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要再次跪下身子为陈封行礼。
陈封看他年纪太大,一跪下来估计就要散架,于是伸手搀扶了他一下,说:“不必拘泥于礼数。”
老头抖得更厉害了。
陈封看了一眼他们身上华贵的袍子,和胸口上类似于王冠的标志,心下已经了然:“你们是王室?”
“是的,光明神大人,再次感谢您的大驾光临,我们来接您前往城堡,那里将会有我们湖溟界的最高领袖亲自为您服务。”
陈封挑眉:“最高领袖?”
“是我们的王子殿下,我们湖溟界的王室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服侍您,我们永远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陈封是真想象不出来那个高傲自大的小王子是怎么服侍人的,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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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大厅已经收拾妥当,冒着热气的豪华饭菜放置在中央的桌面上,桌前的空地上拉了一个幕布,在陈封踏进来的那一刻,幕布被撕开,舞台剧开始上演。
舞台剧讲的是光明神的故事。
陈封对这方面倒是很感兴趣,当即便拉了椅子坐在桌前观看。
话剧通篇在高赞光明神。讲他创造世界,讲他通过湖面实现人的愿望,讲他听了王族的祈求之后,以幻身出现,一挥手便压制了反叛的魔巫大军,平息了战争,讲他从某一天起再也没有出现,讲世界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和平而繁荣。
这舞台剧和小黑虫曾经告诉他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增添了一些有关王室的细节。
比如说王子十三岁生日那天,巫魔开启了蓄谋已久的战争,王子的父母与巫魔首领大战一场,从此尸骨无影。
十三岁的王子殿下和一众大臣跪在光明湖边祈求光明神的帮助。
光明神在他们祈祷仪式完成的那一刻,便直接以幻影的身份出现在巫魔大营,将巫魔首领变成了不能言不能语的大树,一举结束了战争。
从此,光明神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湖面,听听人们的祈求,帮人们实现他们的心愿。
后来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出现。
陈封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看完,也不知道小王子为什么要这么恨他。
陈封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闪现在脑海里的小时候的记忆。
这些都是话剧中所没有提及的。
他和小王子之间,一定还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矛盾。
对了,小王子呢?
陈封这才发现话剧都演完,桌上的菜也都凉了,也不见小王子的身影。
那些长老不是说,他是由小王子亲自服侍吗?
各位长老,各族领袖,其他的王室贵族们都端端正正小心翼翼地坐在桌上,他们也发现了王子还没有到场,频频往门口看,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冒汗。
“抱歉,身子有些不舒服,来得晚了。”矜贵冷漠的音调响起,身着华服头戴王冠的王子殿下姗姗来迟。
长老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子下意识地便往餐桌的主座上走,结果刚走两步,就看见了主座上坐着的陈封。
他垂下眼皮,说:“恭迎光明神大人的到来,我等不胜感激。”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表情冷淡,声调平静,看不出有半点欢迎的模样。
一旁坐着的长老们咳了两声,示意王子行下跪现原形礼。
王子假装没看见,抬脚就准备走到离陈封最远的座位上。
“坐这儿。”
陈封笑着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椅子。
王子转过头,冷冷看着他。
陈封脸上挂着温柔和善的笑。
长老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使眼色使得眼都快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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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抿紧嘴唇,到底还是转过身子坐到了陈封身边。
大长老暗中松了一口气。
湖溟界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敬爱光明神,那是他们的神明,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苍天大地。
夸张地来说,即使要向光明神献祭,所有的魔物也都会上赶着献出生命。
可王子殿下偏偏是个例外。
直至去年,王子还提议说要砸了中央广场的光明神像。
当时听到这个建议时,所有长老都吓得跪地不起。
王子殿下今日若是敢砸了光明神像,明日湖溟界的所有魔物便会揭竿而起,将整座城堡夷为平地。
“殿下的肩膀怎么样?”陈封忽然问。
王子吃饭的动作一顿。
长老们面面相觑,似乎十分不解。
陈封抬头,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解释:“诸位长老可能不知,我与王子殿下在人界颇有一番渊源……”
“啪!”王子将刀叉拍到桌面上,然后用法术将不远处的一整盘黄油豌豆全数倒入陈封盘子里,说,“我肩膀很好,不劳光明神大人惦记。”
陈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黄油豌豆。
忽然弯着眼睛笑了。
他忽然觉得王子对自己还挺上心的。
——只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就已经牢牢地记住了他最讨厌吃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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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长老看见王子的动作,皱了皱眉,然后向陈封请罪:“尊敬的光明神大人,殿下从未服侍过人,各方面都有一些不周,今后的生活起居,要不让鄙人代劳?”
“不碍事。”陈封看了眼王子,说,“殿下本身便身份尊贵,侍奉不周也没什么,而且他现在还年轻……对了,王子殿下现如今是多少岁了?”
其实这个问题在陈封脑子里已经埋了很久。
以他当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的记忆来看,王子应该是和他同龄。
可如今,王子的脸庞却还未摆脱稚气,一副少年模样,看起来像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他知道,若是他开口问小王子,王子定是不会搭理他的,便在饭桌上当着众人的面提了出来。
大长老恭敬回答:“殿下年龄确实小,今年才刚满19。”
陈封有些惊讶,他本以为王子只是相貌年轻,没想到真的只这么小。
既然王子才19,那他现在岂不是也是同等年龄?
陈封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感觉自己这副模样,怎么都不像是19岁。
横看竖看都像是25岁往上的大龄青年。
……倒是雕像上那个自己的脸庞,像是刚满二十岁的模样。
虽然脑中已经翻过万千思绪,那陈封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王子,语气中满是慈爱关怀:“真是好年纪。”
“咯噔——”
王子拳头响了响。
陈封默默把椅子拉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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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大家在向光明神王子殿下行礼之后纷纷撤退。
王子殿下在女仆和侍卫们的跟随下,带着陈封来到了城堡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卧室。
走进卧室之后,王子挥了挥手,让女仆和侍卫们退了出去,然后把屋门反锁。
陈封四处环绕,说:“这屋子是不是太大了,感觉有点空。”
“不空。”王子说王子话音刚落,陈封便发现他头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笼子,那笼子模样简单,可内里的每一根栏杆上,都镶着坚硬的冷刺。
笼子直直朝着陈封砸了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陈封愣了一下,转过头。
刚好看见王子把一支笔放入抽屉里。
关好抽屉之后,他缓缓踱着步子朝陈封走了过来。
房间空旷静寂,他的马靴踩在地上,发出清冷回声,他高昂着头颅,暗红色的华美长袍拖在黑色的地砖上,衬得他华贵逼人,高不可攀。
停至陈封面前,王子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猩红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笑容诡谲得意。
“尊敬的光明神大人。”
王子看着笼子里的光明神,神色满是嘲弄。
“您既然是受万魔敬仰,至高无上的神明,为什么现在,却像狗一样被我锁在笼子里?”
第19章
陈封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笼子,然后他看着王子,问:“你想做什么。”
王子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封,嘴角却噙着笑:“你觉得我是想做什么?”
陈封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王子伸出手,手上便凭空多出来了个细软长鞭,长鞭在空中一甩,传来划破空气的凌厉鞭声,王子收回鞭子,把玩着鞭柄上华美的珠宝钻石,语气漫不经心:“自然是想看你生不如死。”
陈封很认真地建议道:“你已经将我关进了笼子里,再用长鞭,恐怕是有些不顺手。”
这笼子已经将他牢牢护住了,还怎么打?
除非王子也进来。
不过这笼子虽大,但要想在里面挥鞭子,还是不太行。
听了陈封的话,王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狠狠咬了咬牙,扔掉手中的长鞭,随着一股荧光突现,置物架上放着的宝剑“咻”地一下飞入他的手中。
长剑出鞘,刀刃上泛着冷光。
王子的脸色却要比这刀刃还要冷了:“鞭子不顺手,那这长剑顺手吗?”
陈封点了点头:“应该是顺手的。”
王子:“你不怕我杀了你?”
“既然你想看我生不如死,怎么会这么快取我性命?”
王子咬牙切齿握紧了手中的剑:“说得好。”
陈封其实也是不愿意惹他生气的,见王子现在这般愤恨,忍不住开口建议说:“不如你先刺我一剑,就当让我先偿还一些利息,让你消消气。”
说实话,王子原本便是想一剑刺过去的,可这话被陈封先说了,他便说什么也不能照着做了。
王子感觉都要被气笑了:“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还要纵容我报复你?”
陈封纠正他:“不是纵容,是我既然已成了鱼肉,便想要提前做好任人宰割的准备罢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即使我不记得了,想必也是我曾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毕竟小殿下您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王子真是恨透了陈封这幅通透淡然的模样,即使他现在拿着剑把陈封捅得稀巴烂,估计也不会解气半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高喊:“殿下,大长老说有些事情要同您商量。”
王子恶狠狠看了眼笼子里的陈封,“哐当”一声,又把手中的剑扔到地上。他一边整理衣服往门外走,一边转头撂下一句:“你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呼救,这屋子我已经施了法术,怎么喊也不会被人听见的。”
“殿下真是考虑周到。”陈封赞赏道。
王子差点要被地上的台阶绊倒。
他实在是气不过,顺手从桌面上摸了样东西狠狠朝着陈封砸了过去。
陈封双手接住。
那是一块儿很漂亮的红色石头。
有点像王子的瞳孔的颜色,虽然不免要逊色上几分。
陈封有点儿想说谢谢殿下的礼物,但他害怕这话又要惹王子不开心,便默默把那个石头握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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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出去之后,房间的房门被紧紧合住,似乎还从外边上了锁。
陈封继续打量这个关着自己的笼子。他总觉得这个笼子有一些粗制滥造,没有任何的装饰品,没有任何的纹路,每一条铁杆都有些歪歪扭扭的,甚至连铁杆上的尖刺都分散不均。
让陈九星捏橡皮泥估计都比这个捏得好。
陈封晃了晃每一根栏杆,确定这笼子虽然长得丑,但还挺结实的,然后他伸出手,试探性地用手指在那尖刺上扎了一下。
血很快就流了下来,而刚刺破了他手指的尖刺,也很快被腐蚀掉了。
陈封松了一口气,他想的果然没错。
他的血不但能伤人还能伤物,不过限制条件是:湖溟界里的物品。
因为陈封记得清楚,他当时手上的鲜血伤到了王子的肩膀时,是先腐烂了他的衣服。
但平日里陈封日常生活工作的时候也偶尔会受伤,却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由此可知,他的血只对湖溟界中的东西有特定作用。
陈封蹲下身子,将自己食指上的自己鲜血抹在一根铁栏杆的底部,很快这个铁栏杆的最下面便多了一个小口,栏杆只剩顶部支撑,也变得活动晃荡。
陈封伸手推开栏杆,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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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将这个屋子打量了一番,感觉这个屋子应该是王子的房间。他便想着趁王子不在,翻翻这里的物品,改变一下自己的被动局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知道他和王子到底有什么渊源。
但他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看到什么日记本之类的东西。
陈封准备打开最后一个抽屉,却发现这个抽屉已经被人锁上了。
他忽然想起,被关在笼子里的前一刻,似乎看到王子把一根笔放到了这个抽屉里。
陈封故技重施,用自己指尖的鲜血将这个抽屉开了锁。
打开抽屉,陈封看见了一沓纸和一根笔。
这是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可替换芯的铅笔,笔身很粗,也很破旧,仿佛已经用了很多年。
陈封又伸手拿起笔下面的纸张。
他把纸张翻了过来。
那张白色的纸张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大笼子。
陈封心脏忽然跳得快了些,似乎发现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他拿着这张纸走到那个刚刚关着他的笼子面前一寸一寸对比。
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曲线,每个栏杆上尖刺的位置都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