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成安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抱着他,呼吸沉沉地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周羿羿闭上眼睛,也深深地呼吸,却是在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封成安终于松开了周羿羿。
周羿羿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儿,他一点也不想真的和封成安打起来,索性扔下一句“自便”就逃去了卧室,关门上锁,靠在门板上发呆,心脏砰砰地乱跳。
半分钟之后,周羿羿感受门把手被封成安捏住了,还开了一下,顿时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怕封成安跟瞿孟似的发神经要强上,还是怕封成安再多说两句话,自己会心软,会再强硬不起来。
可能后者的几率更大吧。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他都不希望出现。
再过了会儿,周羿羿感受到封成安离开了卧室门前。
他松了一口气。
但又过去几分钟,周羿羿也没听到客厅大门开关的声音,只听到了客厅里接连不断的响动。
他有点纳闷,又很好奇,犹豫再犹豫,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小条门缝,偷偷观察。
“……”
封成安正在客厅里默默地打扫卫生。
他把枯死的花和外卖盒分类整理到垃圾袋里,洗干净花瓶放回原位,擦桌子、折衣服、拖地。
没多久门铃响起来,封成安过去开了门,周羿羿听见了于特助的声音。
然后门又关了,封成安提着两袋子菜返回厨房……
搞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样啊!搞得我莫名其妙好有负罪感!靠啊!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啊!你这么好欺负的吗?!靠!我为什么觉得我欺负了你!我明明没有啊!
周羿羿又急又气,差点就哼唧出来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把门关回去锁好,在屋里走了两圈,往床上一趴,纠结得要命。
纠结着纠结着,他就……就睡着了。
这几天他整晚整晚地失眠,每天睡不了仨小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厨房里洗菜切菜、锅碗瓢盆的声音比平时还吵些,他却神奇地困了起来。
周羿羿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现实,忽然听到了门落锁的声音,忽然惊醒过来,看一眼窗外,已经天黑了。他再屏息听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
他犹豫一下,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开门缝看。
这回封成安走了,外面黑漆漆的,半点声音也没有。
周羿羿这才出去客厅,开了灯,就见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菜一汤和饭碗筷子,旁边留了几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看上面苍劲有力的钢笔字——纸是外卖小票,钢笔肯定是封成安随身带的。
少吃快餐,保持卫生,按时作息,健康最重要。
打扰你了,再次为我给你带来的一切不快乐而真挚道歉。
事情我会解决,你若心情不佳,不妨回家与父母团聚,休息一段时间,待精神恢复后再继续工作,不必担心公司这边。
你还年轻,冲动与热血是你的本能,不算缺点。你会为此事不愉快是正常反应,但仍希望你再次认真思考自我梦想、事业与前途。
封成安
“……”
周羿羿盯着这几张小票上的字看了很久,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眼睛酸了起来。他深呼吸,放下小票,蹲在茶几边摸了摸菜碗,还是温热的。他犹豫一下,拿起碗筷,吃了两口,忽然眼泪就含不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又吃了两口,想把眼泪咽回去,但根本没有用,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终于吃不下去了,搁下碗,低着头,攥着拳,难过地哭出声来。
哭着哭着,周羿羿用手背使劲擦了擦眼睛,打了声嗝,哽咽着站起身来,快步出了门——鞋也没换,还穿着室内拖鞋——进了电梯,往地下停车场去。
但是他把并不大的停车场跑了一个遍,也没看到封成安。
封成安已经离开了。
周羿羿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呆站了好一会儿,被风一吹,终于觉出冷了,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慢慢地朝电梯走去,按了按钮,看着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从1楼跳到-1,接着,电梯门打开了。
周羿羿盯着电梯里面看了两秒钟,没动。
电梯门关上了。
他伸手又按了一下,电梯门又打开了,他走进去,按了住的楼层。
周羿羿回去租的房子里,犹豫一阵,拿起手机,正好他妈来了电话。
“吃晚饭了吗?”他妈问。
“吃了。您和爸呢?”周羿羿强打精神,不让她听出异样。
“我们早吃了。问你啊,你读书时候你三姑送你一个天文望远镜,你搁哪了?”他妈问。
“啊?那个……我好像放我床底了,你们上那找找,可能在很里面,我好多年没玩了。你们干什么?”周羿羿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吗?今晚有那什么……”
周羿羿听到他妈在那边问了声,他爸回了声,然后他妈接着说,“哦,九星连珠。不说好多年才一次吗,都说要看。我们也凑个热闹,哈哈。万一穿越了呢,哈哈哈哈。哎,你不知道啊?咱家族大群都在说——”
“刚吃饭去了,没看手机。”周羿羿含糊道。
又聊了几句,周羿羿他爸找出那天文望远镜了,催着他妈去看说明书一起组装,他妈就挂了电话。
周羿羿去阳台上看夜空,啥也没看到,低头刷了刷手机,还真挺多人在说这个事儿,好些人调侃要穿越了。
瞿孟盘腿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高人和高人的徒弟在那忙活。
看了一阵,他被屋里的烟给熏得烦躁起来,就起身去了外面吹风。
瞿孟一走,高人的徒弟就压低声音说:“师父,这瞿总可不像吃素的啊。”
“你这不废话吗。”高人白徒弟一眼。
“不是,师父,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是很担心,万一今晚搞失败了,他会不会对咱们——那个,啊?”徒弟担忧道。
“你这还是废话,要失败了他肯定要发神经。要不我花那么多钱跟黄牛买站票?正好赶上春运,操。等会儿机灵点,要没成功,我们就跑,你可别一到关键时刻就给我拉稀。”
“嗯嗯。”徒弟认真点头。
高人瞥了他一眼:“先认真做事,好歹钱也收了,还是尽力给试试。我全力准备这个重生法坛,你去那边把桃花阵和桃花劫给他弄了。”
徒弟不解道:“怎么又来个桃花阵和桃花劫?”
“他临时要加的,说两手准备,万一没重生成,就借着九星连珠的好机会助力桃花。那边桌上是周羿羿和封成安的八字,你拿去搞桃花。没问题吧?”高人不是那么放心地问。
“这个,入门法术我熟,您放心。”徒弟拍着胸膛保证。
“我怕你搞混八字!”高人越来越不放心。
“哎呀,不会!”
叶清宜神色微妙地躲在桌子底下偷听。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相信这种傻逼事儿,瞿孟肯定是脑子彻底坏掉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不太|安稳,总觉得要出事儿。
思来想去,她就出现在这儿了。
不管这“高人”是不是江湖骗子,总之到时候把那些八字偷换了。她一边这么计划着,一边从桌布的缝隙间又看了眼昏迷躺在一旁的白皓。
这白皓好像是和瞿孟八字一样,这“高人”说瞿孟要重生还得找个替身……当时“高人”说得高深莫测云里雾里,叶清宜没听懂,统统归咎为骗术。
“不过这白皓怎么办?”徒弟突然问,“重生阵不需要他啊。”
“不需要就搁着别管呗。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人就是个借口,我哪知道瞿总真能找出个跟他八字一样的来?重生阵我也是第一次弄,没把握,我本来想着万一他找不出‘替身’来,到时候失败了我就说不是我的责任,谁知道他……”高人理直气壮地说。
叶清宜:“……”
作者有话要说:
叶姐:这群男的都不正常!
第40章
周羿羿对着夜空发了很久的呆。
他是想也凑个热闹看难得的天文奇观, 但脑子全是封成安。直到他爸妈又打给他,说已经开始连了,问他这边看得到吗,有没有时差——他才回过神来, 刚要认真看看, 又来电了。
“妈, 等会儿说,我这边有电话。”
“哦哦, 好。”
周羿羿接了新的来电:“于哥——”
于特助打断他的话:“封总出车祸了。”
“怎么回事?”周羿羿腾的起身,脸瞬间白了。
“我送封总回去, 经过海鲜超市,他说你喜欢吃, 想亲自给你选点,过马路的时候遇上酒驾了。”于特助说。
“……哪个医院?”
瞿孟死死揪着叶清宜的头发,又一巴掌甩她脸上。
叶清宜的脸肿得老高, 用哀切的求饶神色看他,可惜对他没用。
——她换八字的时候被瞿孟逮了个正着,瞿孟二话不说, 上前来就拳打脚踢。
高人和徒弟讪讪地站在旁边,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最后实在是怕闹出人命惹祸上身,才作势虚拦了几下。
瞿孟冷冷地看他俩一眼:“这不关你们的事。”
“不是,瞿总,您到时候重生走了, 叶小姐死这儿了,那不成我跟我师父的事儿了吗?”高人徒弟问。
“你们做这行,毁个尸都不会?”瞿孟冷笑。
卧槽!
徒弟赶紧否认:“我跟我师父不弄人命!”
“那你们要白皓干什么?”瞿孟问。
啊这, 这是不能说的。徒弟讪讪闭嘴。
“去做你们的法!要耽误了老子的事儿,老子连你们一块儿弄!”瞿孟不耐烦地说着,拖着不断挣扎的叶清宜往外屋走,走过昏迷躺那的白皓身边时停了一下,回头对高人阴恻恻地说,“要没成,我们就一起死,反正我他妈活着也没意思。”
“……”有病看病啊艹!绝症了!你没意思你自己去死啊!啊啊啊!
高人和徒弟在里屋面面相觑,时不时听到外面传来叶清宜的惨叫和瞿孟疯了似的咒骂,背上都出白毛汗了。
他俩真就只想靠着半瓶水捞捞钱,不像圈里有些太丧心病狂损阴德的拿活人命来搞事。当然也不是说他俩就多高尚,主要还是胆子小。
但眼下这情况……
师徒二人正纠结着呢,突然见白皓坐起来了,很迅速地对他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白皓也很懵,也很怕。
他醒好一会儿了,但留了个心眼儿,没急着起身,闭着眼听清楚了大概的情况——其实具体什么情况他还是很懵,但他现在反正就知道瞿孟想大开杀戒,等下要拿他祭天(?)。
这他妈的什么乱七八糟!
旺盛的求生欲促使白皓在电光火石间强自镇定下来,对着那看脸色也很方的俩神棍打手势。
高人先悟了,他指挥徒弟去门口放哨,自己去白皓那边。
“别的不用说了,你先说瞿孟是不是疯了,要杀我们。”白皓压低声音问。
高人慎重地点头。
“操……这不行,我们得跑。”白皓说。
都这时候了,讲究最大化团结可团结的一切力量,白皓暂且不追究这神棍就是自己遇害的罪魁祸首的事儿。
“你这废话——不是,我的意思是,逃不了。”高人为难地说,“这里是瞿总郊区一个独栋别墅,来的时候我就看了,周围没住人。他保镖在外面守着呢。”
“这时候你别还跟我来这套,兄弟,你跟你徒弟早商量好了要跑,你能没办法?”白皓瞪眼。
“兄弟,真不是哄你。我们是想好了跑,但那是趁着法阵弄完了,糊弄瞿总吃了安眠药了,我们趁机再跑。”高人解释道。
“操,等你们法阵弄完了,我死了!”白皓怒道。
“是啊!所以我说没办法啊!你这人咋把我想那么坏呢,我现在就是因为考虑到你了才说没办法!”高人也急了。
“行行行别急,不好意思我有点急。我们再想办法……”白皓沉吟数秒,心一横,“现在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弄他!”
“啊这……”
“你没选择,不然我要死了或者残了,事后你俩就是帮凶,我大小是个明星,我有点人脉,我追你们到天涯海角也要逮着你们坐牢。”白皓威胁道。
“我知道,但——”
“我们搞他就是正当防卫了!到时候我帮你和你徒弟作证,反正我们都是被他非法囚禁的受害者。”白皓趁热打铁。
“这……”
“操,别犹豫了,你没听见外面叶清宜叫吗!等她死了,事儿就没完了!到时候瞿孟就彻底大开杀戒了,反正他已经杀了一个,就不怕杀俩了!”白皓急促道。
高人左思右想,又听着外面女人的惨叫声,既害怕、也真心为活生生一条人命而担忧,最终把心一横:“兄弟,干!”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听到徒弟惊呼:“师f——”
高人和白皓看过去,下一秒就要窒息了——瞿孟站在门口,一只手卡住徒弟的脖子,冷冷地看着他俩:“讨论什么呢?”
“……”
这下子真是不干也要干,干就要大干了。
周羿羿随手扯了件衣柜最靠外的风衣就跑出门了,等电梯的时候把风衣直接套在睡衣上,这才想起自己没戴帽子墨镜和口罩。他看一眼身后的家门,又看一眼电梯到了,进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