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宜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
“哎,你没跟我家里人说吧?”隋时突然问。
“没说。”
隋时当时就嘱咐了封成安八百遍不能和他家里人说,也因此越发令封成安一度怀疑他未婚先孕,啊不,是叶清宜未婚先孕。
“稳住,别说,给我妈一个惊喜,后天她五十大寿哈哈,我哥说她想我但又拉不下面子叫我回来。不跟你说过吗,还是年初吵那一架,他们还以为我生气呢……”隋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完了问,“你那个,那啥……我要怎么叫他?叫嫂子不太方便吧?”
“你可以叫他小周。”封成安说。
封成安正好停在红绿灯前等待,说话的时候侧着头看隋时,余光敏锐地注意到了叶清宜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忽然看向自己,下意识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叶清宜礼貌地对他微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头继续看窗外,只是手指忍不住动作轻微地摩挲起手机壳来。
大约是近乡情怯。
她前一世算是亲近的关系中,除了周羿羿,几乎全员恶人。她记得周羿羿对她不求回报的无私慷慨的帮助,也记得他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后的失望。
从很多角度而言,隋时都很像周羿羿,他们俩都是善良正直到近乎天真可笑、像堂吉诃德似的人。
没多久,叶清宜听到隋时又咋呼起来:“哎?怎么突然出差学习?不是躲着我故意的吧?”
——不过周羿羿倒是没有隋时这么能咋呼,也或许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没有表露出来吧。叶清宜这么想道。
“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封成安淡淡地说。
“我还给他带礼物了!你能谈到个对象不容易!不是说你不好,但这年头真爱不容易找到,你看我跟清宜多兜兜转转才有缘遇上……不过成安你放心,交给我,我教你&%##*”
不,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
若非碍于叶清宜也在,怕露馅,封成安当场就要请求他高抬贵手放过一对命途多舛的有情人。
封成安送两人去酒店,开了两间房。
封成安去到隋时的房里,看着他关上门,说:“坐。我有点话和你说。”
“哦。说。”
“你突然回国,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封成安问。
“没有。这年头,要想保密一件事,就不要指望别人不说出去,首先指望自己不说。你是例外,我就信你。”隋时先是一脸凝重,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虽然并不是多大的事哈哈哈,不装逼了,其实我就是出国太久了,怕一回来别人知道了到处叫我玩儿,拒绝也不好,不拒绝也不好,先休息两天。”
“你哥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哎,你还怀疑他呢?你真的想太多。”隋时无奈道。
事儿是去年发生的了,隋时在国外出了场小意外,幸运躲了过去。
封成安怀疑是他哥动的手。
先前封成安非说他哥为了家产和他不和,他已经不相信了,这下子还来个谋杀,怎么可能!
隋时觉得封成安纯属家庭阴影作祟,对亲兄弟有着错误的认知。
封成安暗地里调查过才做了推测。只是隋时一时不愿接受,他只好……他就纳了闷了,上一世隋昊说自己暗恋隋时,隋时怎么就深信不疑呢?
“有些事,线上说不方便。隋时,你知道你家的情况很不乐观吗?”封成安问。
“啊?”
无需隋时更具体的回答,封成安看他那茫然中流露震惊的神色就知道答案,不由得微微叹气。
他就从不应该指望国外能有灵丹妙药,使得自己这个糊涂的发小过去生活几年就开了灵窍。
“怎么回事啊?你别吊我胃口。我家怎么了?我每次不管联系我爸妈还是我哥,都说挺好的啊!”隋时知道封成安不会开这种玩笑,顿时急了。
“主要是决策失误,加上市场形势的变化。”封成安解释道。
隋家不如封神集团的规模大,他们约70%的收入来自主业酒店。
随着时代的发展,世界科技、社会物质与人民生活等多方面水平的提升,加上民宿、青旅等越来越多便宜方便、更能迎合现代人尤其是年轻几代人的住宿方式的普及,酒店住宿业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就算是老牌高级酒店也要不断思变以求生存发展。
隋家也有改革的意识,可惜的是,他们的决策频频失误。
上一世的时候,隋家也经历过这样的转型时期,当时他们顺利度过,是因为背靠着封成安与封成安手下的封神集团,而这一世,封成安与隋家的关系并不密切,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去干涉隋家的事。
更何况,这一世自打隋昊察觉出封成安对自己的怀疑后,他对封成安的态度很不友善,倒是与封文轩走得很近。
“可是我看新闻不说挺好的吗?都在夸我哥呢。”隋时说。
“不过表面光鲜,其实连年亏损,业内已经隐约有风声,说你家一些酒店暗地里已经折抵出去了。”封成安说。
“卧槽!这么严重?真的假的?我问问!”隋时腾地起身就要打电话,被封成安制止了。
隋时急得跳脚:“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你能起死回生吗?”封成安问。
隋时噎了一下,心虚地挠着脑袋,又挺诚实和有自知之明地讪讪道:“我能……我能陪着一起急一下……不管什么事,一家人面对嘛,多一个人,气氛热闹点……”
“……”封成安也是指望不上他了,默默叹口气,说,“我能。”
“你……啊?”隋时火速看他,“真的假的?那你不早说?!”
封成安沉默片刻,在隋时火急火燎的催促下缓缓道:“隋时,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或许会令你失望。”
“啊?什么意思?”隋时一愣。
“我可以出手,但有条件。”封成安说。
隋时倒不计较这个:“哦,应该的。你先说什么条件。”
“往后隋家由你掌舵,隋昊可以持有部分股,但绝不能再入决策层。”封成安说。
“……不是,你跟我哥究竟什么深仇大恨啊?”隋时纳闷道。
这要细说起来就话长了,封成安不打算说明,敷衍道:“你误会了,我与他没有私仇,只是他太有主见,却又全是错误的主见,我懒得与他合作。”
叶清宜简单整理了下行李,洗了个澡,坐在窗边发呆。
这不是她的故乡,但眼中一切仍然都令她倍感熟悉与亲切,这是她的国家。
当初出国时,她刚重生不久,对于前世遭遇的愤怒还很浓烈,她许多次设想自己日后荣归故里,如何轻蔑、甚至折磨那些恶魔。
过去这么些年,她的想法逐渐产生了变化。
她已经在国外生活得游刃有余了,又遇见了隋时。
虽然一开始她不是很待见这个傻白甜,但相处久了,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很熟悉的另一个人的身影,她尝试着去接受,他们在一起了。她甚至不怀疑若有朝一日隋时求婚,自己真的会答应。
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平平淡淡的,却很幸福。
然后,隋时出了一场“意外”,险些丧命。
叶清宜无意中发现了其中蹊跷。
她很生气。
她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和隋时的哥哥一样自私自利,能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下毒手。
她非常愤怒,本以为奄奄一息了的仇恨的火焰突然被浇了一瓢油,蹭的窜了起来,将她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隋昊,危。
叶姐,复仇的火鸟。
封总,兢兢业业到处搞钱的金主(bushi)
第64章
周羿羿出差回家, 没开灯,把行李箱放玄关靠墙,换了鞋,蹑手蹑脚地往卧室走, 打算给正在做梦的封成安一个惊喜——哎?人呢?大半夜的!
周羿羿看着空荡荡的床, 正要摸手机, 就听到封成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提前回来怎么不说?”
“突击检查啊!”周羿羿理直气壮地说着,转身就朝封成安扑过去抱住他, “你怎么不睡觉?想我睡不着吗?嘻嘻。”
“去厨房喝水。”封成安揽住他,亲了亲额头, 恳切地低声道,“虽然没有睡不着, 但醒着的每一刻都在想你。”
“你又偷偷摸摸看情话大全了吧!哈哈哈!”周羿羿被甜得合不拢嘴,但又觉得有点羞耻play。封成安每次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种话就——就很让他想哈哈哈!
封成安也自知有点那啥,腼腆地笑了笑, 岔开话题:“很晚了,给你放水洗个澡,先休息, 白天再说吧。”
“嗯嗯, 我自己弄,你先睡吧。”
但直到周羿羿洗完澡出来,封成安还没睡,而是靠着床头读书。他很喜欢看纸质书,还会做笔记。
周羿羿偷了个懒, 没洗头发,出来就钻进被子里,抱着封成安说:“等我干什么, 我都困了。”
封成安倒也不是图着等他干点什么,搁下书,关了台灯,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一起睡。”
周羿羿笑了两声,闭着眼睛,却又一时睡不着。
“那啥,隋时他家没事吧?电话里我也没多问。”
就在周羿羿出差的时间里,先是隋时和叶清宜回国了,说参加隋时他妈的生日宴,结果宴会上居然死了人,可真是人生如戏。
——死的那个是隋时他表舅,隋家旗下酒店的财务方面高层。当时警察来宴会现场找他,说有个经济案请他回去协助调查。结果等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暴毙在一间客房里了,初步检验结果是自杀。
都在说他畏罪自杀。
好端端一场生日宴会草草落幕,现在隋家内部烦得不行。
“有一定的麻烦,这牵扯到隋家旗下一些产业空壳套现、贪贿行贿等很多的事。”封成安说。
周羿羿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只问:“隋总没事吧?”
“如果你说隋时的话,他不会有事,这一世他还没有沾染家里公司。”封成安说。
“那就好。”周羿羿不熟隋家其他人,也就感念隋时以前对他很好,所以特别关心一下,“不过他一回来就遇到这事儿,也是挺倒霉的。”
“也算是机遇,那天晚上突发这样的丑闻,他应对得很好。”封成安沉默了几秒,补充道,“或许该说,叶小姐应对得很好。”
当时封成安看得分明,隋时是在叶清宜的指点下做的各种安排——甚至,后来叶清宜她自己也小露了一把脸,以隋家未来二少奶奶的身份很自然得体地安顿现场宾客,颇得了一些赞许。
从封成安的角度来看,这位叶小姐与前世相比变了很多。但联系到她前世的遭遇,他又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其中之变化。
“那你帮忙了吗?”周羿羿聊着天忍不住色欲熏心地亲封成安一口。
“没有。”封成安回亲一口。
“啊?为什么?”周羿羿惊讶地问。
“他们暂时没有向我求助。”封总做生意从不吃亏,被亲一口只还一口不是他的风格,他选择再亲一口,赚个100%的利润。
“如果他们求助呢?你就帮吗?”周羿羿没有利润意识,他被多亲一口,下意识还一口,瞬间把封总的100%利润拉平回0。
“届时我会视情况提出我的条件,进行利益互换。目前他们大概会先试图自行处理,我静观其变。”封成安不轻言放弃,立刻回亲两口,把利润报复性拉高至200%。
周羿羿想了想,嘀咕道:“为什么我有种你趁火打劫的错觉……”
封成安坦然承认:“若是针对隋昊而言,这不是错觉。”
这也没什么好深入聊的,周羿羿很少过问封成安生意上的事情,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隋总没事就好。不说了。”
本来俩人说着说着坐起来,周羿羿靠在封成安怀里,这时候缩回被子里躺平,打算睡觉,却感受到了封成安的蠢蠢欲动。
“这都几点了?”周羿羿委婉地问。
“一点半。你今天要上班吗?”封成安问。
“我调休,但你要上啊。”周羿羿说。
“我没关系。”封成安说。
“……”
看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弱一样!周羿羿深感自己无端遭受到了挑衅,气得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自证雄性尊严。
然后在俩小时后,周羿羿悟了雄性尊严这种东西特别虚无缥缈灵活弹性可有可无——其中因果缘由,就不在此细说了。
清晨,周羿羿还在熟睡,封成安已经踏着第一缕阳光起床,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地洗漱完,做着简单的早餐,忽然听到门铃响,便过去看了眼电子猫眼——
“羿羿,起来!”
周羿羿正梦见自己刮彩票呢,眼看就要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突然被封成安紧急叫醒,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问:“干什么?”
“伯父伯母在门外。”封成安说。
“谁伯父伯母啊?……啊?”周羿羿迟顿两秒,反应过来,挠着肚皮痒痒的手也僵住。
封成安把他的睡衣拉下去遮住肚脐眼防止着凉,然后沉重无比地说:“你爸你妈。”
“他们怎么来了?你确定吗?我没跟他们说我住这啊,一般他们也进不来吧?”周羿羿一瞬间醒了瞌睡,震惊无比地说。
“是这些道理,而这就是问题所在。”封成安的脸色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