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看着他神情倏而冷冽,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他握着手机转身走向卧室,回复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听不出具体。
之后挂断通话,傅岳庭点开通讯录,正打算拨号出去,转脸看到游戏投影,动作微顿。
“算了,下次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秦砚一眼,抬手关闭了游戏。
——
直到第二天清晨,秦砚在敲门声中醒来,也没能猜出傅岳庭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和十四年前有关。
是傅岳庭最近和那个女孩有了联系?
秦砚正想着,转眼看了看时间。
八点多了。
他从来没有固定的作息,也谈不上生物钟,如果不被吵醒,很有可能会接着睡。
门外这时传来韩峰的声音。
“秦砚,醒了吗?”
以往这个时候,秦砚早已经起床,不过睡久一点韩峰也不会来打扰,只是担心秦砚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他才上楼来问。
秦砚掀了被子下床,去打开了房门。
见到他,韩峰愣了愣才急道:“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躺着!”
“躺得太久,起来活动一下。”秦砚试过脚下没有太大负担,才继续走向卫生间洗漱。
韩峰手里还端着托盘,跟在他身后进门,闻言犹豫一阵,还是把小桌板支起来,把放着早餐的托盘放上去。
秦砚洗漱好后从卫生间出来,韩峰已经急匆匆下楼一趟又回来,手里端着一杯蔬菜汁。
“鲜榨的,有营养。”
韩峰催着秦砚快点回床上坐着,又把筷子递到他手里:“赶紧吃,一会儿该凉了。”
秦砚看着手里的筷子,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傅岳庭。
他受伤的这几天,一直是傅岳庭在照顾他,无微不至。
“怎么了?”见他没有动作,韩峰不由问了一句。
秦砚回过神:“没什么。”
韩峰看着他端起粥碗,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吃,我去楼下看看。”
简雪签约新公司之后,通告不断,简直连轴转,这段时间很少住在家里,好在秦砚之前就交代过宋景明请几个有经验的佣人,不至于让韩峰太孤单。
韩峰也没反对这件事,毕竟房子里空间这么大,打扫保养,方方面面,他自己肯定顾不过来。
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面试,也是个忙人。
等他下楼不到半小时,门外果然有人来了。
但韩峰走到门口一看,笑着说:“原来是岳庭啊。”
傅岳庭说:“韩叔。”
“身体好些了吗?”韩峰把他打量一遍,问道。
傅岳庭说:“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韩峰也知道他来的目的,简单聊了两句就告诉他,“秦砚在楼上呢。”
傅岳庭于是和韩峰打过招呼,转身走向楼梯。
他走到秦砚卧室的时候,房门还大开着,他走到门前,在门框上轻敲两声。
秦砚循声望过去,看到傅岳庭,没有太多意外:“来了,坐吧。”
傅岳庭走到床边坐下,先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得差不多了。”秦砚说。
傅岳庭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秦砚看向他:“怎么了?”
傅岳庭才道:“我祖父,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既然是傅博宏的邀请,他说的“家里”,指的应该是傅宅。
秦砚问:“老爷子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傅岳庭眸光微沉:“可能是傅辉在他那儿说了些什么。”
秦砚了然。
傅辉向来想在傅氏和乘方科技之间的合作商搞出点事端,现在见大势已去,就去傅博宏面前吹吹妖风,能产生结果最好,不能也是给傅岳庭制造点麻烦。
这样算下来,这顿饭,很有可能是一顿鸿门宴。
傅岳庭也说:“如果不方便,这件事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秦砚和他对视一眼。
傅岳庭说:“你现在伤势还没痊愈,老爷子会理解的。”
“嗯。”秦砚只道,“我去。”
傅岳庭微怔住。
秦砚问他:“约在什么时候?”
傅岳庭说:“今天晚上。”
话落补充一句,“你伤还没好,要不要改个时间?”
秦砚没想到傅博宏会约在今天,不过他的脚伤已经没有大碍,身上的擦伤只要没有大幅度动作,也不会出问题。
他说:“不用。就今晚吧。”
如果真的是鸿门宴,再给他几天时间,恐怕也没有意义。
——
到了下午,傅岳庭的车缓缓停到门口。
“路上小心。”韩峰上午就知道秦砚今晚不在家吃饭的消息,两人出门前只嘱咐了一句。
傅岳庭扶着秦砚上车后,才绕到另一旁矮身坐进车里。
还没坐稳,他就问:“还撑得住吗?”
秦砚失笑:“这才几步路。”
从楼上到楼下罢了,怎么会撑不住。
但傅岳庭没有放松警惕。
到了傅宅,汽车进门穿过花园,停在别墅门前,不等司机下车帮两人开门,傅岳庭已经先一步下车,走到秦砚一侧,弯腰伸手,示意秦砚握住他借力:“小心。”
刚才在车上坐了太久,秦砚的伤处的确有些肿胀。
被傅岳庭扶到门内,他才慢慢缓解。
这时傅博宏已经得知两人来到的消息,正出来迎接,身后跟着或自愿或被迫的众人。
傅博宏带着笑意:“秦先生来了。”
他不动声色扫过两人的动作,抬拐往一旁指了指,“歇歇脚。”
还不到晚餐时间,他们先去前厅坐了一会儿。
有一搭没一搭聊过一圈,忽地,傅博宏拄着拐起身。
周围一圈人跟着他站了起来。
“你们起来干什么。”傅博宏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秦砚,“我只是觉得跟秦先生很聊得来,不知道秦先生介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头子单独去书房坐坐?”
傅岳庭扶着秦砚小臂的手顿时一紧。
秦砚拍了拍他的手背。
继而看向傅博宏。
“当然不介意。”
第85章 傅岳庭十一岁那年,正巧……
听到秦砚的回答, 傅博宏没觉得意外,只是又笑了笑,就当先往书房走去。
对于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晚餐, 傅岳庭也并不清楚傅博宏究竟想做什么,他看到原本站在傅博宏身旁的傅辉, 和另一侧正努力在他面前憋着不怀好意的傅英哲,不由蹙起眉头,转过脸还想和秦砚说些什么。
秦砚却对他颔首示意,已经抬脚跟在傅博宏身后, 也走向了书房。
傅岳庭捻动指尖。
他不知道傅博宏会对秦砚说些什么, 可既然傅博宏有心不想让他参与,他也没有办法。
其余众人也都目送着傅博宏和秦砚的背影一前一后没入门内。
等到秦砚进来, 傅博宏亲手关上房门。
“坐吧。”傅博宏说完,就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他把拐杖拄在身前,长出了一口气, “年纪大了,真是不得不服老啊,走两步路就累了。”
秦砚说:“我看您身体还很硬朗。”
傅博宏大笑两声。
虽然知道秦砚只是客套话,还是很高兴的样子:“你们啊,哄我这个老头子开心罢了。”
他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对了, 我听说你和岳庭前几天出了个小车祸,你还住院了,现在看起来,你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秦砚回:“对。”
对话几句,他已经看出傅博宏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敌意。
从第一次和傅博宏见面,这个老爷子就从没表现出曾经商场大鳄的强横, 直到今天态度也没有变过,这其实让他更有些奇怪。
如果今天不是一场鸿门宴,傅博宏又为什么让他来这一趟?
秦砚没有主动发问。
他清楚傅博宏会特意请他过来,想必就不会再绕弯子,总会告诉他目的。
也果然。
闲聊过家常,没多久,傅博宏又说:“今天请秦先生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秦砚说:“您讲。”
傅博宏开门见山:“我想请秦先生,帮我劝一劝岳庭,让他答应参加一个舞会。”
即便已经猜到这个忙会和傅岳庭有关,不过听到这句话,秦砚心中还是微动。
舞会?
傅博宏说完这句话,忽然叹了口气。
他从沙发上起身,住着手杖走到书房窗前。
“从小到大,岳庭的性格一直很冷淡。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他妈妈生下他之后就落了病根,一直卧床不起,很少有机会陪他。”傅博宏回头看了秦砚一眼,“他爸爸又是个混账。”
秦砚沉默不语。
傅博宏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他跟着附和难免有点奇怪。
“所以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做什么都有模有样,不用旁人操心,小小年纪,有时候我都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后来他慢慢长大,果然很有出息,接手傅氏,发扬傅氏,这才几年呐,傅氏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至现在,就比起我当年要更甚几筹。”傅博宏重新望向窗外,颇有些感慨。
秦砚静静听着。
他从不了解傅岳庭的过去,现在从傅博宏口中得知,脑海里竟然能描绘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小时候的傅岳庭,配上长大后的面无表情,似乎也不很奇怪。
这时傅博宏话锋一转:“可是,从小时候,到现在,他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实在叫人很担心。”
秦砚听出接下来才是他的重点。
“前几年,我觉得他这样的性格很好,很适合打拼,现在我老了,没多少日子好活,才发现,我把手里的重担子交到他手里,他身边却从来没有一个像样的人,去帮他分担这些。”傅博宏苦笑。
他最近想到这一点,心里一度很自责,“小时候是我的疏忽,没有好好引导他,只希望现在还不迟,趁我还没真的躺进棺材里,让他从现在起有点转变。”
话说到这,秦砚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傅博宏想给傅岳庭找一个后盾,找一个未来能帮上他的人。
参加舞会,应该就是想在宾客之间帮傅岳庭挑选那个最佳的人选。
通俗来讲,傅博宏和韩峰的想法出奇相似。
最终目的都是催婚。
“这么多年来,你是岳庭唯一有交往的人,我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傅博宏说着,从窗口转回身,体力不支,又走到书桌后坐着歇了歇。
信任。
秦砚回味着这两个字。
的确。
从傅氏主动向乘方科技迈出合作的第一步,傅岳庭对于他的信任,几乎到了让他都感到讶然的地步。
但那是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
现在傅博宏提到的信任,显然不止于此。
秦砚搭在扶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皮面。
朋友之间的信任?
其实也不可否认。
那一套价值昂贵的别墅已经被秦砚撇去不谈。
他想到傅岳庭私下台前几度帮他促成合作,想到傅岳庭数不清几次的酒醉,再想到那座小镇……
宋景明之前问过他。
‘你和傅岳庭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还言犹在耳。
回想起来,可能傅博宏的这个词就可以概括。
信任。
想到这,秦砚动作微顿。
他也很难精准去定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对傅岳庭这样信任。
好像不知不觉间,对方就悄然走进他的生活。
这份静悄悄,和本人那强势锋利的风格截然相反。
傅博宏则对两人熟识的过程丝毫不了解,他接着说:“能让岳庭放在心里的人,除了你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
听他把话全部说完,秦砚终于回道:“这个忙,恐怕我也帮不到。”
傅博宏一愣。
他没想到秦砚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秦砚紧接着说:“不过我可以试试。”
傅博宏:“……”
要不是他心脏最近还算撑得住,这个大喘气就够他喝一壶。
可惜自家孙子交往的朋友,连情绪都控制得和自家孙子没什么两样,从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故意逗他这个老头子玩。
他犹豫了一下,才问:“你觉得岳庭会不同意?”
以他看到的秦砚和傅岳庭的关系,让秦砚劝傅岳庭参加一个小小的舞会,在他的想法里,简直轻而易举。
毕竟他的孙子他自己心里有数。
傅岳庭从没对半个人表现出对秦砚的特殊。
从拉着秦砚留宿傅宅,到今天看到的两人的姿态。
结果现在秦砚告诉他,帮不上这个忙?
傅博宏不由拄着拐又站起来:“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还要去问岳庭。”秦砚也随着他起身。
他说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
傅岳庭心里装着一个暗恋了十四年的女孩,看得出用情很深,有这个条件在,催婚就变成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
他不想失信,索性提前和傅博宏说清楚。
闻言,傅博宏也有些沉默。
他请秦砚帮的只是一个小忙,他不认为秦砚会为了这种无足轻重的事驳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