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他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充足的精力应付这样的场合。
况且这场宴会的中心人物,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是正在接手傅氏的傅岳庭。
秦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早就准备好抽身。
结果傅岳庭却和他一起待到宴会即将散场。
期间认识的不少人,秦砚看得出来,都是傅氏的资源。
傅岳庭这么做,他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阴谋,只会是好意。
从侍者托盘里取下两杯新的香槟,换下傅岳庭手里的空杯,秦砚正要说什么,余光看到管家径直走了过来。
直走到傅岳庭身前,管家说:“大少爷,晚餐准备好了。”话落看到他手里的酒杯,愣了愣,才转脸看向秦砚,“秦先生,老爷子也想请您留下吃一顿便饭,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宴会之后的晚饭。
这显然是家宴。
傅博宏怎么会邀请一个外人?
管家又说:“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务必赏脸,老爷子是想为刚才小少爷的无礼向您道歉。”
他称呼傅岳庭是大少爷,小少爷应该就是傅英哲。
既然明说是为了这件事,秦砚也不好再拒绝,免得被当成记恨在心:“那就打扰了。不过道歉就不必了,那应该只是个误会。”
管家不答,只笑道:“这边请。”
到了餐室,看到围坐在桌前的熟面孔,秦砚就知道没有猜错。
这确实是家宴。
只是他认识几个傅家人就全都在场。
傅博宏坐在上首,左手边特意留了两个位置。
脸色难看的傅英哲坐在长桌中段,表情不复刚才的倨傲,正强忍恼怒。
见傅岳庭和秦砚进门,等两人坐下,傅博宏敲了敲桌面。
傅英哲嘴唇狠狠往下一撇,才站起身,沉着脸对秦砚说:“对不起,秦总,刚才是我错怪了你。”
秦砚回了一句,算是掀过这一页。
他只是没想到傅博宏会让傅英哲当众道歉。
看傅英哲的样子,也根本不是自愿——
“当啷”
突然一声脆响,打断了秦砚的思绪,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砚也转脸看向傅岳庭。
傅岳庭正皱着眉,捡起不慎掉在盘子里的餐刀放在一旁。
见状,气氛又渐渐热络。
想到宴会上傅岳庭帮他良多,秦砚拿起酒杯:“还没多谢傅总。”
座位隔得很近。
秦砚转脸看过来,视线像烧在脸上,难以忽视。
傅岳庭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碰杯后一口喝干了酒。
秦砚话还没说完,见他这么豪爽,也陪了一杯。
佣人给两人重新倒上。
秦砚再举杯:“傅总——”
“噔”
傅岳庭抬手碰杯,又一口把酒喝干。
秦砚:“……”
他看不透傅岳庭的目的。
这是不让他说话?
还是单纯的喜欢喝酒?
刚才在宴会厅的时候,也没见是这种喝法。
这时傅博宏也注意到傅岳庭的动作,笑道:“岳庭今天是怎么了?”
然后对秦砚说,“他很少喝酒,酒量浅着呢,这么喝该醉了。”
很少喝酒?
那刚才在宴会厅怎么递一杯他接一杯。
秦砚再看向傅岳庭:“傅总?”
傅岳庭也转脸歪头看他:“秦砚?”
秦砚:“……”
这不像傅岳庭平常会做的动作。
再和对方这双不复凌厉的眼眸对视——
秦砚放下酒杯。
虽然事情发生得相当离奇。
但他好像,真的把傅岳庭灌醉了?
第26章 这是个树袋熊吗?
秦砚没想到傅岳庭的酒量这么浅。
也是, 虽然生意场上推杯换盏再平常不过,可傅岳庭出身豪门,谈判桌上根本不需要这些。
今天意外把人灌醉,他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再看周围,表面和谐的一家人正或明或暗往这边打量, 秦砚于是微微靠近,轻声问:“傅总,你还好吗?”
傅岳庭没有说话,失焦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有些怔怔, 眼神却又显得专注。
见他不答,秦砚只好再贴近一分:“你感觉怎么样?”
在这个几乎有些亲密的距离里,傅岳庭的脊背缓缓僵直。
他被秦砚的视线牢牢钉住,又被他说话时喷洒的呼吸灼伤, 酒精还肆无忌惮的在脑海里搅动,在这一刻发挥着超凡的作用。
“秦砚……”
“嗯?”
秦砚好整以暇,等着傅岳庭开口。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
傅岳庭心底突如其来的冲动再次被轻易拨到一旁,变作紧张。
他微启的薄唇复又抿紧,只剩心底一股难以挥散的热流,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傅总?”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 拂过的热气狠狠擦过脸侧, 刮起阵阵麻痒——
傅岳庭忍耐不住,骤然起身。
积攒了整完的酒精后劲也在这个瞬间爆发!
混沌猛地涌上脑海,他微微一晃,身后的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响动。
不等佣人七手八脚扶过来, 秦砚已经起身把人扶稳。
傅岳庭好不容易冲出一线的清明,又被贴在臂膀的体温冲散:“秦砚?”
秦砚没想到他醉得已经这么严重:“是我。”
全桌人的视线这时终于光明正大转了过来。
“岳庭今天这是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不是吧,好像是喝多了?”
看着两人的动作,傅博宏也放下手里的餐刀,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
后者立刻上前,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之前在宴会厅看到的细节。
听完他的话,傅博宏恍然之余不由意外。
在宴会厅就喝了酒?
这不是傅岳庭的作风。
何况今天有客人在,他怎么会让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不过既然已经喝醉了,再留下难保会出什么乱子。
傅博宏先对秦砚说:“真是不好意思,让秦先生看笑话了。岳庭平时不会这么失礼的,今天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我明天就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不过看他这样子,今晚这顿饭恐怕是吃不完了。”
秦砚从善如流:“傅总确实需要休息。”
傅博宏对他笑了笑,才对身旁管家使个眼色。
管家会意,立刻安排佣人上前,准备扶傅岳庭上楼休息。
佣人们恭恭敬敬道:“大少爷,我们扶您上楼。”
话落才上前,小心搀起傅岳庭的手臂。
秦砚看向傅岳庭,正要放手,就被他一把攥住:“不准走。”
管家忙走到傅岳庭身旁,低声说:“大少爷,先上楼休息吧?”
傅岳庭看他一眼。
管家一愣。
傅岳庭的眼神还是厉得像刀,看起来哪有喝醉的样子。
可正常情况下,傅岳庭也不可能和别人拉拉扯扯,这也不像清醒的样子。
想到这,他把求助的视线转向秦砚:“秦先生,您看?”
秦砚在他说话间已经试着抽回手,无奈傅岳庭越握越紧,没给他脱身的机会。
看管家和佣人们都束手无策,他只好回道:“麻烦带路。”
毕竟这个麻烦归根究底还是他带来的,负责也是应该的。
说完看向傅岳庭:“傅总,还能走吗?”
良久没听到回音,秦砚以为他没有听见,正要再问一遍,就听到他慢了好几拍的回答。
“能。”
秦砚松了口气。
还有意识就好。
紧接着听到椅子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拖长噪音。
傅岳庭离开桌边,往前刚迈一步,身形一晃——
秦砚忙把他接住。
傅岳庭身体立刻又变得僵直,动也不动。
秦砚说:“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傅岳庭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管家旁观到这,松了口气,他和傅博宏对视一眼,亲自带两人上了二楼,来到傅岳庭卧室门口。
一路走来,傅岳庭一直安安静静,看不出醉得厉害。
只有一点。
已经到了卧室,他还是不肯松手。
管家犯了难,小心地劝:“大少爷,您先松开秦先生,休息一会儿吧?”
听到他的声音,傅岳庭的安静到此为止。
他冷眼看向管家:“出去。”
管家:“……”
吐字清晰。
掷地有声。
这哪里像个喝醉的人??
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傅岳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只能再把求助的视线转向秦砚。
秦砚无奈认命。
已经开始负责,干脆就负责到底:“我来照顾他,你们去忙吧。”
管家心里刚有些为难,又想到傅博宏对秦砚特殊的态度,再看傅岳庭至今没松开的手,猜测两人关系想必匪浅,就没说什么,只笑着道谢:“那就麻烦秦先生了。”
傅岳庭让他出去,他说完也没再留下,转身走出卧室。
他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秦砚转脸看向傅岳庭,把他扶到床边坐下。
傅岳庭头脑昏沉,突然抬手捏住秦砚的脸颊。
秦砚动作顿住:“傅总?”
傅岳庭轻轻揉了揉,又皱眉说:“你怎么没有变小?”
秦砚失笑。
傅岳庭对游戏的痴迷,竟然到了连醉酒都忘不掉的程度。
“傅总——”
话音未落,秦砚感觉脸上的手缓缓滑下,面前的人也慢慢阖起双眼,好像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忙抬手把往前倒的傅岳庭揽进怀里,却没想到对方又倏地睁开眼,转过脸来。
看清是他,傅岳庭锋利一瞬的眼神顿时又变得模糊:“秦砚……”
说完突然松开了手。
秦砚还没直起身,刚低头看了一眼,就感觉怀里傅岳庭动了动。
接着背后一紧。
傅岳庭直接抱住了他。
秦砚意识到,这个姿势,会比傅岳庭抓着他的手不放更难脱身。
“傅总,你这样不方便睡,你先松手,我扶你躺下。”
傅岳庭酒品很好。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甚至已经睡着了。
秦砚:“……”
他试着拉开傅岳庭的手臂,却发现对方的力道铁钳似的,不仅没有松动的可能,还越挣越紧。
“傅总?”
没有回应。
秦砚叹了口气。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傅岳庭喝酒。
但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他挣不开,只能维持原状,等傅岳庭松手。
只是还没等到傅岳庭松手。
他等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有车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秦砚很快猜到来人是谁。
也就在下一秒。
管家推着傅博宏走了进来。
看到门内的场景,两人齐齐愣住了。
还是傅博宏先反应过来:“听说岳庭又给秦先生添麻烦,我上来看看……”
可他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秦砚听到动静,正回过脸看向门口,傅岳庭在他怀里,双手揽住秦砚腰背,脸胡乱埋在秦砚颈间,神情陷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来时还是牵着手,上下楼一趟的功夫,就变成了拥抱。至于是谁主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所以傅博宏的眼底才满是惊讶。
傅岳庭的性格,他当然再了解不过,这么多年了,他从没见傅岳庭对谁这么亲昵。
这位秦先生……
傅博宏按下思绪,又说:“岳庭,我给秦先生安排了一间客房,这么晚了,你也该让他去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当然没有回应。
秦砚解释说:“他已经睡了。”
傅博宏又是一愣:“睡了?”
再看两人,他对管家说,“去,看看能不能把岳庭拉开。”
管家试完,无功而返。
傅博宏一脸为难。
秦砚早猜到了结果,对他说:“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他的。”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傅博宏又和秦砚聊了两句,也只好回去了,离开时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听到关门声,秦砚又低头看了看傅岳庭。
对方借着酒意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负担,应该是睡着的缘故,表情没了平日里的冷硬,反而有些柔和。
但他总不能在床边站一夜。
秦砚微微直起身,单膝跪在床上,带起傅朗严让他往后躺平。
动作间刚有缝隙。
傅岳庭就贴近过来,严丝合缝。
秦砚心情复杂。
这是个树袋熊吗?
他顿了顿,只能抬手拖着傅岳庭的后脑,一起侧躺下来。
刚躺下,没等他抽回手,傅岳庭已经顺着这个姿势枕在他的手臂,蹭出一个舒服的角度,又继续睡了。
秦砚:“……”
想到傅岳庭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游戏里的“秦砚”,再经过这几次折腾,他对脱身也已经彻底失去希望。
算了。
谁让灌醉傅岳庭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只是今晚没有进游戏,秦砚原以为今天可能要躺在凌晨才有睡意,没想到听着怀里节奏绵长的呼吸声,他没过多久也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
日光撒入玻璃窗,和一夜未灭的水晶灯光混在一起,铺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