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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刚下过雨,干燥的火柴并不好找,陈封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有看见干柴,只捡到了两个半湿不干的木棍。
陈封盯着眼前的木棍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它们扔下了。
算了,还是回去之后自己画吧。
就在陈封准备转头往回走的时候,一头黑面獠牙的野猪忽然从丛林深处冲了过来!
陈封步步后退,慌乱之中踩上地下的落叶,雨后的落叶与湿润的泥土接触之后打了滑,让陈封猛地就跌入到旁边的坑里。
他的头碰到了旁边的石块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陈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阳光透过树荫洒下光斑,落在陈封的身上,照出一身狼狈的淤泥。
陈封扶着旁边的树枝从坑里爬出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浑身都酸痛得要命。
陈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他揉了揉头,大步往外走去。
他来拾柴火拾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王子估计要着急了。
陈封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王子若是见了,指不定又要骂他废物。
陈封回到石洞旁边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石洞外面的空地上残留着灰烬和没有烧完的柴棍,旁边留有凌乱的脚印和爪印,以及一些吃剩的骨头。
“阿夜——”
陈封大声喊叫。
“落地星——”
“小树精——”
无一人应。
他们抛下自己离开了。
陈封隐隐之间觉得怪异,全身都有鸡皮疙瘩从上到下蔓延了起来,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伸手去摸身上的乾坤袋,却没有找到。
他这才忽然想起,他们从乾坤袋里拿出食物之后,他顺手把乾坤袋递给了王子,让他拿着。
陈封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堆灰烬。
灰烬处依旧留有余热,触碰到人的指尖有烧焦般的疼痛。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
陈封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空无一人山洞。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如果他们是被抓走了,这附近又有谁打得过喷火龙?
如果他们是离开了,那又为什么要抛下自己?
无论是哪种情况,显然他此刻陷入了很大的麻烦。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陈封深吸一口气,抬头环望四周,心下逐渐有了计策。
这里是翼林。
而这里的原名叫“骨翼林。”
他需要找到小王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陈封低头在灰烬旁吃剩的骨头堆找出野猪的头骨。
然后陈封举着那块头骨走进了森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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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再次从森林里走出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
惨白的弯月挂在空中,形状如同死神勾人的镰刀。
风声穿过林子,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可嘈杂的昆虫和蛙叫,却在此刻销声匿迹。
陈封高高地坐在一个怪物身上,那怪物形状像马,却又不是马,它浑身都是红色的骨头,却没有皮肉,骨头之间只有赤.裸的筋肉相连。
金黄银杏叶飘飘而下,划过他骨头之间的缝隙,穿过它的肋骨,飘落在地上。
它身上唯一的皮肉在它的翅膀上,它翅膀巨大,模样如同蝙蝠的翅膀,可颜色却又是透明的,如同一片水凝胶裹在一根接着一根红色的翼骨上。
他背上垫着一块儿不知名的野兽的皮,陈封就坐在上面,而他的双手,正牢牢地握着他背上如同肋骨般的环状骨头。
陈封垂下头在它耳畔说了些什么,骨翼马就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难听的嘶鸣,然后张开翅膀朝天空飞去。
陈封记得喷火龙飞翔的方向是一路向西南。
那片火堆旁边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这附近没有任何怪物能敌得过喷火龙。
如果他们离开了,那么他们就在西南方。
骨翼马的速度比喷火龙快得多,陈封俯在他身上,只觉得刮过脸庞的风,比利刃还要疼。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人身上的时候,陈封终于在一片湖边看见了小王子。
湖面波光粼粼,喷火龙体型巨大,陈封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奋力地要把鱼穿到木棍里的小王子。
“停。”
陈封轻声颤抖着对骨翼马说。
骨翼马透明的羽翼轻轻合拢,稳稳地落在离小王子数百米远的地上。
生怕骨翼马骇人的模样吓到小王子,陈封把它藏在一棵树后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小王子。
——他用野猪的头骨找到了骨翼马,却需要用自己的骨头与骨翼马建造契约。
他选择了自己右脚上的一块儿骨头。
小王子终于把鱼穿到了棍子上,他手拿着棍子正在烤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陈封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心跳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急。
他脸上也随着王子挂起笑容来,他大声喊道:“阿夜!”
王子抬头看向他。
喷火龙也转过头,巨大的翅膀移动了一下,障碍移开,陈封看见了喷火龙翅膀后的那个人。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陈封脸上的笑容缓缓凝住。
第61章
王子手中插着鱼的木棍啪的一声掉在火堆里, 他似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低头去捡,可他刚伸出手, 就被他身旁的那个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王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掉在火堆里的鱼,又抬头看了看陈封, 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眼睛看着陈封, 冰凉的手顺着王子的手腕移到他的手掌,然后与他五指相扣。
陈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五指相扣的手。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和明显, 以至于王子觉得自己被他盯着的皮肤都有些发热, 面前出现了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王子感觉有一种怪异感升腾而来, 他下意识挣开了旁边那个男人的手。
陈封脚步一深一浅地走过去, 他站在王子面前,伸手拽住王子。
“阿夜。”陈封哑着嗓子喊他。
王子甩开他的手, 后退了一步, 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两天前你和喷火龙去抓野猪的时候, 我去拾柴火,结果失足掉到了坑里,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离开了。”陈封的目光移到那个和他长相相同的男人脸上,冷冷地说, “原来你们抛下我, 是因为有人假冒了我。”
对面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抬头看着陈封, 平静地说:“编得不错。”
一旁的公主发出一声惊叹, 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落地星和小树精却一脸紧张,他们的目光在两个陈封脸上移来移去,着实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
“阿夜。”王子身边的那个男人转头看向王子,伸手轻轻把他脸颊上的黑灰蹭掉,他沉声道,“不要相信他的谎话,我才是真的 。”
王子打掉了那个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抬头看的陈封,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刚刚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你腿怎么了。”
……他还担心我。
陈封弯着眼睛笑了,他看着王子,语气温柔:“我怕追不上你们,就用脚趾的一块儿骨头与骨翼马结缔了契约,好让它带我来找你。”
听到骨翼马这个名字,落地星和小树精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王子的眉毛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阿夜。
”陈封握上王子的手,他漆黑的眼睛与王子对视,嗓音温润柔软,带着一些夏日里炙热的期盼,“你看看我,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王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有些茫然。
“阿夜,我才是真的陈封。”另一个男人握上王子的另一只手。
王子忽然很烦躁地皱起眉,他同时甩开两个男人的手,后退了一步。
“我有一个办法。”旁边的落地星忽然举起手,说,“我和小树精曾经遇到过这种事情!”
小树精也想到了:“你是说真假罗尔曼公主那件事?”
“嗯嗯嗯!”落地星应和道,“当时就是有女仆假冒罗尔曼公主,不过最后幸好被我们识破了!要不然女仆就要嫁给王子了。”
“那个女仆太坏了,她……”
“说重点!”王子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
“是巫女的第24道魔药,女仆和着公主的一滴血喝下了那道魔药,然后就变成了公主的模样。”王子身边的那个男人缓缓道。
落地星一脸震惊地看向那个男人:“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陈封。”男人转头看向王子,温文尔雅地笑。
“那怎样才能让假冒者现出原形?”王子问,“还需要再跑去找那个女巫吗?”
小树精开心地说:“不用……”
“不用那么麻烦。”陈封打断小树精的话,“当时公主就是小树精解救的,只需要喝下用小树精头顶叶子里的汁液,假冒者就能变为原形。”
“那就来试试吧。”那个男人看向陈封,微微弯起唇角,他低声道,“看看谁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陈封看着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心中顿时有了不安的预感。
小树精小心翼翼地揪了头顶两片叶子,疼得小声叫了一下,然后把叶子递给了王子。
王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两个小碟子,然后把两片叶子分别捏碎,挤出汁水来,最后把两个小碟子分别放到两个陈封面前,说:“喝。”
陈封接过那个碟子转头看了眼旁边那位男人,那男人接过碟子之后,便将那个碟子里的汁液一饮而尽。
他把碟子递给王子,浑身没有半分变化。
陈封感觉自己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碟子,忽然说:“这个方法不好。”
那个男人挑了挑眉,笑道:“我都已经证明过自己了,你却又来质疑这种方法的公平性,你是不是怕了。”
陈封没有理他,只是抬头看着王子,说:“巫女的第24道魔药在这世界上是一个秘密,只有王室部分人知道,我们两个其中有一个是假冒品,可却全都知道这个药的秘密,并且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王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陈封继续说:“既然我们两个人全都知道这个药的秘密,也知道化解这个药的方法很简单,就在身边,为什么又要选择这种拙劣的假冒方式呢?”
王子皱起眉。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心虚不敢喝吗?拙劣的赝品。”另一个男人勾起唇角。
王子抿紧嘴唇,冷冷地看着陈封:“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喝吧。”
陈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闭上眼睛,将碟子里面绿色的汁液喝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封发现王子看着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一脸嫌恶。
而他在王子瞳孔的倒影里——看见了昂礼的面庞。
昂礼。
又是他。
陈封抬起头看向王子身后那个顶着他面庞的男人。
他正朝着自己笑。
胜利者一样的。
王子抽出一把剑,冰冷的锋刃抵在陈封的胸口,王子看着陈封,冷冷地说:“我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你。”
陈封没有低头去看胸口抵着的剑刃,他只是盯着王子的眼睛,然后轻声说:“……阿夜,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明明是极其厌恶的脸庞,可王子却觉得心下忽然一抽,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所以他眼神变得愈发冰冷:“要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陈封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胸口处那根微颤的剑,忽然笑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王子的眼睛,说:“你不想杀我,因为你不能确定我百分之百不是我。”
“你是昂礼,我很确定。”王子说。
陈封指了一下胸口的剑,笑着说:“那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要犹豫?”
王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犹豫。
也许是因为“两个陈封”都能说出小树精头上的枝叶可以破解假冒术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面前的陈封,看着自己变成了昂礼时,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比他还要震惊。
也许……也许是因为这人的笑容,语气比他身旁的陈封更像陈封。
“既然你心中有了怀疑,为什么不验证你的怀疑?”陈封说。
王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放下剑,然后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好,我最后再验证一次我的怀疑。”
王子把剑扔掉,换了一把匕首,然后在陈封和那个男人指尖取了血,分别滴在两个瓷碗里。
真正的陈封的血,会伤到他。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就准备伸手去试。
“加入一些水稀释。”陈封说,“否则会很疼。”
王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听取了他的建议。
旁边就是湖,王子取了一些水,分别放到两个小碟子里,鲜红浓稠的鲜血就变成了淡粉的颜色。
王子把两只手指从血水里拿出来的时候,左手手指毫发无损,右手手指却出现一层焦黑。
而他左手触碰的是陈封的血。
王子抬头看着陈封,神色犹如寒冰般冷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昂礼。”
陈封愣愣地看着他的左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鲜血,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