。怕忍不住什么?怕我忍不住想要依赖,虽然这种想要依赖人的感觉很奇怪,以为这么久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它在心里确实闪现了。可是不好意思,我不想参与到这些复杂的情绪中,在我已然偏了轨道的人生里,只想自己走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你。
白天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辛焰不是没感觉,那种感觉让人心动也惶恐,不是没有过,但是我拒绝这种感觉,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会再让你误会。谢谢你,不管怎样,你的好意我已经收到,只是停在这里就好。之后,高霑约他吃饭什么的,辛焰都以工作忙为由推辞了,还把上次他给自己买衣服的钱约莫个数,给他快递到了酒庄,说明了无功不受禄。
没了牵扯便不必牵挂,这样最好。辛焰屏蔽了心里那些纷乱的声音,让自己恢复如常。
第16章 上门
渐入深冬,天气更冷了,家里的暖气依旧不温不火,冷得人发颤。辛焰发烧了,烧了两天没好转迹象,下午在局里被杨桐发现臭骂一顿,强行给他请了假撵他回家休息。辛焰从进门就昏沉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断续传来,一直没停的意思,辛焰迷糊中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敲自己家门,起身时一顿猛烈的咳嗽,嗓子疼,咳得有点哑。
晃悠着爬起来,看看好像已经早晨了,估计还在烧,刚刚喝了水怎么又口干舌燥的。这场感冒来势凶猛,辛焰这会儿浑身不舒服,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一路咳嗽着头晕脑胀地开了门。
门口站着那个许久未见的人,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到他。
“?”辛焰诧异地看着门口那人,精神略微振了振,马上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病了?”高霑没回答他的问题,眉头动了动,见他脸色红的不正常,抬手触他额头,滚烫滚烫。辛焰下意识躲了一下,高霑皱眉,“发烧了,去医院没?”
辛焰躲开了,“不需要,你来干嘛?”
“刚才你的电话。”
辛焰疑惑,电话怎么了?还没问,又是一顿咳嗽。
这几天,高霑人在酒庄,看着桌上那个放了好久的信封,里头装着他快递过来的钱,还有人快递钱的。想他近来对自己有意地疏远,有心当面问清楚,可为什么每次靠近一点点,马上又会离得更远。
早晨刚晨跑完,突然接到电话,高霑看是他,条件反射地接起来。这是他俩上回从高家分别后,辛焰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肯给我打电话了么,高霑还想着一会儿给他个台阶下,哪知里面除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没有任何回应。
等电话自己断掉,高霑赶紧给他拨过去,手机却变成了无法接通。高霑怕他有什么事,挂了电话就赶过来了,一路上回想着他以前说过的住址,连问带蒙地找上门。
“刚才你没接电话,怕你有事,过来看看。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言语间满是埋怨。
这么多年了,辛焰早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风里雨里一个,大病小伤一个,都自己扛过来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嘘寒问暖,是因为生病么,正职身心寒冷之际,有人送来一碗热汤,不过,辛焰依旧嘴硬,“用不着。”
见他身体还有点晃悠,高霑一把扶住他,把人连架带扶送进去,回手关上门。
“哎,你——”辛焰想说我还没让你进来,又开始咳嗽,浑身无力,反抗无果。
高霑没理他,把人放在了屋里那张木头沙发上,抬头扫了一圈。
正是一年中最冷那几天,外头风呼呼着,屋里光线不是很好,透着冷清,一室一厅,家具简单,墙壁泛黄,唯一像样的电器就是那个早该淘汰的冰箱了。窗台上还放着一棵已经蔫了的植物,几片叶子掉在旁边,可见主人已经许久没给浇过水了,再加上旁边这个咳嗽个不停的人,怎么看怎么可怜。
谁能想到,汉川市公安局年轻有为,一身寒霜利剑的刑侦支队长竟然住在这么逼仄的地方。
他扫完屋子,感觉脚边趴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只小白猫正巴着自己裤腿,高霑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自己都这德行了还有工夫养猫,随后眼光毫不留情落在了辛焰身上,挑了挑眉。
辛焰好不容易止了咳嗽,这会儿也看到了巴在人裤腿的奥特快,“奥特快,过来。”辛焰拎着后颈把奥特快拎开了,干嘛,那个挑眉是不喜欢小动物么,怎么了,你不喜欢又没让你养,我养猫不可以么,切。
辛焰明白,眼前这人的出身,跟自己那不是差了一个简单的空间距离,是从天上到地上的距离,估计他很少来我们这个贫民区,不是,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啊,竟然找上门来。
“它叫‘奥特快’么?”高霑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猫,顺手接过去。
“嗯。找我有事?”辛焰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走到冰箱边,打开了那扇嘎吱作响的冰箱门,取出袋牛奶泡热水里,自己又掏了瓶凉水打开就要灌。
都这样了还喝凉水,“知道你为什么生病?”高霑说着已经放下小猫跟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那瓶水。
“怎么了?”辛焰问。
“喝凉水不带喘气的。”高霑把水放桌上,转身对他说:“收拾东西,跟我走。”
他比辛焰高了半头,这会儿有点气势逼人,把辛焰堵在冰箱和身体之间。辛焰退了半步,手扶着旁边的桌子咳嗽了好半天才对他的行径嗤之以鼻,到别人家里颐指气使,还不管别人想不想去愿不愿意去,真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么,哼!于是口气有些冲地问:“干什么?”
“去医院。”高霑也没好气地说。
“死不了,挺两天就好。”
“挺不过呢?”
“能行。”
“每次生病都要挺着么?”简直越问越气,高霑说,“现在警察都你这样么。”
“我这样怎么了?”
“很好。”
辛焰根本没理会他毫无由来的生气,“你不要扩大打击面,不挺着要怎么,难道发个烧就要上医院,医生都这么闲么,再说了,没听过科普么,感冒了迟早会好,跟吃不吃药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是感冒?”
“经验。”
这人以前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糙到这个地步还活着真是个奇迹。高霑看着他死倔死倔的劲头,抬手使劲揉了他头一把,还是耐着性子说,“最后一次,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走呢。”辛焰躲开他的手抬眼看他,口气不善,话里的鼻音却导致口气软糯软糯的,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像只逞威风的病猫。
高霑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都病成这德行了,说出来话倒是冲得不行,就这德行还在那儿挺呢,高霑冷着脸说:“别逼我把你扛出去,你现在就可以脑补下那个画面。”
扛我?我一个身高一米八,气场二米八的大男人,少说也有一百四十多斤,是你想扛就能扛起来的。想着,他看了看面前这人,嗯,身高腿长,合体大衣下面隐隐透着结实的肌肉,花痴眼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难不成,真扛得起来?不是,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关心人的身材,绝对是烧糊涂了。
“怎么,想试试?”高霑看他打量自己,也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毫不避讳地开始挽袖子。
“停——去医院可以,不打针!”某人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二米八的气场明显缩回去不少,刚才还有点扎人的嚣张气焰也顺势消了去。
高霑看着他脸上奇怪的表情,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不成——“辛支队,你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怎么了,很奇怪么。”辛焰说完没忍住又咳起来,咳完还使劲吸了吸鼻子,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高霑看了却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辛焰听他骂了句“出息”,刚要反驳,那人又说:“看样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巷子口等你,五分钟不见人,我就进来扛,扛不扛得起来,有兴趣可以试试。”说完不给他一点反驳的机会,转身迈着长腿出去了。
第17章 弟弟
人已经出去了,辛焰牙根直痒痒,妈的,想骂人了,你扛一个试试,绝对是霸道总裁上身了!扛人,堂堂人民警察被扛着出了门,那个画面好看吗,能看吗?!
原地暗暗骂了快五分钟,辛焰颇为识时务,安顿了奥特快,晃悠着出了巷子口,门口停着他那辆黑色奥迪,霸道总裁正靠车门抬手看时间。
“行,差五秒我就要进去了。”
“说好了,不打针。”某人耷拉着脑袋小声说。
高霑摇摇头,等他上了车,给他系好安全带,又顺手把车上放着的一件自己外套给他搭上了,“给你买的羽绒服怎么不穿?”
“不想穿。”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话真的很欠揍,也就你生病。”
“切。”我不生病怎么,听口气要揍我了,还不一定谁挨揍。
辛焰上了车,身体一阵阵发冷,一边继续顶嘴一边虚弱地由他折腾,鼻子已经堵得差不多嗅觉消失,还是隐约闻到了他搭过来的衣服上的气息,带着让人舒服的味道,简直不要再烦人,一定是生病的过,这会儿,连这种气息都让他觉得温暖。
昏沉着被拉到市医院,已经高霑挂好了号才揽着他进去,这会儿半靠在他怀里的人虚弱得很,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像只软绵绵的小白兔。
一早,诊室里没几个人,有个精神矍铄的老大夫,问了情况,拿出听诊器给他检查,听了前胸又听后背。
“烧几天了?”
“第三天了。”
“体温量了么?”
“没。”
“家属上门口取支温度计,现在量一下。”
家属?阿姨真是会说话,高霑转身取了温度计给他夹上了。
“咳嗽起来是不是这儿有点疼?”大夫一边问一边指他胸口。
辛焰点点头,鼻音很重地说:“以前感冒,两天就退烧了,这回死活不退。”
“不只感冒,看看你的温度,39.3了,已经有了湿啰音音,肺炎了,不过来的还算及时,再晚来点就得直接住院了,先去拍个片看看。”
肺炎?住院?怎么还肺炎了。辛焰想起来,小时候也得过一次肺炎,烧到神志不清,差点烧成傻子,事隔多年,竟然又毫无征兆地肺炎了。
老大夫边开单子边批评他:“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不注意身体,冬天了,别动不动喝凉水吃冷饭,冲凉水澡,生病了硬抗,等上了年纪就知道了,亏欠了身体的是补不回来的。”
“您批评得是,我弟弟就这样,大冷天喝凉水,说他也不听。”高霑顺着大夫的话往下寒碜了他几句,然后拿了检查单子去缴费,装作没看到“他弟弟”抬起虚弱的手指了指,弟弟个鬼,占我便宜,你什么时候有我这么大个弟弟了,典型的趁人之危。
拍完片等结果的间隙,高霑出去一趟,把车上杯子带进来接好热水递给他。
辛焰擦了擦鼻子接过来,又是一通咳嗽,“谢谢,回头我赔你个杯子啊,还有,花的钱完了转给你。”
“杯子送你了,钱当捐给希望工程了。”
霸道总裁有洁癖可以理解,希望工程,我是小孩么?辛焰好不容易忍住了想狠狠瞪他一眼的想法,兜里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