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意把地上已经踩脏的衣服捡起来,拉了一把门,发现真的从外边锁上了。
赵酒看见了他的动作,问:“能打开吗?”
余意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里冒着火。
赵酒走过去,拉了一下,拉不动,然后摸出手机来。
几秒后,电话通了。
“九哥!你人呢!”岳郁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传过来。
“我他妈还在203!”赵酒明显也压着怒火。
“你还留在那干嘛呀!”岳郁的声音里透露着不解,“那孙子确实挺好看的,就是瞎了点……”
领略过余意战斗力的赵酒不想这傻子死于话多,打断他:“死一边去,老子被你锁在他宿舍了!”
“什么?!”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怕死的意味,余意站在五米外都听出来了。
那边传来郑任的声音:“谁锁的?”
“我……”岳郁立马声音大了起来,“九哥你等我!我马上就去救你!”
挂了电话,赵酒看见余意又摸出一套衣服来,朝卫生间走去。
余意见他打完了电话,刚要把钥匙找出来好递出去,这时候,熄灯铃响了,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你他妈叫他快点。” 余意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
赵酒理亏不敢惹他,随意地坐在离他最远的一张空床上,架起腿:“在路上。”
余意还没进卫生间,电话又打过来了。
“来了没?”赵酒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
“哥……”那边岳郁的声音有些喘,“我对不起你啊,你们这四栋锁门怎么这么早啊!我进不去了!”
余意:“……”
赵酒在黑暗里沉默了。
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装着防盗窗的窗户,问黑暗里的余意:“有同学吗?让他过来开一下门。”
“你觉得呢。”余意用脚踢了一下离得近的一张空床。
赵酒又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能踹翻一座墙吗?”余意看向门,“试试。”
“……”对于自己名声传都已经到了这里,赵酒竟然一时间没能说上话来。
余意关了卫生间的门,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开始洗澡。
赵酒在外边刷着手机,里边水声响起,他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宿舍里很干净,干净得像是没有住过人。
赵酒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住一间,但是以他自己的脾气,跟别人也住不习惯。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么空的宿舍里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赵酒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余意洗完了之后推门出来,听见赵酒问他:“你叫什么?”
余意刚刚洗澡还在想,这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位原-子弹同学?
跟传说中的似乎很不一样。
他报了名字,听见赵酒带着疑惑问:“啥?鱼?”
“余、意。”余意耐着性子又报了一遍。
“哦。”赵酒低下头去,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半秒后他又重新抬起头来,“那什么,你浴室借我用一下?我还没洗澡呢。”
“随便你。”余意坐在空床边拿毛巾擦头发。
五分钟后,赵酒从浴室里出来了。
余意刚要上床睡觉,一转头,看见这人正上下擦着身体,他顿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在裸-奔。”
“反正你也看不见。”赵酒甩了甩头发,没怎么在意。
余意认真看了看,果然看不见。
凌晨五点钟,203的门被敲响了。
余意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好,猛然听到外边的声音,他翻了个身,刚打算骂人,睁开眼,就看到赵酒站在自己书桌前。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闭了闭眼,再睁开,他身上的确是新衣服。
赵酒把余意昨天拿出来的钥匙从门缝底下塞过去,很快,开锁的声音响起。
余意刚要起身,赵酒已经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
外边传来两人的低语声,余意被烦得睡不着了,翻身下床来,猛然注意力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
是他笔袋里的那个大白兔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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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替九九说出了心中的话)
修
第六章
试卷已经全部改出来了。
早上第一节 课,那位女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进来的时候,余意大概是明白了为什么改卷的速度能够这么快。
成绩单上几乎一半人都跟他一样,三科以上都是零分。
一张试卷改出来的速度大约五秒,这得给改卷老师减轻多少负担。
早上四节课,老师把各科的试卷全部发下来,余意看着自己考了120的语文试卷,觉得有些微妙。
他光凭这一科的成绩,甩了十班三十多名学生,跻身到了班级的中上游。
缘分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中午,分班的情况就全部公布出来了,余意趁着人少的时候去看了一眼,居然还是十班。
看来是跟这个班有孽缘,甩都甩不掉。
也怪自己语文这科发挥超常,其他人三科加起来考满一百分都有难度。
他刚要离开,看到那边作文展示栏前边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在讨论上边贴的一张试卷。
余意天生就没有好奇心,他一脚刚踏出去,猛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赵酒的名字。
“赵酒?十二班的那个?”
“我靠,三中形象大使吗?”
“这作文给30分太少了吧?我觉得挺好的啊。”
“大哥你认真告诉我你真的看出他写了什么吗?”
“是有那么一些狂放的感觉在里边,但是字还是看得清的。”
“你们戴了显微镜吗?为啥我一个字都看不清?”
“打扰了,我居然只看懂了他的名字。”
余意脚步顿了零点五秒后放了回去,稍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果然没有看错。
这位赵酒同学的作文被复印下来贴在作文展示栏的第一位,那字迹与其说是歪歪扭扭,不如说是把字写活了,一眼看过去,每个框里的字都在活灵活现地往外爬。
看来那次在考场上看见他用笔芯玩水果忍者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作文纸的最上边,写着赵酒两个字,跟底下的字迹完全不同,风中带骚,赵字的一捺上还勾出了一朵小红花。
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
余意没再看,低头回了宿舍。
之前放在教室里的书全部被清掉了,下午的课,余意干脆就带了几张试卷过去,连笔都没拿。
进教室的那一刻,余意是真实地体会到了换了一个班级的感觉。
原来那些看一眼能够认出来这是自己见过的人已经全部不在了,大家三两个围在一块儿聊天,似乎都是认识的。
余意从后门走进去,照常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上,把试卷往桌子里一塞,把手机拿出来。
熊初墨一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爹啊!娘啊!你怎么还在十班啊???说好的风里雨里,十二班等你呢!!!
余意很有耐心地打字。
—我他妈没跟你说我语文认真考了?
—……说了。
余意刚刚退出跟熊初墨的聊天界面,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结对聊着天的学生立马麻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一抬眼,看见从教室前门进来了几个人。
赵酒跟在班主任的后边进来了,还笑着跟他说着什么。两人后边还跟着两个男生,余意认出来,是昨天在他宿舍表演实力找死其中的两位。
班主任换了人,余意一眼看出来,是那天在办公室训赵酒的人。
班主任走上讲台,赵酒脸上还带着没收回去的淡淡的笑意,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然后目光停在了余意所在的角落里。
不知道是不是余意的煞气比较重,他坐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没人敢坐。
赵酒一手拽着他那个黑色的书包,一手晃来晃去,直直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后边跟着的岳郁和郑任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郑任把岳郁往前一推:“你跟九哥一块儿坐。”
“我才不,”岳郁看赵酒已经在余意身边坐下了,连忙一个拐弯,拐到余意前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没良心。”郑任翻了个白眼,只好舍命陪君子。
他刚要坐到赵酒身边,接收到了赵酒投来的视线。
“你坐前边去。”不容置疑。
“……”郑任乖乖地坐在岳郁旁边,一巴掌把憋笑的岳郁拍老实了。
余意一手撑着脑袋在底下玩手机,猝不及防旁边坐了个人,他抬起眼,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余意把手机收起来,刚要坐正,忽然旁边那人微微靠近了些,低声朝他说:“你让我坐里边。”
余意转头看他,两人对视上,各自看见了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对视了两秒,余意先移开眼,没理他。
偏偏赵酒还没放弃。
“吃人嘴短知不知道?”
余意猛然转过头,看到对方脸上认真的神色,这才信了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没吃。”余意从桌子里随便抓了一张卷子摆在桌面上,“扔了。”
“……”
前边的岳郁回过头来,看了看赵酒,又看了看余意,一句话没说,又扭头回去了。
赵酒拉开书包,把几本书随意地堆在了桌子上。
黑板上多了一个“胥”字。
“我姓胥,”班主任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黑板,“不是骨,也不是蛋,所以别叫我老骨,也别叫我老蛋,叫小胥就可以了。”
余意抬头看了一眼将近四十的小胥,接着低头看手机,他妈给他发消息了。
—儿子,妈妈明天就到,你明天不是放国庆节假吗,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教语文,今天下午全是我的课,别烦,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余意一只手曲起搁在桌子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大拇指在打字。
—今天下午回去。
—那好那好,我明天就去找你。你爸在家吗?
“我们现在来点个名,我也是刚刚拿到你们班的成绩单,按成绩排名点了。第一个,余意。”
余意刚要回个没字,忽然被叫到名字,他抬起头来,在众人到处寻找目标的目光中喊了一声“到”。
挺新鲜,点名这件事,他上了这么多年书还是头一回。还是第一个被点到。
他一个语文英语加起来考了不到150分的人在班里排第一,这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众人的目光立马汇集到后门处,余意享受惯了别人的注视,手里的手机往桌子里一放,手拿了出来。
倒是赵酒,他手里摊开一本书,书里放着手机,两只脚-交叠架在前边没人坐的凳子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二十块钱的木头椅子硬是被他坐出了高档沙发的感觉。
小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认出了他,朝他一笑:“语文全校第一的那个就是你啊?”
余意“啊”了一声,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交流。
赵酒意外地朝他看过来,一眼看到了他桌上摆的那张语文试卷,作文朝上。
小胥在继续点名,余意一手撑在窗框上,瞧着窗户外树枝已经伸到二楼的樟树出神。
“最后一个,赵酒。”
“你好。”赵酒非常礼貌。
“好个屁!”小胥朝他瞪过来,“不知道考六门试?”
“知道啊。”赵酒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一手伸到了脑后垫着,“除了语文啥也不会。”
“……语文卷子都拿出来,我们讲卷子。”胥老师被他气到没话说,收起了成绩单。
余意刚要把卷子翻个面,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同学,借我一起看看。”
余意动作停顿了一秒,很是不耐烦把卷子往他那边一推。
“你脾气挺大呀。”赵酒把卷子摆在两人中间,顾自说,“比我年轻那会儿还狂。”
余意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也根本没有想理他的意思。
前边的郑任想到赵酒卷子早就不在了,刚要把自己卷子给他,结果一回头见两人共用一张卷子,愣住了。
“夜盲!”他推推旁边的岳郁,声音压得很低,“你他妈快看后边,是我眼瞎了吗?”
岳郁幅度非常小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脸疑惑:“怎么?”
“……”郑任点点头,“是我的错,我不该企图跟你说人话。”
下午第一节 课一下,余意刚想趴下去睡一会儿,后门处立马热闹了起来。
“九哥!你的卷子!”章凯光扒拉着后门,递过来一张被揉成了厕纸的卷子,“我他妈跑了八个班!终于要回来了!”
“洛阳纸贵啊懂吗!洛阳纸贵!”郑任在章凯光后边冒出一个头来喊,他跟他一块儿去找的。
“洛阳纸是啥纸?”刚走到后门的岳郁没懂,“再生漂白厕纸?”
“滚!”章凯光伸长胳膊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伸出一只抖成帕金森的手,安抚面前不存在的听众,“家里的傻儿子读书读傻了,各位别介意啊哈哈,来了就是缘分,多多捧场啊!”
“……”赵酒回头看了他们三一眼,“你们治不好了,回去等死吧。”
余意被吵得烦躁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果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