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将阎忱笼罩,原来他们家是这样看待林漳的,他和林漳今年二十八岁,结婚六年,他的亲人们还这么厌恶林漳,那这些年他都干什么去了?林漳以前被他的家人欺负时,自己有没有帮他说过话?
瞬息间,阎忱的眼睛赤红,蒙上一层水雾,在灯光下闪烁着水光,“你们……你们就是欺负林漳一个人!既然这里不欢迎他,那我们走就是。”
阎忱悲从中来,拉着林漳的手强硬地带他离开,他们这些人就是欺负林漳家里没人了,难怪林炎不待见自己,比起他们阎家对林漳的态度,林漳家里至少只有林炎一个人可以对他态度恶劣。
林漳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连自己都靠不住,林漳所有的苦楚都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这些年林漳究竟吞下了多少苦楚。
“阎忱!”阎家人慌了神,赶紧上前去拦住阎忱,站在最外面的崔欣柔主动上前挡住他,温温柔柔地劝道:“阎忱哥,你别生气,阎奶奶和阎爷爷年纪大了,禁不住吓。”
又侧头对阎忱身后的林漳说:“林先生,你也劝劝阎忱哥呀,你是识大体的人,别让阎忱哥为了你和家里伤了感情呀。”
林漳如坠冰窖,他仿佛回到了三个月前,阎忱的奶奶拿着一叠照片和他说,照片上这些女孩子都是她为阎忱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阎忱是家里的长孙,是时候该要一个孩子了,阎家不会亏待他的,等阎忱对他淡了后,会给他鼎业百分之五的股份,保管他以后衣食无忧,又让他别太贪心,有点自知之明。
老太太对林漳的态度并不像老爷子那样,将不喜欢坦白的摆在面上,她始终高高在上的认为,阎忱年纪小,等新鲜劲儿过去,最后还是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男人嘛年轻风流多正常的事,反正阎忱又不吃亏,就算三十岁也照样抢手。
这几年阎忱的绯闻越来越多,一开始阎忱还会解释说都是假的,让他们别当真,后来时间长了,就算他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老太太自然也是如此,她认为时机差不多了,便私下见了林漳,还问林漳觉得哪个和阎忱比较般配,哪个会是阎忱喜欢的类型。
其中最受老太太喜欢的女孩子之一,就是崔欣柔。
如果这是捅向林漳的一把刀,那么阎忱瞒着他去赴约相亲,就是把他捅了个对穿。
林漳的脖子仿佛被人死死扼住,发不出声音。
阎忱眉目凌厉,气势汹汹,直把崔欣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崔小姐,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家世也不差,怎么年纪轻轻就学人做小三?”
崔欣柔一口气没上来,睁大眼睛,正要辩驳,就听阎忱说:“绿人者人恒绿之,你好自为之。”
“不……不是的,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崔欣柔红了眼眶,梨花带雨地望着阎忱。
阎忱不为所动,冷嘲道:“怎么?你也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吗?”
顿时崔欣柔被堵得哑口无言,直接气哭了。
“忱忱,你别激动……”丁婉茹赶紧上前来劝阎忱,背对着阎家人,给阎忱二人使眼色,让他们快走,小声说:“我让司机把车开到外面了。”
阎忱的怒火被熄灭不少,无声地说:“谢谢妈。”
便立即拉着林漳跑了,丁婉茹还在卖力地演戏,“诶!忱忱,小漳,你们别走啊!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阎湘萍恨铁不成地瞪了丁婉茹一眼,“你怎么没把人拉住?”
“我一个女人哪儿拉得住忱忱呀。”丁婉茹一脸愧疚。
“反了反了!我看我们阎家是要被这个白眼狼搅翻天!”阎老爷子气得直跺脚。
将车开出一段距离,阎忱忽然将车停在路边,熄火后趴在方向盘上,不说话。
林漳坐在副驾驶上,这会儿才突然想起不能让阎忱开车,他解开安全带说:“我来开吧。”
半分钟过去了,阎忱依旧没动,林漳突然发现他不对劲,伸手去怕拍阎忱的肩膀,阎忱慢吞吞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林漳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阎忱却在这时候解开安全带伸手紧紧抱住他。
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他们……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他的声音哽咽,说话断断续续,听起来委屈极了。
林漳觉得还好,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他每天努力工作,就是希望阎家能够看到他的价值,接纳他和阎忱在一起,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和阎忱已经离婚,阎家也没有接纳他,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做无用功。
“没事的,这没什么,不哭。”林漳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阎忱将他抱得更紧,眼泪将林漳的衬衣打湿,“老阎这么多年在做什么?他是废物吗?竟然由着他们欺负你!”
林漳愣了愣,一开始还以为阎忱说的老阎是阎士煊,寻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得是二十八岁的阎忱,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阎忱还真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
“没有,一开始你也想要从中调解,但后来发现没有用,偏见这种东西很难被打破,你夹在中间也很难做,这些年你很少带我回老宅,一般都是你自己回去。”
他倒不是哄阎忱,的确是这样,一开始阎忱的确想从中调和,但没有用,无论阎忱怎么努力,阎家人除了阎忱父母,都不愿意接受林漳,认定林漳是个心怀不轨的白眼狼。
林漳倒是能忍耐,也从不会向阎忱诉什么苦,长辈的絮絮叨叨听听就过去了,不过阎忱每次都被气得不轻,最后干脆尽量少带林漳回老宅,免得林漳受气。
阎忱抬起通红的眼睛,睫毛上挂着泪珠,气急败坏地说:“你还帮他说话!”
林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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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到家,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阎忱红肿着眼睛往厨房走,林漳叫住他,“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儿,我来做晚饭。”
因为哭过,阎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鼻音,“不用,我来做。”
“阎忱,两个人在一起,不存在谁付出得多一些,谁付出得少一些,你别这样。”林漳说实话有点心疼,他好久没见到阎忱这样哭过了,而且还是替他委屈哭的。
阎忱瘪瘪嘴,走上前拉住林漳的手,手指勾住林漳的手指,带着残留的哭腔说:“我知道我说这话很狡猾,无论我多少岁,我都是阎忱,那些被我遗忘的事情都真实发生过,你受过的伤害也无法消除。”
“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不是十九岁,也不是二十八岁,就是你眼前这个二十岁的阎忱,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阎忱深深地凝视着林漳,手指逐渐收紧,微微闪动的瞳孔泄露出他的紧张,“我知道我现在不够成熟,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赶快成长起来,对你好的,你不要再想以前的我了。”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多,也很厚脸皮,但他就是止不住嫉妒那个和林漳结婚六年的自己,即便被这样对待,依旧会帮那个他辩驳,说好话,林漳一定很爱那个他吧,毕竟结婚六年呢。
林漳的心脏在颤抖,他抬手摸了摸阎忱的脑袋,硬硬的黑发,却那么喜欢撒娇,“傻不傻。”
自己吃自己的醋,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林漳也明白,正因为阎忱太爱他,所以才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二十岁的阎忱,坦率又热烈,连同他这汪死水也被掀起波澜。
他抬手摸了摸阎忱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专注地注视着他,只看他,但又能有多久呢,或许明天阎忱就会恢复记忆,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别胡思乱想。”林漳安抚道,并没有正面回答阎忱,阎忱启明星一般的眼瞳,逐渐暗淡下来。
第二天快中午那会儿,阎士煊给阎忱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去吃饭,阎忱本来不想去,但阎士煊说有正事和他说。
“忱忱,快坐下,菜刚做好。”丁婉茹朝阎忱招招手。
“妈。”阎忱坐下后忽然觉得这个家里少了点什么,他思忖了一会儿,问丁婉茹:“阎曦没在家?”
丁婉茹给他盛了一碗银耳汤放到面前,“小曦大三了在实习呢,忙得脚不沾地,好久没回来过了。”
“阎曦都大三了?”在阎忱的记忆里,阎曦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他从前虽然和丁婉茹关系不好,不过和妹妹阎曦的关系倒还行。
丁婉茹掩唇笑道:“早就长成大姑娘了,正好她过些天休假,你们兄妹俩可以聚一聚。”
阎忱没有拒绝,他还挺好奇阎曦那个小屁孩儿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回来了。”阎士煊从楼上走下来,面无表情地说。
阎忱一看他这样就条件反射的想躲远一点,阎士煊瞪着眼睛说:“你跑什么?我还能揍你不成!”
“怎么不可能,您也没少揍我啊。”阎忱委屈巴巴地端着碗缩在一旁。
“你都二十八了,我还打你干什么?以前打你是因为你小,不懂事。”阎士煊一脸恨铁不成钢。
阎忱心想,我长大了还没有以前懂事,看看都干的些什么事。
“坐下。”阎士煊有些心累,阎忱这些年好不容易稳重起来,结果一觉回到解放前,又变回了皮猴子。
阎忱警惕地端着碗,他爸一有动作他就赶紧躲开!
菜上齐后,阎士煊也没说话,安静地吃饭,倒是丁婉茹时不时和阎忱说几句话,问他有没有记起什么,身体状况如何。
相安无事地吃完午饭,阎忱感到恍然,这还是他爸吗?难不成是老了,提不动刀了?
他仔细打量阎士煊,忽然发觉他爸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已有霜色,脸上的沟壑越发深刻,阎忱如梦初醒,真的有八年光阴已经从他生命中溜走。
阎士煊放下碗筷,没有注意到阎忱过分沉默,擦了擦嘴,说:“你最近和小漳怎么样?”
“啊?”阎忱回魂儿,没有听清楚他爸问的什么,阎士煊眉头紧皱,“吃饭你都能走神。”
丁婉茹给阎士煊盛了碗汤,温柔地说:“你爸问你和小漳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如胶似漆。”阎忱得意地挺起胸膛。
阎士煊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有点糟心,“你昨天太冲动了,何必要和你爷爷奶奶那样说话,他们的做法虽然有问题,但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崔小姐一个小姑娘,你那样下她的脸面,让她难堪,实在是没有风度。”
“爸,我承认我的做法不成熟,但除了带林漳走,我也找不到第二个法子,我反正见不得林漳受委屈,我是没有风度,可那位崔小姐难道不知道我奶奶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她既然知道,还愿意上门,那我就没骂错。”阎忱眉眼凌厉地凝视着阎士煊,完全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你啊……臭脾气真是半点没变,我也没想到你奶奶会那样做,我昨天已经和她沟通过,她不会再不经过你同意给你介绍女孩儿了。”阎士煊喝了口汤,侧头看向阎忱。
“你和我说外面那些绯闻都是假的,但三人成虎,你奶奶也是听信了那些传言才以为你对小漳感情淡了,要不然之前怎么没给你介绍女孩儿,我不管你那些绯闻是真是假,你要想和小漳好好过,就别再闹出这些事儿。”
“你要是不想和小漳过了,就干净利落点放过那孩子,他命苦,只有一个弟弟,给他撑腰的人都没有,我们阎家不能欺负他。”
“爸!我和林漳好着呢!你是不是看见网上说我们离婚的新闻了?那是假的!我们之前的结婚证破损了,只是去补办而已,你要是不信,我改天给你看我们俩的结婚证!”阎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激动地站起来。
阎士煊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林漳和你说的?”
“对啊,结婚证放在之前住的地方,林漳说他让秘书去取了,今晚拿给我看,我到时候给你拍一张。”阎忱咧嘴笑道。
“哦……那行,你们俩好好的就好。”阎士煊起身上楼去,背对着阎忱后一脸费解。
第16章
林漳正在听下属汇报工作,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伸手点开,是阎忱发过来的照片。
阎忱:这棵枣树长得真好!
林漳:你回爸妈那儿去了?
阎忱:嗯,刚吃过午饭,你吃了吗?
看见阎忱的消息,林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林漳:吃了。
阎忱站在枣树前,摩挲着下巴,按照他的经验,林漳很大几率在说谎。
“忱忱,饭菜装好了,这个汤有点烫,你注意别洒出来烫到自己。”丁婉茹站在门口说道。
“谢谢妈,那我去给林漳送饭去了,改天再过来看你们。”阎忱从丁婉茹手里接过保温桶,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终于清静了。”阎士煊端着水杯走出来。
丁婉茹憋住笑意说:“还好忱忱没有遗传到你的口不对心。”
“你就放心吧,忱忱吃到好吃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给小漳带一份过去,两个孩子感情好着呢。”丁婉茹也不知道丈夫最近怎么回事,总是愁眉不展,胡思乱想,昨晚还问自己觉得俩孩子感情有没有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