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深却不想他走:“郭经理再留一会儿。”
郭经理说:“我留下来已经没什么用了。”
果然郭经理一走,高董这边用手点了点桌子,饭也不吃,酒也不喝了。
宋至深这时才不得不承认,这次绝无翻身的可能了。
但不想高董却说:“那个男孩子跟魏总什么关系?”
宋至深笑了一下,扯了个谎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高董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却笑着说:“真可惜……”
宋至深一直忍到把人给送走了,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其他人不敢惹他,也不敢提要走的事,就默默坐着,看他们总监闷着头点了根烟,看了眼窗外。
冬天快来了,天早就黑了。
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里,写满了打工人的不容易。
职场如黑夜,但也照样有人不遗余力地建造了一座象牙塔,想把最爱的男孩子藏在那里。
宋至深没能拆毁这座象牙塔,反而把自己送进了旋涡深处。
胖哥和陈许诺是两个最无辜的人,他们俩来酒店的半路就接到了魏嘉杭的电话,胖哥就知道他肯定超速行驶了。
今晚真有点像打仗,只不过他连武器都没拔出来,大boss就已经速战速决,带着他的战利品离开了。
魏嘉杭的车开得还是很快,他坐在车上不说话,嘴角绷得紧紧的。
他在平息,在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成飞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糟糕情绪,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时用手指抠几下安全带。
他哥很生气,超生气的那种。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速度放慢,在没什么人的路边停了下来。
魏嘉杭松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整个人靠在座椅上,已经冷静了不少。
成飞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有点讨好地抓住了他一只手,好在魏嘉杭也没有甩开他,这让他踏实了许多。
“哥……”成飞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对不起。”
魏嘉杭偏头看了他很久,才出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成飞重重点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轻信宋总监的,只是发现被骗的时候,我怕惹恼了他,他会来更阴的,所以假意顺着他……”
他观察着魏嘉杭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你看那好歹是自家酒店的地盘,你放心,我没吃亏,饭菜和酒,我一口都没碰。”
他说完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魏嘉杭还是盯着他的脸看,跟着叹了一口气出来。
在知道自己情况不妙时,小孩儿的做法已经算是最妥帖的了,是把自己的危险降到了最低,也没吃亏,可仍旧让魏嘉杭感到无比的后怕。
最可怕的是,他跟宋至深意见不合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一直考虑到拆合伙人会给工作室带来巨大的动‘荡’,所以一直没确定下来。
现在看来,这真是把危险留在了身边。
魏嘉杭忍不住说:“我只是怕,怕自己低估了宋至深的野心和贪婪,怕万一郭叔没能及时来帮你,怕自己迟了一步……”
脑海里不由闪过那位高董丑八怪一般的老脸,魏嘉杭就觉得直犯恶心:“你还太小,不知道这种成人的世界,牛鬼蛇神都有,我从前不愿你看见的这一切,到底还是让你看见了。”
成飞眨巴了下眼睛:“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世间险恶了,但还是有很多好人不是吗?郭叔也赶到了,你也赶回来了,我一根‘毛’都没有掉……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已经知道他有多坏了。”
成飞小声说:“本来也是想着他好歹是你的朋友,我总要给点面子的,后面才知道被骗了。”
魏嘉杭认认真真捧了下成飞的脸:“工作上很难有真正的朋友的,飞飞,大家只能说是利益相关体。真正的职场上,能笑到最后的人,大都是刀口‘舔’血。
在这里,即使是你朝夕相处的伙伴,也可能手心里握着刀子,知道吗?”
成飞迟疑着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着魏嘉杭的话。
“我知道的,可确实有很多好人啊,胖哥、栗翊、陈许诺,还有你……你作为领导确实非常好啊,给新人机会扩招实习生,会经常请员工吃饭,带大家一起去旅游……”
魏嘉杭轻轻扯了下嘴角,幽幽地又叹了一声:“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
“招实习生是,请客吃饭是,旅游更加是,都是因为你,而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个冰冷又毒舌的上司,他们怨声载道的,我都知道。”
“你……”成飞眼睛睁大了,圆鼓鼓的,“都是……为了我?”
“是。”魏嘉杭闭了闭眼睛,坦言道:“那时候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却本能地为你考虑了很多,我有时候仔细想想,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成飞又眨了下眼睛,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脸:“你吃糖了吗?为什么说的话这么甜?”
魏嘉杭原本绷着的表情终于柔软了下来,他于唇畔间溢出一声叹息,凑近了在小男朋友嘴上亲了一下:“那你自己验证一下,甜吗?”
成飞愣愣地开口道:“甜。”
魏嘉杭心都化开了,哪里舍得再板着个脸训人。
他的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表情顿了一下。
成飞就在一侧,好奇地凑过去。
咦,是他爸的电话。
成飞这才想起来自己电话关机了,估计老爸找不到人就打来这儿了。
魏嘉杭看了他一眼,接通了电话。
“伯父。”魏嘉杭率先开口。
成川海已经从郭经理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所以打电话来问一下。
“抱歉,是我这边的问题,”魏嘉杭揽下了所有责任。
成川海并不这么认为:“那也是对方并不知道成飞的真实身份,知道的话,我料他没有这个胆子,听说还是你的合伙人?”
魏嘉杭手指捏了下成飞的,多少还是犹豫了下:“伯父,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成川海说:“也好,飞飞这会儿跟你在一起?”
魏嘉杭:“是的,我让他听电话。”
成飞跟成川海老实说了几句,成川海也夸了他还算机灵,后头也提点了不少,最后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成飞抬眼看着魏嘉杭,然后对电话里说:“我今晚先不回家了,嘉杭哥挺生我气的,我好好跟他道个歉,他大老远跑回来,饭也没吃呢。”
成川海不由笑了:“知道错了就好,又给人家嘉杭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
“哥,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成飞细声细气地在魏嘉杭耳边说。
魏嘉杭重重‘揉’了下他的耳朵:“你这样不行的,飞飞,”他眼神已经变了,“哥哥虽然不要脸,但是车震……你确定?”
成飞:“??!”我又没说是此时此刻!肚子还咕咕叫呢,你在想些什么?!
成飞刷的一下跟对方拉开了距离,‘摸’着自己滚烫的耳根子不说话了。
晚上吃饱喝足了,两人回到魏嘉杭的别墅。
还真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魏嘉杭本来有意想给小孩儿点惩罚的,结果小孩儿讨好心切,坚持要再展示下技术。
魏嘉杭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花了几秒时间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才点了点头。
这次成飞没喝那么多酒,也没有那么疼了。
只是魏嘉杭依旧不舒服,他一直努力控制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皱一下眉头。
这回结束的……很快,成飞趴在他身上两眼发懵的时候,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贴心如他,是不会戳破的。
魏嘉杭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飞飞的后背上,开始意识到,长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才25岁,不是52岁。
就算再喜欢,他也从没考虑过柏拉图的。
所以该怎么跟小男朋友认真沟通下这个问题呢……
自视甚高的魏大公子,觉得棘手不已。
第40章 风波起。二更合一。
成飞不由又增添了几分自信度。
他洗漱完从楼上下来,发现厨房的门开着,魏嘉杭正在给两人准备午饭。
点火翻炒,动作不慌不忙,熟练度还是蛮高的。
成飞扒拉在门框上欣赏着他哥做饭的样子,觉得简直了,他趿拉着拖鞋上前,忍不住问道:“就没有你不会的吗?”
魏嘉杭偏头看他一眼:“留学的人,不会做饭的话,受委屈的就是自己的胃了。”
“可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你……”成飞搅了搅自己的手指,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
“我等会儿刷碗……”他说。
魏嘉杭眉‘毛’抬了抬:“你会刷碗?”
成飞迟疑了:“我……应该会。”
魏嘉杭又问:“你家阿姨是人工刷吗?”
成飞:“?”
魏嘉杭视线一抬,下巴指了指:“有洗碗机,你只需要放进去就行了。”
成飞:“……”行,高科技世界,人工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偌大的房子,两个人,不论做什么都有些过于安静了。
成飞吃着饭,忍不住咕哝道:“我们以后可以养只狗吗?”他跟魏嘉杭比划了下:“棠星就养了只这么大的阿拉斯加,胆子特别小,很可爱!”
魏嘉杭联想了下画面,丢出来四个字:“好好吃饭。”
成飞低头扒了两口饭,就着汤碗喝了汤,过一会儿又问:“真的不行吗?”
魏嘉杭说:“一般流程是这样的,先结婚,结婚后孩子才不是黑户。”
成飞:“…………”怎么就说到结婚上了呢?
魏嘉杭垂头笑了两下,手伸过来,曲指在成飞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看着孩子‘揉’着脑门的小模样,他手抵在唇边说:“按照流程,结婚前,要正式见家长的,所以你不要急,哥哥会处理好的。”
成飞:“?”
我…………哪有急!
哥你真的!
吃完了饭,魏嘉杭开自己车送小男朋友去学校。
成飞临下车前,被魏嘉杭抬着下巴亲了两下,就听他说:“这几天工作室会做大变动,你刚好快考试了,就不要碰这些糟事了,嗯?”
他这么说话的样子也太温柔了,成飞都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就直接点了头。
都快走进教室了,他才理出来个大概。
他哥该不会是要……给工作室重新洗牌了?
虽说宋至深真的挺恶心的,但成飞也很清楚,宋至深所处的这个位置一旦变动,对整个工作室又意味着什么。
他自己本身就学的金融管理,老师上课除了会教专业‘性’知识外,有时候也会跟他们说:
“小不忍则‘乱’大谋。”
“商场如战场,不见血也封喉。”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商场可能比战场还要险恶许多,一夜天地骤变也都是大有可能,所以老师总会说,保持清醒,绝不要轻看了任何一个敌人。
成飞的脸皱得像个包子,他忍不住想到,魏嘉杭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走到了今天,就算他和宋至深早晚要散伙,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哥本来肯定有更缓和的方式处理的。
也不知道这几天会不会额外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不过他担心再多也没有用,他确实要期中考试了。
不想到时候考完试,魏嘉杭一看成绩单,会直皱眉头。
他从前是真的万事随意,成绩什么的也都不太在意,现在就觉得像一个想得到家长夸奖的勤奋小可爱。
成飞给自己打打气:先考好试。
直到月中彻底考完试之前,成飞没课的时候也不回家,就赖在魏嘉杭的家里。
工作狂人魏嘉杭也心照不宣的每天晚出早归,不做工作的时候,还会主动坐到小男朋友身边,看他做题,还会讲解讲解。
成飞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交个学霸男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体验。
他还乐不可支地跟棠星交流心得,棠星是这么回复他的:“飞哥,攀比可不是这么攀的,你这个分明是家长陪孩子做作业嘛。”
成飞:“……”
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请求你闭麦。
但他不可否认,自己在魏嘉杭面前的种种行为,其实都很像个孩子。
我……会慢慢长大的嘛,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的。
虽然两个人相处时间多了很多,还有人能给自己辅导功课,成飞忍不住想,那工作室的事呢……
哥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啊。
他一直想跟陈许诺发信息问一下的来着,不过又怕信息量太大会让自己分了心,就一直忍到了期中考结束。
刚出考场的第一件事,他不是给自己亲爱的男朋友打电话,而是打给了吃瓜翻车热衷爱好者陈许诺。
陈许诺期中考马马虎虎就过了,这几天都往工作室跑……为了吃瓜也是蛮拼的。
所以成飞这个电话一打过来,就宛若打开了一个神奇的话匣子,都不用成飞引导,陈许诺早就憋不出了。
“我靠飞飞,你都不知道,工作室这几天是什么样了!”
“宋总监跟老大直接正面开火了,宋总监太恶心了,他把所有问题都推到老大和……害,就是甩锅呗,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一副老大如果要赶他走,就是公报私仇,找人背锅的架势。”
“不过老大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说,既然这样,他也没必要顾及什么感情了,直说了造谣和污蔑是要吃官司的。”
“宋总监后来走了,他走之前,没把我们宋组长牵连进来,还算有点人‘性’。”
“不过……”陈许诺又说:“本来只是说拆伙,但是毕竟那么多利益牵扯,总之好像也挺麻烦的。”
“而且,宋总监走了之后,市场部的人就陆陆续续开始辞职,到今天,已经差不多都走完了,对其他人影响也挺大的,很多人都有种工作室要狗带的感觉。”
“比较过分的就是,他们连正规流程都不走了,什么工作交接都没有的,人事部的人最先跳脚了。”
陈许诺说到后来就忍不住唏嘘:“第一次见这么无耻还横着走的人,真的是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