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饶笑了笑:“学你的,试试这样看风景有什么不一样。”
叶怀宁顺嘴问:“有什么不一样?”
“还没看出来。”季饶实话实说,“要不你告诉我吧,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这么看你像个傻子。”叶怀宁嘲弄道。
季饶无话可说,依旧嬉皮笑脸:“你说是那就是吧,你要是喜欢,我做个傻子也可以。”
叶怀宁站起身:“油加好了?走吧。”
季饶追上去拉住他胳膊:“先别急,我们去服务站里吃个晚饭,吃饱了再上路。”
六点二十,吃饱喝足,迎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二手越野驶上行途。
这条沙漠公路上的车不多,他们不急着赶路,季饶把车速放慢,偶尔能看到后来者超车,一路呼啸而去。叶怀宁看着窗外又一辆后来居上、疾驰而过的车子,问季饶:“晚上在哪里过夜?”
“下一个服务站肯定到不了了,露营吧。”
上路之前他们已经在超市里买齐全了露营装备,这条公路跨越好几个国家,路上各个服务站相距甚远,可能走上一天都碰不上一个,大部分过路车辆都会选择在野外露营。
叶怀宁皱眉,季饶打开车子天窗,指了指头顶暮色逐渐沉下的天空:“今天天气好,晚上可能会有月亮星星,看星空啊。”
叶怀宁不说话了,目光重新落回车窗外。
不远处的沙丘上有结对而过的骆驼身影,叶怀宁看到,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季饶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吹了声口哨:“我们运气真不错,一上路就看到了骆驼。”
车停下,叶怀宁把拍摄模式改成视频录制,一直到那一对骆驼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方向。
叶怀宁愣神盯着,久久没移开视线。
身后季饶问他:“怀宁,你在看什么?”
“……夕阳下山了。”
天边最后一抹金光覆上整片浩瀚广阔的沙野,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又快速收敛,霞光收尽时,夜色随之降临,远处的沙丘起伏再不见踪影。
夜幕彻底落下。
季饶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叶怀宁抬头,月亮已经升起,璀璨星河渐铺展开,今晚的星空夜色果然很不错。
车沿着沙漠公路一路向前。
无边的夜月和星河、广袤的荒漠、不见尽头的公路,再没有别的人和车来打搅,漫漫长路模糊了时间流逝,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
季饶回头,叶怀宁始终仰头看着头顶夜空,神色平静且安宁。
两小时后,季饶将车停在一处沙丘后面:“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你想睡车里还是搭帐篷?”
叶怀宁有一点犹豫,季饶提醒他:“睡车里安全点,万一碰到什么立刻可以走,搭帐篷睡得舒服些,随你。”
他们刚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什么危险动物,这附近更是荒无人烟,今晚天气这么好,睡车里实在憋屈了点……
“睡帐篷吧。”叶怀宁说。
季饶笑笑,下车去搭帐篷。
叶怀宁在四周转了一圈,他帮不上忙季饶也不让他搭手,只能去生火。
季饶搭好帐篷回头时,叶怀宁已经坐在火堆前发呆。
夜晚降温得厉害,季饶搓了搓手,起身过去靠着叶怀宁坐下,问他:“冷吗?”
“还好。”察觉到挨着自己的人身上的热度,叶怀宁拉高身上冲锋衣的拉链,这衣服里头还有一层绒衣,白天卸掉入夜之后再套上可以防寒,穿着也方便,多亏了这人之前特地叫人给他准备。
“你早点去睡吧,你发情期还没完全过去,别太累了。”季饶温声提醒。
叶怀宁不想听那三个字,皱眉问:“你不睡?”
“晚点,现在睡不着。”季饶随口说完,继续往火堆里扔木头。
叶怀宁撇嘴,时间还早,他也睡不着。
季饶忙活完,和叶怀宁一起抬头看夜空,月色正是最亮的时候,莫名想起之前拍戏时听到人说的表白的意思,可惜当时照片发给叶怀宁,后面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断,就再没下文了。
“今晚月色真美。”
听到身边人感叹,叶怀宁转头,季饶看向他,笑问:“怀宁,你觉得呢?”
叶怀宁轻哂:“中二少年之间流行的情话,你也当真?”
季饶“啊”了一声:“原来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啊,……那我上回发给你的照片,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怀宁冷淡收回视线:“你也不是第一次拍这种照片了,当初生日时不是还拍了发微博吗?那次又是给谁表白?祝福你永远十八的那个?同样的招数一用再用,有意思?”
季饶一噎。
叶怀宁不提,他压根没联想起这一出。
那回他过生日发微博配的照片……,季饶仔细想想,确实是一张月夜图,但那会儿他完全没有这层意思,只是为了发粉丝福利而已。
这么说起来,是挺让人误会的,难怪叶怀宁不高兴。
“怀宁……”
季饶没来得及说什么,叶怀宁已经起身先回去了帐篷。
他俩一个帐篷,里头并排两个睡袋,简单洗漱过后叶怀宁趴进睡袋里,双手枕在脸下闭上眼,一动不动。
季饶蹲到他身边,小声问:“干嘛趴着睡?”
叶怀宁不理他。
季饶伸手,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他面颊。
叶怀宁抬手拍开他,依旧没睁开眼。
季饶小声解释:“怀宁,发那个微博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呢,知道之后我只给你发过。”
“你很吵。”叶怀宁不耐烦道。
“那你睡吧,我不烦你了。”季饶闭了嘴。
叶怀宁转过头。
季饶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帮他打开一盏小夜灯,出去帐篷外。
重新在火堆边坐下,他又往里头加了些木材让火烧得更旺些,看着依旧灿烂的月夜,不免心下遗憾,今晚月色确实很美,可惜没人愿意跟他一起欣赏。
后半夜,季饶始终守在火堆边,眯着眼睛时睡时醒,一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刻警觉坐直身。
转头看去,叶怀宁正站在火光之后,冷眼瞅着他。
“你不睡觉一直坐这里想干嘛?”
季饶拍了拍身边沙地,示意叶怀宁过来坐:“这才三点多,你怎么又醒了?睡不着吗?”
叶怀宁走上前,盘腿坐下,抬头看向天际,夜空繁星比他睡前那会儿更多更亮。
季饶跟他解释:“毕竟在沙漠里,得留个人守夜,我俩都睡死了,万一碰上什么危险就麻烦了,我眯一会儿就行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以为你知道。”
叶怀宁没好气扔出句:“你去睡吧,下半夜我来守着。”
“那不行,你发情热完全退了吗?”
叶怀宁不耐烦:“我睡不着,你要不想睡,我俩就一起在这里干坐着吧。”
季饶想想自己明天还要开车,确实不能不睡,于是说:“真睡不着你陪我一起去车上吧,困了我俩都可以睡一会儿。”
叶怀宁不置可否,季饶朝着他伸出手。
叶怀宁抬眼看他,季饶低下声音:“走吧,我拉你起来,我们去车上睡一会儿。”
叶怀宁的目光落到他手掌心顿了顿,用力一拍他的手,自己起身上了车。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椅子一起放至最低,俩人并肩躺下,透过天窗,依旧能看到外头的一方星空。
叶怀宁一手枕在脑后,盯着天窗外,安静无声。
季饶侧头看他:“沙漠里好玩吗?”
“风景挺不错。”
“还有呢。”
“星空也好看。”叶怀宁实话实说。
过了几分钟,季饶又问:“……真睡不着?”
“你别吵。”
“你说等过个几年、几十年,你还会记得今晚,我们一起躺在这里无人的沙漠里看星空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叶怀宁不以为然。
季饶笑了笑:“反正我会记得,等过个几年、几十年,你要不记得了,我会提醒你。”
叶怀宁终于转头,正眼瞅向他:“你还打算缠着我几年、几十年?有意思么你?”
“有意思。”季饶盯着他的眼睛,说得认真。
叶怀宁的目光落回天窗外,懒得再理他。
别说几年、几十年,一年后会发生什么,他都没兴趣去多想。
没准再过个几天,他先烦了或者这人先烦了,他俩又分道扬镳,想太多根本没用,到了今时今日他更不会相信这些随口一句的承诺。
身侧人又一次说:“怀宁你,我说的是真的,不管多久,今晚的所有我都会记得,和你有关的每一件事情,我以后也都会一直记得。”
叶怀宁心里生出丝微妙的触动,季饶的声音让他的耳膜一阵痒,他又觉得这人是电视剧演多了,漂亮话说起来一套一套,信手拈来。
于是更不想理他。
“怀宁……”
“没准你哪天老年痴呆了呢。”叶怀宁终于不耐烦,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季饶一愣,然后又笑了:“好吧,就算老年痴呆了,我也记得你。”
“呵。”
叶怀宁慢慢睡过去。
季饶关闭天窗,偏头盯着他睡着了的侧脸又看了许久,撑起半边身体,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第79章 “你是头猪吧!”
进沙漠的第三天中午,他们走到了一段几乎废弃的公路段。
前后不见其他车辆,这边的沙漠公路不比国内,能通行的路段大多都崎岖坎坷,更别提这种年久失修已经完全被黄沙覆盖处,季饶放慢车速,不敢开太快,但也不敢停下。
这两天他们几乎没开多少路,走走停停,随时熄火停车,拍沙漠风景和随处可见的野生动物,到现在也才行进了几百公里。
季饶一边看定位一边跟身边叶怀宁说话:“这段路还得走将近一小时,我们最好能尽快开过去。”
叶怀宁转头看窗外,明明应该是阳光最好的中午时分,远处天际的光线已经有了逐渐收拢的趋势,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有黑云正在缓慢靠近。
“我们可能走不了了。”叶怀宁忽然开口。
季饶一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叶怀宁依旧盯着窗外:“沙尘暴,可能要来了。”
季饶顺着他视线方向看去,也注意到了那渐渐靠近的黑点,脸色一变,立刻加大油门,把车开向了前方几百米处一废弃的服务站。
最后他们停在服务站主建筑楼后面的背风处,熄火时外头光线已经暗如黄昏,风声呼呼作响,季饶略松口气,转头朝外看了一眼,黑云裹着黄沙已经加速往他们这边来。
他提醒叶怀宁:“应该再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在这里有前面的旧楼挡着,总不至于被黄沙埋了。”
叶怀宁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季饶看着他笑了笑。
叶怀宁转开眼:“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季饶伸手指窗外:“一会儿天全黑了,我担心你害怕。”
叶怀宁神情微变,不等他说什么,狂风突然而至,窗外飞沙走石铺天盖地而来簌簌下落,砸在车皮和车玻璃上哐啷作响,车内能见度一瞬间将到最低,整个车子内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季饶心下一凛,焦急喊叶怀宁的名字:“怀宁?”
车子被狂风刮得不断晃荡,他俩的身体也在跟着晃。黑暗中叶怀宁的手伸了过来,用力攥住季饶衣服一角,季饶赶紧打开了手机电筒。
光线乍然亮起,映出叶怀宁略苍白的脸。
叶怀宁闭了闭眼,适应了亮光,骤然松手。
“怀宁你还好吧?”
风声和沙石砸车的声音太响,季饶的声音被掩盖,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见叶怀宁迷茫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季饶有些担忧,试图往他身边凑近,大声喊:“没事的,这车子挺坚固,吹不倒,我之前查过,这里的沙尘暴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好了!”
叶怀宁只听清楚了几个字,但看懂了季饶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
他的手机在刚才的颠簸中脱了手,借着季饶手机电筒的光亮,看到东西掉进了驾驶座下面,他没多想,顺手解开安全带,弯腰过去想捡起来。
季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车子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叶怀宁被震得摔出座椅,又被季饶死死抱住压进怀中。
慌乱中季饶的手机也滚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车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中。
狂风不止,巨大声浪震得耳膜生痛,汽车的不断颠动更是把人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叶怀宁压在季饶怀中动弹不得,但他察觉到了季饶就在耳边的呼吸和心跳,炙热且饱满,压过了外头所有的声音。
被季饶牢牢禁锢在臂弯里,叶怀宁嗅到熟悉的Alpha信息素味,心神逐渐放松,干脆不动了。
季饶的呼吸略微粗重,没再出声。
安静相拥许久,车子的颠簸不再那么频繁,幅度也逐渐减弱,外头的呼啸风声渐小,叶怀宁在黑暗中动了动,试图从季饶身上起来。
“别动,再等一会儿,沙尘暴还没完全过去。”季饶低声提醒他。
叶怀宁稍稍抬头,眼前还是一丝光线没有,昏天黑地仿佛世界末日。
季饶贴在他耳边说:“怀宁,如果真的被黄沙埋在这里了,其实也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