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的确非常违和。
周文安还在纠结,就听厉诚骏走过来,用极其快速的英文对Colin Leigh说了一番话。
他的英文水平自然是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见哥哥好像皱着眉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也对厉诚骏说了两三句。
梁司寒能听懂,只是越听越觉得这两人不合适同时出现。他打断了两人对话,对厉诚骏道:“诚骏,那就下次。你先回去。”
Colin Leigh有些尖刻地对厉诚骏用英文道:“听见没有,你的兄长让你回去,作为他的弟弟,你是否应该听从长辈的话?”
厉诚骏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继续道:“只是吃顿饭。今天是你和弟弟相逢的日子,我作为我大哥的弟弟,希望看到你们一家团圆,出于中国人的礼节,我认为并没有哪里不对。”
Colin Leigh出言讥讽:“刚好,我只是有中国人的血统,但你很清楚从思维方式到行为方式,我都不是中国人。别试图用中国人的礼节来束缚我。”
这话说的,厉诚骏居然无言反驳。
梁司寒越听越不对,话赶话必然是要说出一些难听的气话来。
周文安最懵,一头雾水地小声问:“梁爸爸?怎么了?”
Colin Leigh也注意到易于害羞的弟弟似乎听不懂英文,这样在弟弟面前说话,很失礼。
他用中文说:“我和这位厉先生认识,在洛杉矶有过甲乙方的合作关系。文安,我们去吃饭。”
周文安意外,怎么厉诚骏和哥哥是认识的?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Colin Leigh很绅士地弯起臂弯,让弟弟挽着自己一起往外走。
周文安有些不好意思,可仍旧微笑着挽住了哥哥,哥哥好像是一个非常成熟理智的人,真好。
梁司寒看兄弟俩走在前面,拍了拍厉诚骏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吃饭的时候,少说两句。”
厉诚骏一惊:“大哥,你让我过去?”
梁司寒暗自叹息,没理他。
尽管两人用英文来了一番唇枪舌剑,但Colin Leigh对周文安的那两句解释中,隐约透露了他在极力保留双方的面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和目的,都还是留有余地。
所以梁司寒才让他跟上,奈何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梁司寒请小周爸爸和Colin坐上自己的轿车后排,他做司机,另外让厉诚骏开车跟上,顺带载上Colin Leigh的一个助理。
Colin Leigh对此没有异议,似乎默认了厉诚骏出席饭局。
周文安上车后,征询梁爸爸的意见:“哥哥说想见吨吨,要不然让陈师傅跑一趟,送吨吨到餐厅,好不好?”
梁司寒一边发动车子,扭头柔声道:“好,我安排。”
Colin Leigh不着痕迹地观察两人的互动,他为弟弟和爱人之间无所不在的温柔和睦而感到高兴。
周文安想,吨吨宝贝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的舅舅,应该会很高兴吧。
抵达餐厅的包厢后,厉诚骏的人帮忙照应Colin Leigh的助理。
周文安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他正期待着吨吨过来见舅舅,就没有说什么。他坐在Colin Leigh的旁边,妥帖地问他需要什么。
Colin Leigh看上去虽然有些傲,但私底下却很平易近人。
这让周文安容易将他和梁爸爸产生对比,他们都是在各自领域内很优秀的人,外表看上去都有些寡言少语的高冷,但其实都是很好的人。
他想,自己怎么总是这么幸运,得到老天爷的厚待。
Colin Leigh会主动询问一些菜的情况,让周文安介绍下特色。
周文安很乐意可以说些什么,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聊家庭工作这些,他怕让哥哥难受,或者引发他的情绪。能这样聊聊菜单上奇怪的菜名,已经让他格外满足了。
梁司寒也难得看到小周爸爸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他看了眼在旁边静默无言的厉诚骏,闲谈道:“美国什么项目和Colin有过合作?”
厉诚骏望向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男人,对大哥解释道:“是拉了朋友一个项目过去。”
周文安也听见他们的话,倒是很有兴趣想听听,便问厉诚骏:“我可以知道吗?你们项目合作结束了吗?”
Colin Leigh道:“已经结束了。是一个比较小的合作,主体设计部分较少。不过……”他狭长的眼眸掠过厉诚骏的面容,回到弟弟温柔的眉宇间,“还算是个有趣的项目。”
梁司寒默然不语,斟茶自饮。
他淡淡地想:不论从哪个角度,可能厉诚骏都很难在感情上胜过Colin Leigh。
不过么,感情这件事本也没有所谓的胜负。
一份良缘讲求的是合适,不是输赢。
也不知道是不是Colin Leigh的话触动了厉诚骏,他微微测过神来,对他用英文说了两句。
说的还不是什么中听的话,Colin Leigh也是用英文回的他。
周文安:……为什么老说英文啊?欺负人!
梁司寒拎着精致的茶壶,给小周爸爸斟茶,低声询问道:“点的菜都喜欢吗?要不要加一道凤爪和海鲜?”
周文安轻轻地摇头:“先不用。”他看看对面两个在交流的男人,低声问,“梁爸爸,他们在说什么啊?”
他们的脸色倒是很平静,像是平日里说话,可是语速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梁司寒侧耳听了一下,在互相争执到底谁对谁错,尤其难以相信的是,厉诚骏真的是伏低做小在道歉,看来是很想挽回这段感情,但是Colin Leigh比较坚定,认为从谎言开始的感情不值得再谈。
梁司寒把暖热的碧青玉茶杯送到小周爸爸手里,对他柔声解释:“他们在聊之前项目合作中,出现的不足,以及未来合作的可能性。诚骏希望和Colin合作,但Colin手头的工作量比较大,需要磋商具体的时间和设计细节。”
“哦,原来诚骏跟来吃饭是为了跟哥哥合作啊。”周文安握住茶杯,开心地抿一口,悄悄对梁爸爸道,“我想学英文了,我不想听不懂。”
梁司寒道:“嗯,以后我教你。”
前菜刚送上来不久,包厢被人敲开,是陈师傅和小黎送吨吨过来了。
“爸爸!”吨吨屁颠屁颠地冲向站起来的爸爸和大青蛙,头上歪歪地带着南瓜帽,一下扑进爸爸怀里。
周文安抱着小宝贝转向哥哥,逗着宝贝说:“吨吨,你看这是谁。”
Colin也站了起来,面对孩子时神情极为放松:“hi,吨吨。”
“啊!是长得和爸爸很像的叔叔!”吨吨认出了这张脸,他说大青蛙怎么突然安排自己来酒店吃好吃的呢,原来是要认识新朋友。
周文安笑着说:“是舅舅哦,吨吨,这是爸爸的哥哥。”
吨吨惊奇不已,居然真的是自己和爸爸的亲人,他张张嘴,嘹亮地喊:“舅舅!”
“我是舅舅吗?”Colin有些不确定。
国外不论舅舅叔叔都是统称为uncle,区分不是那么的明显。
梁司寒道:“是,也可以叫叔叔。没关系,随意点好了。”
Colin伸手:“我们握手好吗?吨吨。”
吨吨的手指太短了,整个小手都握不住舅舅的手,只能主动握住舅舅的食指和中指,用力摇一摇:“舅舅得跟爸爸一样可爱哦!”
外人眼中倍加有距离感的Colin瞬间在孩子面前形象垮塌,他收回手,笑得越加亲和:“你也很可爱。”
周文安松一口气,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两个人能够互相喜欢,实在是太好了,一切都顺利得让他想哭。
厉诚骏朝着吨吨挥挥手:“还有我呢?”
“叔叔好!叔叔好帅哦!”嘴甜吨上线,笑得甜滋滋地歪进大青蛙的怀里。
梁司寒抱着孩子坐好:“好了,吃饭。”他拿起手边的毛巾给儿子擦手,动作娴熟,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的事情。
吨吨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舅舅,鼓鼓脸颊问爸爸:“爸爸,今天舅舅跟我们回家的吗?住在我们家里哦。”
他拉拉爸爸的手:“爸爸,好不好的?”
周文安道:“要问舅舅的。”他看向Colin,“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当然方便,非常打扰你们。”Colin朝着孩子淡笑。
他也是双性人,也可以生育,但以前没有明确地想过要一个孩子,看到吨吨的瞬间,内心好像有种冲动。
不过,也仅仅止步于冲动。
厉诚骏道:“大哥,房间还多吗?我也打扰两天?”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梁司寒还没有回答,吨吨一边抓着小毛巾给大青蛙擦手,一边对叔叔说:“可是奶奶会想叔叔啊。奶奶老说叔叔睡在酒店哦。这样不乖的哦,奶奶很伤心很伤心的。”
现场四位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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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吨吨的话音落下, 感觉气氛不太对,他吐了吐嫩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地问爸爸:“爸爸,吨吨说得不对哦?”
梁司寒笑了, 帮他取筷子和勺子:“吨吨说得很好, 叔叔是应该回家住, 不能住我们家。”
他对这个不像话的弟弟说, “诚骏,Colin远道而来, 我们待客是正常的,你就回去住。”
到底是亲生的哥哥,给他找补一句,“反正近,开车过来吃饭也来得及。”
Colin Leigh听得出这位兄长话语间给弟弟转圜的余地。
厉诚骏也不傻, 见好就收:“嗯, 我听吨吨的,回家住。吨吨,难怪奶奶喜欢你, 小机灵鬼。”
吨吨拿着小勺子直笑:“我也喜欢奶奶!”
周文安揉揉他的下巴:“好了, 吃东西了吧。想吃什么跟爸爸说, 爸爸给你夹菜。”
Colin Leigh看着吨吨的模样, 问道:“吨吨, 你今年几岁了?”
吨吨伸出左手,张开五个跟小小嫩嫩的白萝卜一样的手指头,比划给舅舅看:“舅舅,吨吨刚过五岁哦。”
Colin Leigh听闻后,礼貌地点点头。
周文安瞬间意识到了莫名的尴尬。
他生吨吨的年纪很小, 这里面是有很多不为外人道的缘由,可是现在这样解释,似乎更尴尬。
好在哥哥并没有提起,否则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吨吨并不懂大人的心思,他满心欢喜地喝鸡蛋汤,跟家里的味道差不多,但是多了小虾米,更加鲜咸。
梁司寒聊起明天电视台的安排,关心Colin接下去在中国的行程安排。
Colin转而问周文安:“文安,你有时间可以陪我在国内走走吗?”
“可以。”周文安很高兴可以带着哥哥走走看看,“可是……”他看了眼梁爸爸,“我有些恐高,不能坐飞机,会不会影响你?”
Colin道:“不会,我们不用去的很远。中国南方就已经有很多地方值得走走。”
周文安莞尔,他的哥哥也是个柔和包容的性格。
吨吨举起小手问:“爸爸,我也想去玩哦,可以带上吨吨吗?”
Colin笑了:“好,我们一起去。”
周文安见他笑起来,心情放松,他想自己可真没用,看到哥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哥哥并不见外。
一旁的厉诚骏殷勤道:“我大哥最近应该挺忙的,我给你们当司机吧?先把周围的地方逛逛,如果去的远就安排坐高铁?怎么样?”
梁司寒心道:这就直接把自己摘出去了,可真是个好弟弟。“我也不忙,一起去吧。”
周文安:……那是不是变成集体旅游吗?
不过这样也好,梁爸爸安排事情比较周到,他可以省心很多,只要陪着吨吨和哥哥就好了。
结束后,梁司寒先开车送Colin去酒店,约定明天的电视台外景结束后再去他们家住一阵子。
从酒店大堂的温暖走到外面的萧瑟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
可是周文安精神振奋,一点都不觉得冷,心头像是有一股热意,在汹涌澎湃的流淌。
只是他们离开时,见厉诚骏还不走,似乎有话要跟Colin说,可是Colin显得不那么热络了。
周文安抱着吨吨上车时,吨吨也问:“爸爸,叔叔和舅舅怎么了呀?”
周文安把宝贝儿子安顿在安全座椅里,握住他的小手问:“吨吨也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不是?”
吨吨点点头。
此时梁司寒上了驾驶室,他听见了后排父子俩的话,他想:这事儿的确不该瞒着小周爸爸。他们俩外人一个想瞒着、一个不说穿是一回事。但他应当和小周爸爸站在一起,不能连带着一起骗他。
他准备回去再跟小周爸爸单独聊聊。
后排,吨吨捏着爸爸的手指头,想了半天说:“叔叔腻腻乎乎的。”
小朋友对情绪一般比大人都要敏锐,他从吃饭时候说话、叔叔舅舅的眼神就感觉到了。
梁司寒启动车子,问道:“怎么腻腻乎乎的?吨吨你仔细说说?”
“就……就是……”吨吨虽然能感知,可是说不上来具体的,词汇量也匮乏。他想半天,气馁,看了看前排的大青蛙,忽的福至心灵:“就是像大青蛙腻腻乎乎爸爸一样的,叔叔腻腻乎乎舅舅哦。”
周文安:“……”
梁司寒咳嗽一声:“是吗?”
自己这宝贝儿子,关键时刻净说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