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一行人就到了客房所在处。
园中仅有八个房间,分布在一条廊道左右,西面的房间面朝庭院, 东面的房间面朝大山, 朝山那面都有独立汤池。
地位最高的司泽和戚屿自然分到了两个规格最高的山景房, 两间房紧挨着,宋溥心和傅延昇以贴身随行身份分住两侧。
住房区全片开了地暖, 戚屿进门后脱了西装外套,走到落地窗前欣赏了一会儿美景。
不消片刻就有人敲门,是傅延昇和叶钦如, 两人进门后, 反手关上房门, 叶钦如对戚屿道:“俞总请我们一会儿去茶室喝茶, 估计接下来就要进行第二轮谈判,戚总你有什么想法?”
戚屿反问他俩:“你们怎么看?”
叶钦如:“她们的初轮报价肯定是高了,我们要的是莲秀的绝对控制权, 这53%的股票肯定不够,这两人都啃不下,更别说方舟投资了。”
方舟投资是控制着莲秀的第三大股东, 手中约有20%的股份,在莲秀上市前, 他们就开始干预这家公司走向, 也是导致决策层现在出现矛盾的主要一方。
叶钦如道:“一会儿谈判,我还会把估值说低一些,打压一下她们的心理价位。”
戚屿:“她们会不会恼?我看刚刚司泽说了那句话后,莲秀那边的人脸色都不大好。”
叶钦如:“司总地位特殊,唱个黑脸也没事, 这也算谈判策略。”
戚屿又看向傅延昇,傅延昇道:“我没什么意见,既然我们此前的估值已经达成一致,现在就努力按这个价位谈吧。”
叶钦如颔首道:“那行,等会儿我就作为戚总的代言人继续跟她们磨一磨。”
几人交换完意见就出门准备前往茶室,黄骏文和司泽手下的另一位经理已经在廊道尽头等待,却不见司泽和宋溥心。
戚屿问:“司泽呢?”
黄骏文笑了笑:“他和宋助理有些私事要处理。”
叶钦如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那我们过去吧。”
到了茶室,只见俞莲那边也带了三个人在里边等候,几人落了座,俞莲说严秀饭后有午休的习惯,等晚上吃饭才能再与他们见面。
上了茶,众人直奔主题。
叶钦如透露了司源的底价,2.5亿直接坎半,只报了1.25亿,俞莲听了直皱眉摇头,只说太低了不能接受。
美人愁眉紧蹙,又是一脸哀怨,本该惹人怜惜,可叶钦如却丝毫不为所动:“俞总,不是我故意压你的价格,跟你见了两次,对你本人也非常欣赏,但一码归一码,贵公司估值确实不高,如果你有什么疑惑,我可以跟你逐条分析一下我们是如何给莲秀定价的。”
俞莲闻言已明显底气不足,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小上市公司,跟司源集团根本不是一个资产量级,在谈判上本就处于弱势。
她说:“这事实在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等我回头再和严秀以及公司的人商量商量。”
叶钦如反手替她斟了杯茶,从容道:“没关系,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实在谈不成,这次就当以朋友的身份来这里游玩,等下回换我请俞总吃饭。”
喝了两个小时茶便散了,众人想逛园子的逛园子,想回休息的休息,有兴趣的还可以跟着庄园里的农人去后山挖冬笋。
经过刚刚那一轮谈判,大伙儿对在预期价位内拿下莲秀已抱有十足的信心,听说后山能挖笋,好几个人都感觉有点新鲜,打算结伴出去凑个热闹。
戚屿觉得有些累,没有参加,和傅延昇回了房间。
进了门,戚屿回想起叶钦如刚刚的表现,笑道:“这叶钦如砍起价来也真够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傅延昇:“这好歹算是他来司源后给你打的第一仗,可不得使劲浑身解数么。”
戚屿看向傅延昇,奇怪道:“倒是你,今天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关于莲秀的事,傅延昇一直在背后跟进,戚屿原以为今天又能见识到傅延昇在谈判桌上的风采,可无论是中午吃饭还是刚刚喝茶的时候,对方都没怎么插嘴说话。
傅延昇解释道:“收购莲秀这件事,叶钦如才是主角,而我只是你的商务顾问,说多了不显得喧宾夺主?”
戚屿一愣,心说原来如此。
房间里热,戚屿稍稍扯松了领带,走向露台,开了玻璃门,一阵清冷的空气灌进来,让人感觉舒服了不少。
汤池就建在房间外的露台上,由石头砌成,四周铺着草甸子,有一种古朴原始的感觉。
不过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底,山上气温还低,池中空荡荡的尚未蓄水,戚屿有点好奇这温泉的泡法,正打算走出去看看,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他身形一顿,凝神聆听,露台与露台之间虽然有墙相隔,空气却是相通的——细碎的哼吟、男性的喘息夹杂着有规律的撞击声,钻入戚屿的耳朵,听得他面上一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已体验过情事的他当然能辨别出来这是什么声音,但思及隔壁所住之人,戚屿又有点不可思议地抬手掩住了嘴唇。
他有点混乱地想,司泽和宋溥心也是情侣么?
可大白天的,司泽拒绝参与正经的商务谈判,和助理在房间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没分寸了?
……
“怎么了?”傅延昇从后面过来。
戚屿赶紧退回来,关上玻璃门,把那些声音关在外边。
“没什么……”他转身道,“出去逛逛吧?”
“你不是说累了,不休息会儿?”傅延昇道。
“现在休息,晚上没准睡不着了,撑一下吧。”戚屿说。
傅延昇没有反驳,庄园廊道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水墨山水植物画,角角落落都装饰着精美的艺术品,很值得观赏。
两人在园内转了一圈,边看边聊,绕到庄园后门,恰好碰见黄骏文和叶钦如他们捣笋回来,几人围观了一下挖到的冬笋,农人根据笋的嫩度推荐了几个合适的菜式,直接送去后厨。
晚饭时司泽来了,宋溥心却没出现,但司泽身边没人关心一个生活助理的去向。
见司泽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戚屿脑海里又响起那一阵压抑、隐忍的声音——那显然不是司泽的发出来的。
他忍不住问:“宋助理呢?”
司泽道:“他身体不大舒服,不来吃饭了。”
叶钦如闻言也是一愣:“宋助理是不是身体不大好?上次我们一起去燕城出差,他好像也总呆在酒店里。”
戚屿:“去燕城?”
叶钦如:“上个月我和司总一起去燕城见过苏竟。”
司泽笑笑,说:“他来了也吃得不多,不用管他。”
当晚没来吃饭的还有严秀,俞莲在饭桌上颇有些尴尬地解释,严秀身体也不大舒服,晚上也不能作陪。
下午喝茶时俞莲说要和严秀再讨论讨论价格,晚上严秀不来吃饭,不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内部有了分歧。
果然晚上的饭桌上,俞莲绝口不再提价格的事,只陪他们聊了些风花雪月。
饭后有人组局打牌,司泽看上去兴致挺浓,问戚屿要不要一起,戚屿对此不感兴趣,拿调时差当借口推托,说想泡个温泉早点休息,司泽也不勉强,但傅延昇却被黄骏文强拉着留下了。
戚屿独自回房,见一个服务员一手端着托盘站在司泽房门口,一手拿着房卡,似有些犹豫。
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服务员忙解释道:“司总让厨房做了份笋丝瘦肉粥送来这个房间,但好像没人在里边。”
戚屿拧了下眉,伸手一指隔壁的房间:“你试试敲那个。”
他们都是一起的,服务员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收起房卡敲了隔壁房门,片刻后门就开了。
那服务员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戚屿站的位置看不见门内的人,只听几秒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对那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戚屿松了口气,悄声走进自己的房间,裤兜里手机振动,他拿出来一看,见傅延昇刚给自己发了消息。
F1S:“你今天泡个温泉早点休息,我和他们打会儿牌回自己房间,就不去找你了。”
戚屿回了句“好”,刚刚他在饭桌上和服务员说想泡温泉,已经有客服提前过来替他放了水,露台上一片蒸腾的雾气。
但不知是不是下午听见司泽和宋溥心做那事时发出的声音,戚屿坐在池子里满脑子都是不该想的事,反倒把自己想出了感觉……
戚屿甩甩头,骂了自己一句“色令智昏”,赶紧摒除杂念,让自己冷静下来。
泡了二十分钟温泉,戚屿浑身放松,擦干身子往床上一躺很快睡了过去,但时差使然,半夜就醒了。
一看时间才凌晨一点了,戚屿睡不着,隐约记得那走廊进来处有个阅读区,想去找两本书来看看,遂披着睡袍起身,不想才出门就听见廊道尽头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和他这样有多久了?”
戚屿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傅延昇的声音。
“一年半了……”
这是……宋溥心?
“他强迫的?”傅延昇问。
过了几秒,才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戚屿皱眉,他们在说什么?
“你之前因为私人原因申请调岗,是不是这个原因?”
“……”
“为什么不早说?”傅延昇的声音明显有点着急,“你可以告诉上面说自己受到了威胁……这已经超出你的工作范围了,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他拍了照片……”
又是一阵沉默,傅延昇沉声道:“这事我会找老任谈,你现在状况太不对劲了……”
“不用了……”宋溥心的声音顿了顿,疲惫且无力,“他已经改很多了,反正很快就能结束了,就这样吧。”
————
【小插曲】
白天听见司泽和宋溥心酱酱酿酿。
戚屿:……
晚上听见傅延昇和宋溥心秘密对谈。
戚屿:……
戚屿:我这一天知道的可太多了!
第098章 听你安排
强迫?拍照片?说的……是司泽?
戚屿一面震惊于宋溥心的遭遇, 一面又为他们会在一起聊这种话题感到困惑。
如果他没记错,傅延昇只是早年和宋溥心在校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直到今年傅延昇来司源集团后才认识, 怎么现在听他们说话, 感觉像是特别熟悉?
戚屿有一瞬间想直接走出去询问, 但理智又提醒着他不要冒然行事,在这时, 又一阵说说笑笑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听出是司泽和黄骏文他们。
借着那些声音的掩饰,戚屿赶紧退回房间, 关上房门。
原来他们才结束牌局, 难怪傅延昇这么晚还会和宋溥心在那里聊天……
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但戚屿坐在床边, 大脑里却还一团乱。
下午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傅延昇也听见了吧?
也许傅延昇和宋溥心已经在这几个月里重新熟悉起来了,所以才会关心对方的现状?
但后两句中的“调岗”和“老任”却又让戚屿云里雾里。
傅延昇说到“之前”, 说明他可能在来司源以前就知道宋溥心的一些事……还是以前曾听说?
想着想着,戚屿又对自己听到的几句话没这么肯定了,毕竟当时隔着一段距离, 他听得也不是那么清楚。
出于对傅延昇的信任,戚屿决定把这些疑惑压在心底, 观察对方一段时间再说。
戚屿后来到凌晨三点才又睡着, 一觉睡到次日八点,见手机里有傅延昇发来的信息,让他醒来后说一声。
戚屿回了一句,起身去洗漱,五分钟后房门就被敲响, 他正好洗完脸。
傅延昇进来后,什么前奏都没有,就开门见山地对他道:“莲秀的收购今天可能谈不下来。”
戚屿愣了一下:“为什么?”
傅延昇关上房门低声道:“叶钦如早上和俞莲一起吃了个早饭,俞莲透露说,昨天下午她把司源报的价格跟严秀说了以后,两人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严秀认为司源集团没有诚意,不想再谈,所以昨晚都没出席晚宴,今天一早就回城去了。”
戚屿皱眉:“是不是叶钦如砍价砍太狠了?”
傅延昇摇头道:“其实还好,他要砍价之前也征询过我们的意见,莲秀那边,我们也不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做戏。”
戚屿:“做戏?”
傅延昇:“就像昨天司泽唱黑脸,饭桌上直接暗示对方没有司源接盘他们就不行,下午谈判不出席一样,他们那边有个人摆谱也很正常,不过既然现在事态有所变化,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逗留,叶钦如建议大家起来吃个饭就走。”
戚屿忐忑道:“不谈了?”
傅延昇:“不是不谈了,是得缓缓。我们毕竟是买家,得做出买家的姿态,昨天叶钦如斩钉截铁报出那个价格,人家不想卖了,我们如果立即反悔,姿态就不好看。”
“明白了……”戚屿问,“司泽他们知道了么?”
傅延昇:“他们那边的人都还没起来。”
戚屿回想起了昨天半夜的事,又瞥了傅延昇一眼。
傅延昇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狐疑的眼神,问:“怎么了?”
戚屿摇头:“没什么。”
傅延昇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变故心情不好,走过来拥住他,自然而然地在他嘴唇上印了个吻,低声安慰:“别多想,这是谈判场上可能出现的正常现象,就如叶钦如所说,拿下莲秀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但在这之前我们总得试试能不能谈到最低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