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和覃孟山也默契得没在这段时间给覃肃添堵。
如此到了三模。
楚不凡真正尝到了厚积薄发的滋味。
过去无数的日日夜夜,别人玩乐时他看书,别人走神时他听讲,别人假期到处旅游时,他在家自习……那时成绩虽然在提升,但每次提升的并不明显,像是蜗牛托着重重的壳,拼尽全力也爬不多高。
他曾以为,果然是天赋不够,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平庸下去了。
然而不是的。
看似死板冰冷的知识,记在心里,印在脑中,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在某一天突然有了温度,让人思路更清晰了,思维更活跃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效率也更多更高了。
楚不凡三模考了681,学年排名23,全市前一百。
这把连郑海淑也很高兴。
一次考得好可能是偶尔,连续两次模考都这么好,她惊喜于楚不凡的进步。
所以她再次私下找了楚不凡:
“考得不错!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的成绩是最接近你高考成绩的。”
正是晚自习前,楚不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出的话也一点不谦虚:“我还想高考再往上拔一拔。”
“好,老师相信你。”郑海淑第一次带毕业班,压力不比学生小,学生的自信,是她重压之下一丝熨帖的慰藉。
跟楚不凡聊完后,郑海淑就趁着晚自习,给大家开了个班会。
班会针对大家的成绩,引导大家畅想未来,为将来的报考做准备,也为大家说一说当下热门专业和就业前景。
楚不凡听得很认真,他已经有了选择,就是不知道覃肃有什么打算。
可他没来得及问,覃肃下课就被叫走了。
*
覃肃跟着郑海淑去了教导处,随后学年几个主任领着他上楼,一路去了校长室。
校长和高三年级学科组长们已经在里面了。
“老师们,”覃肃打趣道,“三堂会审啊?”
屋里所有老师都笑了。
覃肃现在是大宝贝,连最严肃的赵芳都格外能容忍他。
“找你来,主要是跟你聊聊择校和专业的问题,”郑海淑笑完说道,“学年前十都要挨个找的,不是只找你一个。”
“这样啊,”覃肃佯装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他没有一点学生在老师面前的拘谨,大大方方地坐在凳子上:“正好我也不知道该报什么,辛苦各位老师给我指导指导啦!”
老师们纷纷露出满意赞赏的神色,要知道高一的时候覃肃像个行走的炮仗,所到之处简直要寸草不生。
可是看看现在,温良恭谦,尊师守纪,成绩好,嘴也甜,要是每个学生都像覃肃这这样,他们也不用天天发愁了。
覃肃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老师们详细介绍了适合他的专业,听着听着,他便总结出了老师们的意思。
大概就是,像他这个成绩和天赋,未来注定要成为高精尖或者栋梁之才,而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要站在顶峰,为全社会,乃至全人类做贡献。
老师们口若悬河,说得慷慨激昂,覃肃却越听越茫然。
他好像,并没有喜欢的专业。
也没有向往的学校。
做贡献什么的……似乎也跟他不匹配。
覃肃突然有了恐慌。
原来他对未来的所有构想,只是到高考为止。高考之后呢?他将来以何为生?前途一片白雾,他失去了方向。
等老师们说完,一直没说话的校长笑眯眯地开口了:“好了,道理他应该都懂了,你们出去吧,我单独再跟他聊几句。”
“好的。”
老师们纷纷离开了校长室,偌大的办公室空了下来。
等到最后的人关了门,覃肃站起来。
自觉走到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跟自己家似的抓起桌上的瓜子就嗑:“郑爷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校长对覃肃“没大没小”的样子并介意,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把瓜子盘往覃肃面前推一推:“学医,怎么样?你张阿姨一家子都是医生,你连未来的单位都不用考虑。”
“前阵子是有这个想法来着,”覃肃专注地对付瓜子,“后来一想,当医生太忙了,跟家人聚少离多的,不适合我。”
“哟,”校长听出了覃肃的画外音,“年纪轻轻就想成家了?有目标了?”
覃肃想到楚不凡,笑了一下,摇摇头。
校长盯着覃肃,恍惚想起老友临终的画面。
老家伙又倔又硬的过了一辈子,临了最放不下的就是覃肃。那瘦成麻杆的老头儿躺在床上,撑着最后一口气拽着他的袖子,出气多进气少地求他帮忙:“把覃肃……带走……那孩子……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他们是老朋友了,覃孟山都是校长看着长大的。七中历史悠久,他也在七中忙碌了大半辈子,覃孟山当年念的就是七中,跟张凤两个人打打闹闹结了缘分,本以为能修成正果,却是段孽缘,覃老头还因此对七中排斥了好些年。
可兜来兜去,还是把最惦记的人,托付到老朋友手里。
为了让覃肃来七中,校长煞费苦心,又是跟附中交涉谈判,又是给覃肃递□□,破格录取了覃肃的好朋友,还给覃肃找了事情做,让这些大小伙子好好在学校立规矩。
他对覃肃的要求不高,平平安安长大,顺顺利利上学,反正有老家伙留的遗产,将来不愁吃穿,只要不走歪路就行。
“郑爷爷,你怎么走神了?”覃肃在校长眼前挥挥手,“我还是回去再想想吧。”
“行,你再想想。”校长笑笑,“回去自习吧。”
*
晚自习放学,楚不凡终于能跟覃肃单独聊会儿。
两个人商量夜宵吃什么,打电话点上,到家后没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馄饨就送到了。
大小伙子食欲正是旺盛的时候,两人各占餐桌一边,要不是汤太热,恨不得一口气吃完。
不过吃得慢,也正好聊天。
“晚上老师找你谈话了?”楚不凡先问起。
“嗯,说专业的事,”覃肃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下老师们的殷切期盼,转而问楚不凡,“你想好以后学什么了吗?”
“唔,”楚不凡从容地喝了一口汤,“算是想好了吧。”
覃肃眨眨眼睛,难以置信:“这你都想好了?”
楚不凡难为情地笑笑:“其实早就想好了,没跟你说,怕到时候考不上。”
他看向覃肃,覃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就不藏着了:“我想学摄影。”
覃肃表情没变,顺嘴说了几个学校。
这下换楚不凡惊讶了:“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学校的摄影专业好?”
覃肃笑了一下,捞起馄饨咬了一口:“你跟褚泽学的时候我就替你想过了。”
楚不凡:“……”
心底的涓涓细流散发着柔光,楚不凡收回视线,搅和碗里的馄饨:“那你呢,你想学什么?”
“我没想好。”覃肃笑不出来了,“要不然我跟你报一个学校,随便挑个专业算了。”
“咚!”楚不凡的勺子脱手,掉进碗里。
“你开什么玩笑?!”楚不凡再次看向覃肃,视线堪称锐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跟覃肃的分数,注定未来就读的学校差距,让覃肃降档跟他读一所大学,那不是疯了吗!
覃肃哀怨地看了楚不凡一眼,像是遭到了嫌弃。
不过他去厨房又给楚不凡拿了个勺子过来,说道:“放心吧,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会任性的。”
三模他考了743,别看只比二模多了2分,却比附中第一多了1分,登上全市榜首。
他得把这个成绩在高考也保持住,为了七中和众位老师的期盼,也为了当年吹过的牛逼。
“你吓死我了。”楚不凡捞出勺子,急忙吃了一个馄饨压压惊。
“可是我没有目标啊,”覃肃只有在楚不凡面前能放下包袱,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我特别迷茫怎么办,以前我只想着好好学习,把成绩搞上去,以后要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是具体怎么样,我完全没有方向。”
说着,他端着碗凑到楚不凡旁边坐,盯着楚不凡喝汤。
迷茫是正常的,谁十七八岁的时候知道自己未来什么样。不过楚不凡在这一刻很开心,覃肃跟他聊心事,比两个人搂搂抱抱,还让他感觉亲近。
“先从兴趣入手?”楚不凡认真思考着说,“有兴趣,才愿意学。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么?”
“以前我喜欢打游戏,”覃肃顺着楚不凡的思路说,“后来有你了,游戏我懒得打了。”
“嗯……从长远发展想想?”楚不凡想了想,“从商、从政、搞学术,差不多就这三方面吧,有想法吗?对了,我觉得人工智能会是个很有发展的领域,你有兴趣吗?”
“没有。”覃肃撇撇嘴,他一直盯着楚不凡,那专心致志替自己考虑的样子,把晚自习时心里莫名的焦躁抚平了。
而平静之后,就忍不住飘。
他往楚不凡旁边又凑了凑,歪着脑袋说:“我脑袋有点乱,要不你亲我一下吧?亲一下,我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楚不凡满脸惊讶,简直无法相信这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不等他拒绝,覃肃已经提前行动,倏地亲了他一口。
亲完坐回座位,眉目舒展地逼逼:“一天到晚的,摸不得碰不得,我学佛学算了,到时候找个山头把头发一剃,一辈子清心寡欲去。”
“……”楚不凡哭笑不得,他脸色泛着淡粉,半是被馄饨辣的,半是被覃肃臊的。
不过三模过去,他们只剩高考一关,此时心情稍有放松,他警惕性下降了不少。
偶尔宠爱覃肃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楚不凡把心一横,倾身凑近覃肃,亲了一下覃肃的脸。
结果他再次失算。
覃肃突然转过来,这个吻没落在脸上,反而落在唇上,楚不凡大惊,他看到覃肃眼底那小人得志的笑,想跑已然来不及。覃肃用大手托着他的后脑,二话不说,用舌尖撬开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救命……
感谢在2020-10-26 16:46:56~2020-10-28 10:11:04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跳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楚不凡刚开始还挣扎,很快就四肢发软大脑停转,任由覃肃把他拽过去扣进怀里,滚烫的吻从唇畔一路延伸到脖颈,在他心里点燃一片火。
身体变得很奇怪。
他似乎很想要什么。
却又不应该要什么。
“别!”楚不凡一把按住覃肃企图探进他衣摆的手,有气无力地抵抗,“别。”
覃肃气息不稳,被楚不凡叫停,额头靠在楚不凡肩窝喘粗气。楚不凡看不到覃肃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覃肃的体温。
很热。
像是要烧起来。
他自己也正在烧。
但是覃肃没有进一步行动了,片刻后,覃肃呼吸平稳了些,低声笑了一下。
“呵。”
笑完却没说话,楚不凡意识回笼,发现自己的胳膊还在圈着覃肃,马上想收回来。
这时覃肃抬起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下颌。
“上次你主动,我都没抓住机会,这次算补偿,嗯?”
“……”
楚不凡完全不敢跟覃肃对视,他四肢并用地往外窜,同时语无伦次地说:“有这时间多做两道题,说不定还能多考几分!”
“别动。”覃肃却扣紧他的腰,带着笑意说,“你再给我蹭出火来今晚就不用做题了。”
“!!!”楚不凡不动了。
*
楚不凡又开始睡觉锁门了。
临近毕业,大家熬过了高三大大小小的考试若干,在仅剩的一个月里,忽然恢复了些许朝气。
同学录开始在学生间流行。
其实已经有电子同学录或者其他网络联系方式,奈何学校管得严,不如纸张来得容易和亲切。于是每个人都会买一本,拆开活页,一人给一张。
到后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沓需要写的活页,规格花色各不相同,却充满朝气和趣味。
楚不凡当然也攒了一叠。他会隔几天,趁着晚自习,一口气写完一批。
活页的角落里都用淡淡的铅笔字标注了来自谁,楚不凡写着写着,发现了覃肃那张。
覃肃什么时候买的?
什么时候放在他桌上的?
他一概不知。
楚不凡抬眸,看见覃肃正在翻书。
覃肃也攒了一大叠,比其他人都多,班里只有张茜收到的活页量能跟他比。
楚不凡收回视线,落笔填写覃肃给他的这张。
*
覃肃刚收到同学录活页的时候,还算有点耐心地写几笔交差,但活页越来越多,角落里的名字都开始对不上号,他基本就不写了,都堆在桌面上,厚厚一沓。
但是他也暗搓搓买了一本,只拆了一页,塞进楚不凡的活页里。
想来应该写了吧。
他的视线瞟向镜子,楚不凡正在低头奋笔疾书。
果然是在写。
覃肃满心期待地等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覃肃迈着“孔雀开屏”的步伐晃悠到楚不凡桌前,正好对上楚不凡抬起的笑脸:“你来了?刚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