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庭才移开视线,慢慢松开力道。
秦砚不去拆穿他此刻的冷静,转而示意他往后仰躺,开了花洒帮他洗头,之后再简单帮他擦洗,加快结束了傅岳庭的整场煎熬。
只是,可能是这次洗澡留下了后遗症,秦砚总觉得傅岳庭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小动作多了一些。
“空调开得太冷。”
“今天天气太差。”
“被子太小。”
“病床太挤。”
“……”
每晚总有一个理由,让他手脚并用,缠得越近。
对于傅岳庭时常冒出的新情况,秦砚从不习惯到无可奈何,一向来不及用太多时间缓和。
到了今晚,他只问一句:“你不热吗?”
傅岳庭说:“不热。”
他低头寻找秦砚的腰身,手掌还在被子下的黑暗里缓慢摸索,再抬眸看向秦砚,单膝顶进秦砚的双腿之间。
然后把动作停在危险的边缘,反问:“你热吗?”
空调温度这几天经过反复调试,已经非常适合。
秦砚已经闭眼酝酿睡意:“不热。”
由内而外的无动于衷让傅岳庭暗自咬牙。
他往前再蹭了蹭,沉声再问:“一点都不热?”
秦砚睁眼看他。
傅岳庭立刻补充:“不热就好。这张床这么小,我一直担心你会觉得不舒服。”
秦砚说:“没关系。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傅岳庭神色微僵。
“睡吧。”秦砚说,“明天早起,我带你回家。”
回家。
傅岳庭还在试探的手顿时停下。
他伸手抱紧秦砚,包裹着熟悉的醉人体温,听着熟悉的沉稳心跳,嗓音在寂静的夜里也变得轻柔。
“好。”
——
自从得知秦砚和傅岳庭在一起后,将近一个星期,宋景明都处于一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恍惚状态。
直到傅岳庭出院当天,他终于接受这个事实,掐点到了医院,准备接了傅岳庭回去之后,和秦砚好好的、单独聊一聊这件事。
结果。
眼睁睁地。
看着秦砚把傅岳庭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下车后,宋景明就站在大门前,迷惘地怀疑人生。
等两人进门良久,他才揣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复杂心情,趁傅岳庭去卫生间的空隙找到秦砚,问:“你们这是要同居?”
这件事,秦砚还没有决定。
其实同居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有利无弊。
一是缓解失眠;二是搬到这里住后,至少傅岳庭打开游戏的几率大大减少,几乎不再会对他的正常生活产生影响。
他唯一还在考虑的一点,是这样做,难免让这段关系变得绝对认真起来。
傅岳庭付出的感情,远超他的意料,所以他不打算再让傅岳庭在这场“试一试”的阶段里投入更多,越陷越深,那是对傅岳庭而言莫大的不公平。
没有听到秦砚的回答,宋景明不由意外。
以他对秦砚的了解,很快看出秦砚的犹豫:“怎么,你还没想好?”
秦砚默认了。
宋景明好奇:“为什么,同居不是你提的吗?既然是住在你这里。”
秦砚没有掩饰真正的想法:“我不希望他太认真。”
“哇……”听到这句话,宋景明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这话说的,太绝情了吧你……”
秦砚蹙眉:“什么?”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是出于真爱,现在看来,你难道是为了公司合作跟他逢场作戏?”想到这个原因,宋景明感动非常,“真是没想到啊,老秦,我代表公司全体上下,感谢你的无私奉献!”
秦砚眉间刻痕愈深:“少胡言乱语。”
宋景明撇了撇嘴:“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想让他对你认真?我看你们在医院里的时候不是挺你侬我侬的吗。”
秦砚说:“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
宋景明问:“那你是想跟他分手?”
秦砚想了想:“不是。”
“你不想让人家认真,又不想跟人家分手,你这是想吊着傅岳庭骑驴找马,还是单纯想玩弄他的感情?“宋景明满脸的一言难尽,“老秦啊……这不太好吧……”
秦砚眸底渐沉。
他没想过会被这样误解。
尽管之前还不太能接受这两人的恋爱,但宋景明还是劝说:“思来想去,依我看,你和傅岳庭好像也挺合适,哪怕单从能力上来讲,就没人比他跟你更相配了。你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一个半个喜欢的人,现在好歹能试着谈一场恋爱,说明你对傅岳庭也不是没有感情。”
说完嘀咕一句,“何况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天天黏在一起,那热乎劲儿也不像是不想认真的样子……”
秦砚没听清他的嘟囔:“你说什么?”
宋景明咳了一声:“没什么。呃,那个,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傅岳庭。”
秦砚只说:“我不想让他受伤。”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负责的。”宋景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而且你这么关心他的感受,不正代表你在乎他吗。如果在乎,就认真一点吧,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误会了你,说不定才更会受伤。”
在他看来,秦砚和傅岳庭,这两个人仅仅是外表就足够招蜂引蝶,再加上个人资产、能力气场等等等等,属性全开,招惹的桃花估计死后都能不败。
这么多年,埋在桃花堆里还能保持单身,有一个秦砚就够罕见了,他不信傅岳庭也是这样的人。
出身傅氏豪门,傅岳庭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见过。
为了一段感情受伤?
不存在的。
但是自家兄弟,绝不能在感情里受制于人。
于是宋景明坚定地说:“老秦,你这么想,既然决定谈恋爱,就要认真对待,这样最后就算不在一起,至少不会给双方留下遗憾。你觉得呢?”
秦砚若有所思。
宋景明眼尖,余光看到傅岳庭从卫生间里出来,又低声对秦砚说:“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傅岳庭提出的同居?看来有人对你用情颇深哦。”
秦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和傅岳庭对视,闻言道:“这些话,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宋景明问:“这又是为什么?”
秦砚看他一眼:“他脸皮薄。”
宋景明嘴角微抽:“……”
他看着缓步走来的傅岳庭,心里有一万句质疑能用来反驳。
说出这句话之前,也麻烦照顾一下事实吧。
就算不看那张英俊却不近人情的脸,也不管那满身矜贵迫人的气场,只看那双冷冽慑人的眉目,就每一次都让人难以招架。
这样的人。
脸皮薄?
怎么薄?有多薄?
让所有对手痛哭流涕、想跳楼的那种薄吗?
可傅岳庭已经走到近前,宋景明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暗自腹诽。
老秦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要有个度啊……
第106章 今天是第一次,要有点……
和宋景明聊过后, 当天下午傅岳庭再提起搬过来住的时候,秦砚答应了。
傅岳庭早就打算为达成目标而长期作战,突然听到秦砚同意, 怔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
傅岳庭怔怔问:“你同意了?没骗我?”
秦砚反问:“我为什么要骗你。”
宋景明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已经决定接受傅岳庭的感情, 他也该认真一些对待,这样即便将来有什么变故,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傅岳庭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可唇边抿起了更浓的笑意:“你同意就好。”
所幸他住院时就交代管家做好了一切准备, 就算秦砚在他意料之外爽快答应了这件事, 也赶得及在秦砚反悔之前,把东西全部先运到门前。
这时秦砚接到辛曼一个电话, 提醒他之前订好的视频会议马上开始。
傅岳庭顺势道:“你去开会吧,这里我来。”
秦砚犹豫片刻,然而还没开口, 傅岳庭已经察觉到他的想法,眸光不由悄然柔和:“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虚弱。何况也有人帮我。”
秦砚说:“你刚出院,不要逞强。有什么东西需要费力,等我开完会再说。”
傅岳庭点头:“好。我会的。”
秦砚才转身去了书房。
但他只不过去书房开了一个两小时的会,再回到卧室, 发现房间里好像就被一股浓烈的属于傅岳庭的气息占据。
表面看还没有区别。
走进卫生间就能看见,所有洗漱用具从单只变成配对,从里到外,连毛巾都不甘寂寞。
秦砚的目光从这些陌生的物品上一一扫过,洗了手出门,看到傅岳庭正从衣帽间出来, 手里还拎着一套家居服。
看到秦砚,傅岳庭下意识把衣服往身后收了收,不过很快认清秦砚不可能没看见的事实,低咳一声,解释说:“你的衣服旧了,我帮你买了一套新的。”
秦砚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这一套,除了颜色外,和他手里拿着的这套一模一样。
傅岳庭又从脚边踢来一个鞋盒,不动声色地问:“还有这双鞋,穿上试试?”
同样的,他脚上也穿着一双同款。
卫生间里的物品,则和这两套衣服、两双鞋有异曲同工之妙。
情侣款?
秦砚一时不知道说傅岳庭什么好。
傅岳庭面色不变,这张脸仍然显得很冷酷强势。
不过他说出的话已经很不冷酷,也一点都不强势:“你不喜欢?那我再去换一套。”
秦砚上前一步,随手接过衣服放在一旁沙发上:“算了。不用麻烦。”
然后说,“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傅岳庭说:“在医院躺得够久了。我也不累。”
秦砚没去追问。
他的视线越过傅岳庭的肩膀,看进今天之前还使用率不高、显得有些空荡的衣帽间,现在已经被堆得满满当当。
里面绝大部分是傅岳庭的穿戴,很多看得出标签还在。
秦砚在里面环视一圈,转向傅岳庭:“你是把家搬过来了吗?”
傅岳庭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低声说:“搬家也是你同意的。”
“什么?”
“没什么。”傅岳庭抬腕看表,转而说,“时间不早,我们该吃饭了。”
秦砚看过时间,转身正要走,又听他说:
“你不把衣服换上吗?”
秦砚回脸看他。
傅岳庭说:“你先去洗个澡,换了衣服再吃饭吧?”
秦砚说:“上午回家,我就已经洗过澡了。”
傅岳庭:“……”
他问:“再洗一遍?”
秦砚只看着他。
傅岳庭推他转过身走向浴室:“今天是第一次,要有点仪式感。”
第一次?
秦砚被他推着往前,不太理解他的这个观点。
要说睡在一起,他们在这个卧室、傅岳庭的卧室、傅宅的卧室、傅岳庭母亲家乡故居的卧室都有过经验,连医院的病房都住过不止一次、不止一家,甚至已经睡得连新鲜感都没有,哪里来的第一次,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制造仪式感。
但既然傅岳庭坚持,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洗个澡罢了,傅岳庭胃病没彻底痊愈,还需要继续温养,如果这点小事就能让傅岳庭高兴,再洗一次未尝不可。
只是,当他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卧室里又变了一个样子。
头顶耀白的水晶吊灯此刻被关闭,房间内只剩微黄的暖光,落地窗帘左右拉开,月色树影也灌满进来。
在床与窗之间,摆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上来的方桌。
桌上有摇曳的烛光,绽着水珠的玫瑰,一瓶醺香的红酒,和两份精致的晚餐。桌面空间不大,这些东西堆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拥挤,也有一些温馨。
傅岳庭就站在桌边。
在他脚下,娇艳火红的玫瑰花瓣铺满地毯,一路延伸到浴室门口,秦砚脚前。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清香。
轻轻的,柔柔的小提琴曲在耳边悠扬。
秦砚慢慢收回擦头发的手,看过这些摆设,再望向傅岳庭,不由轻笑:“仪式感?”
怪不得要让他去洗澡,原来是要做这些准备。
他在浴室里就换上了傅岳庭为他买的新睡衣。
是一条中袖的睡袍,腰间有一条系带,质地丝滑,穿起来很舒服,也很方便。
傅岳庭抿唇等他看完,闻言才问:“喜欢吗?”
秦砚踩着花瓣,缓步走到方桌另一侧:“还不错。”
傅岳庭绷紧的神经才稍缓。
入座后,他抬手帮秦砚倒了一杯酒。
秦砚提醒他:“你的胃病还没好。”
傅岳庭微顿住:“偶尔喝一次,还是红酒,应该没事吧?”
气氛正好。
秦砚也没有太严格:“少喝一点。”
傅岳庭说:“好。”
有秦砚在身边,他不需要借酒浇愁。
再者,他今天喝酒,意义也不在于醉。
鲜红的酒液撞进杯底,起伏不定的波澜就像傅岳庭乱了节奏的心跳。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假作镇定地放下酒瓶,和秦砚对饮一次,又和秦砚一起拿起刀叉。
安静的烛火旁只剩刀叉在瓷盘上无意碰撞的轻微脆响。
傅岳庭心不在焉地吃着晚餐,抬眸看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