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得由卓逸霄来抱他下楼,抱他去食堂,再把他抱到教室。
池乔觉得,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公主抱,是比自己拍的土味视频被人观摩更让他社会性死亡的事情。
好在卓逸霄从来都是话少的人, 这让池乔的尴尬少了那么几分。
没到一上午,所有人都知道了池乔摔伤的事情,纷纷前来探望。
脚伤倒还好,只是尾椎骨的疼痛实在难以忽视。池乔没办法跳舞,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大家练习舞步,唱歌的时候和上。
虽然他不说,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温和平静,可谁都能感觉到, 他心里非常着急。
尤其是宋闻星,看着池乔逐渐消沉的模样,他比池乔还急。
池乔一直都是很乐观的人。
哪怕被公司雪藏好几年, 也不肯放弃自己,依然日复一日在练习室里训练。
只要有任何一个小小的曝光机会能够维持流量,哪怕是拍土味视频,他也会认真地去做。
在和前公司解约的紧要关头,池乔忽然得到了一个参加404的机会,于是权衡之下,决定背水一战。
每天在练习室练到最后一个才回去,为了省钱拼命吃东西,大家都吃零食的时候,他只能喝水充饥。
即便如此,池乔也从容不迫,直到拿到了初舞台C位,还有首次位置测评小组对决的C位。
可他却在这紧要关头摔伤了。
饶是再乐观的人也会陷入自我怀疑,更何况是池乔这种既清高又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人。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宋闻星简直快担心死了。
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两天,卓逸霄也抱了池乔整整两天,向来独来独往的他不得不板着一张脸,跟着宋闻星他们一起吃饭。
没有池乔在中间平衡,他们组剩下的四个人明显分成了两派。
宋闻星和殷浚一边,而白连收拢了王珂,时不时给他们找茬。
隔壁蓝组已经跳得非常地完整了,红组这边还是零零散散,稀碎得一塌糊涂。
来轮班上课的荼白和黎莺莺都看出这个组的成员各怀心思,批评也批评过了,但成效不大。
眼看着练习进度落下隔壁蓝组一大截,彩排的时间又一天天近了,池乔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他扔了拐杖,一瘸一拐地要过来跟他们一起训练。
“你这伤还没好呢!”宋闻星从镜子里看到池乔靠了过来,赶紧停下舞步,跑去扶池乔。
“我没事。”池乔坚持道。
“万一脚坏了怎么办!之后没办法跳舞了!”宋闻星皱眉。
“是啊乔总,你就听星星的,先把脚养好了。”殷浚也过来劝。
“不会的。”池乔犟起来也是很令人头疼,“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拖累了大家的进度。”
“是啊,你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所有人啊。”偏偏白连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都这样了还跳什么C位?C位的Part有多重要,我想池乔你自己也知道呢。为了你,为了大家,为了整个组,还是赶紧让出来吧。”
池乔情绪低落地垂下眸:“我……”
“你给我闭嘴!你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宋闻星直接扭过头骂了他一句。
“我说的是实话啊。”白连耸耸肩,“王珂,你说是吧?”
“我觉得还是要分清轻重吧。”王珂犹豫了一下,“C位的部分本来就比较复杂,实在跳不了的话,也不要拖着了。”
宋闻星冲白连翻白眼:“池乔也没说他跳不了啊。看你们急的,我还以为哪来的东厂太监在逼宫呢。”
“你……”白连说不过宋闻星,切了一声,走到一旁休息去了,王珂也赶紧跟了过去。
“闻星,你别管我了。”池乔的表情虽然还是笑着的,却多了几分忧郁,“你好好训练,别为了我的事情耽误了。”
“可我们是朋友啊,关心朋友怎么了?”宋闻星看着他,“乔乔,难道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池乔耐心解释:“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正因如此,我才不想拖累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还多管闲事?”宋闻星沉默须臾,忽然问。
“我没这个意思。”池乔顿了下,立刻摇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给我一点独处的空间,好吗?”
“好了,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殷浚扯了扯宋闻星的胳膊,又回头看池乔,“乔总,我们去便利店买东西,等会儿吃饭了再上来叫你。”
池乔点点头。
被殷浚拽出教室后,宋闻星扁了扁嘴,挫败感油然而生。
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吗?
他只是心疼又敬佩池乔这样的人罢了,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
“你也别想多,给他点时间。”殷浚揽住他的肩膀,“一个人坚强久了,也该垮一下了,不然我还担心他出事呢,哪有人能硬扛这么久的。”
宋闻星叹了口气,小小的脸写满了大大的烦恼。
殷浚买了泡面在便利店里吃,宋闻星不饿,他郁闷得很,就一个人到外面的枫树下瞎逛。
逛着逛着就碰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陆之丞,他今天穿得很休闲,发型也没做,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嘴里还叼着一个面包。
陆之丞今天在《SORRY,SORRY》组上课,看样子也是下来溜达买零食的。
“唷。”陆之丞也看见了宋闻星,把面包拿下来,笑着冲他抬抬下颌。
宋闻星脚步一顿,最后还是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没想到,陆之丞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不穿裤子到处溜达?”
“什么鬼!”宋闻星一下就跳了起来,“凭什么污蔑人清白!谁不穿裤子到处溜达了?!”
陆之丞憋着笑:“可惜了,我昨晚应该过来的,好像错过了什么。”
“神经病!”宋闻星骂他,“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该不会……真的上热搜了吧?!”
“放心,打码的没打码的小视频都没流出去,节目组还没这么丧心病狂。”陆之丞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昨晚有人在香蕉论坛发帖,说404某位练习生不慎摔伤,正在厕所洗澡的室友惊闻噩耗,裤子都忘了穿,直接破门而出,结果被全体练习生围观……”
“然后呢?”宋闻星已经伸手去捂耳朵了。
“然后大家都在讨论到底是谁的鸡儿露馅了,不知怎么的就上了热搜。”
“……热搜叫什么?”宋闻星的脸越来越皱。
“404练习生不穿裤子破门而出。”陆之丞瞧着他,表情憋笑,“现在大家都在猜是谁这么搞笑呢。我一寻思,整个404里我好像只认识一个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今天过来一打听,好家伙,果然是你,不愧是你。”
宋闻星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啊啊啊!”
“好了,不笑你了。”陆之丞说,“池乔情况怎么样?我一会儿去看看他。”
“不太好。”听到池乔的名字,宋闻星放下手,摇了摇头,“情绪很差,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他一直挺乐观的。看来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
“他现在连我都不理。”宋闻星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花圃边坐下,“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都不好意思纠缠他。”
“那你缠我呗。”陆之丞随口道。
“……神经。”宋闻星双手撑着身侧的瓷砖壁,抬头望天。
真是奇怪。
每次看见陆之丞,不管再沉重的心情,都会随着他一贯的笑脸变得轻松。
这家伙是有什么神奇魔力吗?
“星星,你别跟他生气。按照我对池乔的了解,像他那种性格,现在一定是为了受伤的事情内疚和自责。”陆之丞在他身边坐下,“还有哦,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工作人员说,前两天他前公司又打电话来纠缠他了。”
“他的前公司?”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宋闻星一下又火了起来,他霍地站起来,“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哎哎哎,你干吗?”陆之丞伸手去拽他的衣摆,“难道你现在还能冲出橘子大楼,去把他们打一顿?”
宋闻星停下来,竟然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两秒:“也不是不行。”
“得了吧你。”陆之丞把他拉回来,“你坐下。先别管池乔,你先跟我说,你练习得怎么样。”
“挺好啊。”宋闻星说。
“歌词,舞步什么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但是麻烦也挺多的。”宋闻星双手托着脸,叹了口气,“就是我改了一段词,加了原创rap,白连不爽,想要抢我的Part。”
“看不出来他心思还挺多。”陆之丞啧了一声。
“之前还有池乔在中间平衡整个组的关系,现在池乔受伤了,我们组完全四分五裂了。我猜白连现在把目标转移到了乔乔身上,估计是想抢C位。”
“昨天我听Andy哥说,N团现在也闹得很不愉快。”陆之丞用两根手指把面包袋撑开,塑料袋摩擦发出哗哗的声响,“本来过两个月他们就要打歌回归了,白连却突然跑来了404。”
“虚假兄弟情能营业多久啊。”宋闻星又一次忧郁地叹了口气,“哎陆之丞,你说你跟池乔那么熟,你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吗?”
“对症下药呗。”陆之丞拿着那个拆了袋的面包,却没吃,“而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你就用你自己的方法吧,注意分寸就好。”
宋闻星发着呆,喃喃自语:“自己的风格……”
陆之丞扭过头,盯着宋闻星的侧脸看了几秒,忽然开口说:“要不是因为池乔受伤了,我还真有点嫉妒呢。”
“有什么好嫉妒的?嫉妒他摔伤屁股?”宋闻星转头莫名地看着他。
陆之丞已经把脸转了回去,语气轻松:“你对他真好啊。如果我也扭伤了脚,你也会这么关心我吗?”
“我对我朋友都好。”宋闻星皱眉,注意力全放在了陆之丞的后半句话上,“你没事干吗咒自己?你以为扭伤很好玩吗?你可绝对不能再受伤了,你的腿以前不是……”
“嗯?”陆之丞又把头转了回来,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
“……池乔说的。”宋闻星别别扭扭地转开视线,又飞快地回头瞪他一眼,“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吧,把腿跳废了就真的只能坐轮椅了。”
“你关心人的方式还真特别。”陆之丞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不过我接收到了哦。谢谢宋闻星小朋友。”
“跟卓逸霄学的。”宋闻星翻翻白眼,“好了,午饭时间到了,我要去找池乔吃饭了。”
“嗯。去吧。”陆之丞抬抬下巴,又开始捣鼓自己那个开了半天封口都没吃的面包。
宋闻星犹豫了一下:“……你去么?一起?”
“下次吧。”陆之丞笑着摇头,“我一会儿还得去赶别的通告,吃个面包垫垫。”
“大明星真忙。”宋闻星小声嘀咕了一句,站起身跑远了。
陆之丞就坐在原处,眯着眼望着宋闻星啪嗒啪嗒跑远的身影。
却见宋闻星跑出十几米,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
陆之丞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小猫在跟自己道别后,他也笑着举起胳膊,冲他挥了挥。
回到教室,宋闻星没找到池乔,殷浚和卓逸霄也不见了。
宋闻星转了一圈,最后在楼层天台找到了正在吹风的池乔。
池乔背对着他,一个人坐在地上,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乐观的人可不能这么忧郁啊。
最爱吃饭的人到了饭点居然没去吃饭,这可不得了。
宋闻星在门口站了几秒,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大步朝池乔走去。
“乔乔,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宋闻星在池乔身边坐下,“我听选管姐姐说,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烧肉。去晚了就没有了!”
池乔转头看他,微笑着摇摇头:“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伤的是脚,又不是嘴,饭要按时吃啊。”宋闻星伸手去拉池乔的胳膊,“走嘛,吃完再忧伤也不迟啊!”
往常宋闻星轻轻一拉,池乔就自己站起来跟着走了。
没想到,这一回,没拉动。
宋闻星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池乔。
“闻星,别拉我了。”池乔笑了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办法帮助我,可是我背后的合约就像个无底洞,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永远都不可能逃出去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你怎么知道你逃不了?”宋闻星没松手,反问一句,“你又怎么知道我拉不了你?”
“用不着我知道。这就是事实。”池乔说着把手往回抽。
可宋闻星攥得紧,他没扯出来。
池乔顿下,叹了口气。
“剧本的事情我都知道,节目组私下找过我。”
“……你在说什么?”宋闻星蹙眉。
“节目组想让我拿大魔王剧本,让卓逸霄拿黑马逆袭剧本。”池乔抬眼看向远处的高楼,语气淡淡的,“所以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最后一定会被打败。我没有后台,没有公司,也没有粉丝基础,没有可以跟资本抗衡的东西,只能接受他们给我按头强加的剧本。”
宋闻星没说话,他看着池乔,手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选管的声音忽然从天台外的走廊传来:“池乔,池乔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