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时今日,曾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也生出了动摇,叶怀宁发现自己一时想不清楚,干脆不去想,不如再缓缓再做决定,他不想以后又后悔。
从医院出来时,外头下起了小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季饶的微信消息进来:“怀宁,下雪了,注意保暖。”
“我今天最后一场戏杀青,你要来看吗?好歹你是这部片子的投资商,杀青怎么也该过来看一趟吧?”
“顺便晚上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啊?”
叶怀宁盯着那几行字发呆。
从非洲回来后,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季饶拍戏,他也有很多积攒下来的工作要处理,没有见面的时间也没有理由。
季饶每天会给他发微信,说些有的没的事情,他有时回有时不回。
叶怀宁甚至觉得,这样的状态也挺好,他们的关系终究跟别人不一样,但又保持着些距离,不至于靠得太近,让他再一次迷失自我。
那边又有新消息进来:“你要是不愿意过来,我去找你吧,去你公司行吗?”
“怀宁,我很想你。”
“你说说话啊,别又不理我。”
叶怀宁终于回复过去:“地址给我,我一会儿看看有空过去。”
发去定位,季饶笑笑,看叶怀宁没再回,也不再烦着他,发过去最后一条:“那我等你,不见不散。”
退出微信时,许佑辛的电话打进来。
他收敛笑容,走去无人处接听。
那边开门见山问他:“你和他们约好了后天见面?”
“嗯。”
“你这张脸轻易就能被人认出来,你想好说辞了吗?”
“我缺钱,赌博输了很多,欠了高利贷。”
那头的人一声哂笑:“他们没那么好糊弄,算了,反正叶总现在进医院了,管不了这些,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
“我是真没想到,你能为小叶总做到这一步,行,那我也不劝你,你自己小心吧,我会尽力帮你扫除麻烦。”
季饶说了声谢:“叶怀安他进医院,是你做的?”
“他要是还有精力,你想做什么都不容易,你别管了。”
“你不怕被人发现?他不会放过你。”
许佑辛所谓道:“你要是能扳倒他,他还能怎么不放过我?让我坐牢,挺好,那我就去陪他一起吧。”
这人也是个疯子。
确定了这一点,季饶不再多劝,说了句“你也小心些”,挂断电话。
叶怀宁是在下午过来的片场,他自己开车来的,没带人,进来后就低调在一旁看着,季饶还差最后一场戏,正在跟人对台词。
小张过去提醒了他一句:“叶总来了。”
季饶闻言抬头,看到站在外围的叶怀宁,目露惊喜,跟导演招呼了一句,大步过去。
“怀宁,你来了,怎么不先跟我说,我好叫人去接你。”
“我已经进来了。”叶怀宁随口说完,先去跟导演他们打了个招呼。
周永平叫住准备拉着叶怀宁躲走的季饶:“你别跑,还差最后一场了,先把戏拍完再说。”
叶怀宁冲季饶努嘴:“去拍戏。”
季饶轻拍了一下他手臂:“那你等我。”
叶怀宁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安静等季饶把最后一场戏拍完,正式杀青。
季饶往前跑了几步又退回去,提醒叶怀宁:“你看看晚上想吃什么,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吃。”
叶怀宁抬眼:“不用吃杀青宴?”
“杀青宴昨晚吃了,今晚平安夜,大家都要约会啊。”
叶怀宁撇嘴,他想起来了,昨天助理是提过一嘴这事,剧组这边还给他发了邀请,他昨天有事没过来。
于是不置可否,季饶再次提醒他:“早点订位置,今晚到处都爆满,去晚了得排队。”
“行了,我知道。”叶怀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他走。
这人终于回去安心拍最后一幕戏,叶怀宁无聊看了几眼,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没什么意思,顺手点开了美食点评APP。
六点半,季饶坐上叶怀宁的车,去这附近的商业中心。
“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再去看电影吧?今天好几部新片上映,你有没有想看的?”
雪天道路湿滑,但抵挡不住人们过平安夜的决心,街上到处是人,叶怀宁慢慢转动方向盘,随口说:“又吃饭又看电影,还是去人多的地方,你现在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季饶不在意道:“我现在连私生都没有愿意跟的,随便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还有些隐约的得意,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叶怀宁一声嗤笑,他以前是真没发现,这人脸皮其实有这么厚。
叶怀宁选的吃饭地点是一间很有情调、环境也不错的东南亚餐厅,人均两千起,比其他排长队的店要安静很多。
季饶翻着菜单说:“我以为你会想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叶怀宁抿一口薄荷水:“没兴趣。”
但以前他俩一块出门,叶怀宁总是喜欢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有意无意想要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季饶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对他热情主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叶怀宁,不过现在这样也不差,从前叶怀宁做的事情,现在换他来做就是。
吃完饭再去看电影。
季饶在手机上点了爆米花可乐套餐,人太多需要排队取,等候区一个空位没有,叶怀宁干脆跟他一起排,站在队伍旁玩手机。
季饶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身高腿长、身材优越,加上身旁一个同样只露出口罩上一双眼睛、就看得出样貌出众的叶怀宁,俩人在人群中过于引人注目,不时有人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队伍缓慢往前,叶怀宁正无聊翻朋友圈,听到排在季饶后面的两个小女生小声议论他们。
“他是季饶吧?看着有些像,旁边那个好像是盛星的那个总裁。”
“是吧,他俩不是分手了吗?季饶在法庭上承认自己出轨啊,我看过庭审直播的。”
“又和好了吧……”
女生们的声音更小,季饶看向叶怀宁,帽檐下的双眼里流露出略微的窘迫,叶怀宁回视他,目光里有嘲弄笑意。季饶很无奈,转身和那两个小女生说:“我是季饶,你们就站在我背后议论我,这样不太好吧。”
女生们轻轻“啊”了一声,赶紧跟他道歉。
季饶提醒她们:“看到了就看到了,不要到处说了。”
“不会不会,保证不会。”
叶怀宁也转回头,似笑非笑说了句:“我没跟他和好,你们猜错了。”
女生们无言以对,涨红了脸。
季饶愈发无奈,伸手去拉他,叶怀宁被他拉到身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季饶没忍住笑,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电影散场已经是十一点半,这边离叶怀宁的城北别墅近,他直接把车开回去。
停车时季饶去后备箱取出之前放进去的东西,一个蛋糕和一大一小两个礼物盒。
叶怀宁默不作声地看他一眼,先进了门。
季饶跟进去,东西搁上客厅茶几,看一眼时间,离十二点还有最后五分钟。
别墅里没开灯,他取出蛋糕,点上蜡烛,看着叶怀宁说:“怀宁,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这一幕仿佛跟两年前的那个画面重合了。
叶怀宁愣愣看着他,那时的季饶和眼前的季饶,叶怀宁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他。
季饶笑笑又说:“许个愿吧。”
叶怀宁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没什么想要的。”
两年前叶怀宁的生日愿望是,他的Alpha能更疼他一些,但是现在他说,没什么想要的。
季饶替他说:“要不我帮你许个愿吧。”
叶怀宁没出声。
季饶看着他:“以后你的Alpha会疼你一辈子。”
他的目光诚挚,烛火后的那双眼睛里都是笑意。
叶怀宁回神,微弯下腰,一气吹灭蜡烛。
季饶拿出他的礼物,大的盒子里是他去年寄来,又被叶怀宁退回的那个水晶驯鹿模型,也不管叶怀宁肯不肯收,他直接找了个地方将东西摆上。
小的盒子里,是他一直想着要给叶怀宁买的表。
在叶怀宁身前蹲下拉过他的手,帮他把那枚在非洲被人磕坏了的表摘下,换上新的,季饶左右看看,十分满意:“这枚手表的表盘上是银河,每到你生日的时间点,银河就是最亮的时候,好看吗?”
叶怀宁的目光落到表盘上,银河璀璨,在黑夜里闪动光亮,他慢慢点头。
“你喜欢就好。”
季饶仰头看着他笑。
叶怀宁有些说不出话来:“……谢谢。”
他知道这款表不好买,不仅是价格昂贵,因为生日时间点这个设置,需要提前很久预约,这个人确实用心了。
他又一次说:“谢谢。”
季饶依旧在笑:“不客气。”
第87章 “新年快乐,我爱你。”
傍晚。
季饶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口罩走进跟人约定的咖啡厅,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不到五分钟,进来个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公文包,在季饶对面坐下。
“你好,鄙姓吴。”对方主动自我介绍,朝季饶伸出手。
季饶冷淡抬手。
在男人打量他时,季饶也在打量对方,这人并不起眼,看起来和那些出入在各处写字楼间的普通白领一般无二,他们坐在这里,更像是要推销一份保险合同,又或是交易其它司空见惯的东西,而不是腺体。
男人抿一口咖啡,慢条斯理说:“季先生不将口罩摘下来吗?戴着口罩怎么喝咖啡?”
季饶只摘了帽子,口罩一直没取下,咖啡更是一口没碰:“抱歉,我是公众人物,在外头习惯这样了。”
对方笑笑说:“公众人物,做你们这行的,应该挺有钱的吧,我看过季先生演的电影,你演得挺不错的。”
季饶没兴趣跟他闲扯谈,开门见山问:“我的腺体,你们评估能卖多少钱?”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我还是很感兴趣冒昧一问,季先生这样的当红明星,随随便便一场商演就能赚几十上百万,何必要走投无路到选择做这种交易?”
“我现在风评不好,负面新闻缠身,粉丝流失严重,很久没接到正经工作了,之前拍的电影还是自己倒贴钱进的组,谁会花几十上百万请我上商演,这年头钱不好赚,哪个商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没有说假话,周永平那部片子,他拿到的片酬约等于无,身上的广告代言早掉光了,他这样的过气流量,连炒冷饭都没有多少人愿意给面子瞧上一眼。
“实话说吧,我急需要钱还高利贷,你既然肯出来跟我见面,说明我的腺体肯定是有价值的,何必再一直绕圈子。”季饶故意表现出急需用钱的焦躁。
男人闻言又笑了:“原来如此,季先生想要多少钱?”
季饶咬咬牙:“至少一百万。”
男人摇头:“顶级的Alpha腺体确实值钱,比心脏更值钱,不过季先生张口就要一百万,是不是太狮子大开口了?”
“八十万。”
“六十。”
“七十万,不能再少了。”季饶和对方讨价还价。
男人挑眉:“七十万倒可以商量,在动手术之前,我们还要给季先生的腺体做一个全面的分析评估,如果季先生的腺体真如你说的那样,七十万我帮你申请,毕竟有季先生这样的名人效应在,抢着要的人应该不会少。”
“可以,我急着等钱用,你们尽快。”
季饶一口答应下来。
男人提醒他:“季先生回去等电话吧,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不过我得事先告知季先生一声,到了那天我会去接你,去哪里你不要多问,只能你一个人去,什么东西都不能带,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这件事情,还希望季先生保密,为了大家都好。”
季饶倨傲点头:“放心,我不会傻到把自己出卖腺体的事情说出去。”
男人勾起唇角:“我也相信季先生是信守承诺之人。”
这人大约也并不怕季饶当真说出去,毕竟口说无凭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之后季饶又试着问了好些手术过程和善后问题,装作紧张且略担忧害怕的模样,好让对方打消疑虑,男人回答得很专业,但除此之外,半句没有泄露他们机构的相关信息。
男人离开后,季饶又独自一人在咖啡厅里坐了片刻,刚才的对话他全程录了音,男人很谨慎,从头到尾没有提他是代表谁来的,这个录音甚至算不上证据,但聊胜于无。
搁下咖啡钱,季饶重新扣上帽子,起身离开。
元旦前一天,许佑辛再次发来微信消息:“你要的资料我已经都发去你邮箱了,之后就靠你自己了,他们把你的信息特地报来了叶总这里,叶总这些天精神不济没工夫管这个,他助理进了局子,我以叶总的名义回了邮件,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你是卖不是买,他们的顾虑不会太大,你自己小心一点就是。”
季饶回了一个“谢”字。
许佑辛的本事不小,胆子也大,不但让叶怀安进了医院,还成功让他和身边跟随多年的助理生了嫌隙。
这大半年,叶怀安在和徐父关于叶氏公司控制权的争夺上节节败退,人变得越来越狂躁,对身边所有人都疑神疑鬼,唯独对许佑辛信任有加。他因为精神类药物服用过量进了医院,怀疑自己被人下毒,第一个疑心的却是自己的助理,还报了警,助理因此被警方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