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警方是不准备做发布了吗?”
“难道真的要按照那个什么主播说的让他当着公众承认罪行?”
“我看,就算是做了发布主播也未必会放人。”
“不会是到这时候那学海的心理工作还没有做好吧?”
“平时审问这一个小时也不够的,这个事情凶多吉少。”
有小警察在门口维护着秩序:“等下你们不要乱,不要随便问问题。”
那些媒体可不是吃素的,听了这话火往起冒:“不问问题你当我们是工具人啊?”
“我们大晚上的从被窝里赶过来,是来揭发事实的。”
“堵得上我们的嘴你们可堵不得悠悠众口。”
“有罪就是有罪,没罪就是没罪!”
小警察一句话惹出来这么多,吓得缩了回去,那些媒体们还不依不饶着,更起劲了。
“怎么你们警方不作为,还让我们媒体做帮凶?”
“你们领导在哪里?怎么就你们几个小警察在这里糊弄我们?”
“如果要通过媒体发布也需要正式一些吧,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没有正式的发布会流程,没有名额审核,没有详细安排,一切都是匆忙的,现场乱糟糟的。
正说着,别墅门打开,出来了几个人。
“来了来了!”一时间所有的问题都被抛之脑后。媒体一拥而上,闪光灯在夜空之中闪烁着。直播的镜头也怼了上去。
一切太过仓促了,仓促到无论是领导,警方,媒体,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所有人都没有预演,就那么被赶鸭子上架,匆匆开始。
九点五十五分,那学海终于是迟迟出现在了家门口。
郑柏和其他的几名警察站在他的身后。这次事发之后,他们最先赶了过来,夏明晰在市局的档案里查出了一些那学海的相关信息,网络上也把他扒了个干净。
最初那学海是不想站出来面对媒体的,在和总局领导通话后,他才终于松口。
但是这时候,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站在几十位媒体面前,被闪光灯围拢着,那学海犹犹豫豫地展开了一张小纸条,他的脸上全是汗水,手颤抖着,抖得手里的那张纸哗啦哗啦响。
“我……我承认我有一些罪行。我之前卖过一些劣质的建材给建筑公司,曾经引起过一栋建筑垮塌,造成一些伤亡……我申请对这次事故严查……申请对我的公司严查。”
这次的时间比较充裕,网民们八的也更为彻底,早就把他所在公司负责的所有项目都列了一遍,他们发现了这一次的垮塌事件是和那学海有关系的,而这个那学海居然还和几家知名建筑公司合作过,不知道有多少建筑成为了危楼。
有记者发问:“死了七个人,就是你说的引起了一些伤亡?”
“不报出来,你就准备一直躲下去了?”
“我看到你的合作方还有第三建,最近那起桥梁垮塌案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承认是你售卖的建筑材料不合规格才引发的质量问题吗?”
更尖锐的问题问出:“所以当时被推出来判刑的临时工是替罪羊对吗?”
“请公布和你合作的开发商名单!给予民众真相!”
“有网友反应,你包养未成年少女,那先生你作何解释呢?”
“有人举报你所在建材公司有偷税漏税的情况,你是否承认?”
一时间一个一个问题像是一把一把锋利的剑刺了过来。
“我……我……”那学海语塞了。
人群混乱之中,一个鸡蛋就飞了出来,正中那学海的额头上,那学海被砸得懵了。
不知是谁带头喊出来:“建筑垮塌压死了七个人,你却在这里好吃好吃住着大别墅,你卖出去的破烂建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你挣的是老百姓的钱,这样的社会败类,就该去死!”
“对!这样的败类才该去死!”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房屋质量问题!”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渣还在外面逍遥法外!”
郑柏本来心里就没底,是领导们商量一定要让那学海面对镜头才在最后时候把他拉了出来。
刚才陆俊迟也提醒他一定要安排好现场。看到场面失控,他皱眉道:“维持秩序。”
然后他往前一步,挡在了那学海的前面,对媒体道,“别播了,他已经承认罪行了,稍后我们警方会把事情都查清楚,所有事实都会发布出来,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媒体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已经这么久的事情,都没人处理,塌了楼,死了人,只处理了临时工,要不是这次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警方还有公信力吗?!”
“平时抓人没本事,这时候维护人渣还挺及时的。”
“这些事警方到底知情不知情?”
“是谁在给这些黑心建材商做保护伞?”
有一家媒体奚落道:“这还不是被逼了才办这场媒体会?网上早就扒出来,这个姓人是位领导的远方亲戚,过了今夜,估计就会息事宁人了吧?!”
郑柏压下声音道:“我们今晚接到的任务是为了救人,希望大家也以救人为先,稍后的调查结果会公开的……”
有几家媒体听了这话,把直播关了,可偏偏还有几家媒体还嫌热闹不大。
那学海被警察拉着往后带,他擦着脸上的鸡蛋,整个人忽然暴怒起来,甩开了警察的手。
刚才给他做的半个小时思想工作全然报废,他撕了手中的纸,丢向了人群:“老子站出来,是给警局领导面子,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去查啊。那个工程,从上到下,哪个没伸手捞一把?到我这里就剩了那么多,我想卖好建材,钱和亏空你们出吗?房子是住了几年才塌的,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的违规操作?工程出了问题,凭什么锅让我一个背。呸,说我包养女人,一个一个睡我被窝里吗?那是爱情!”
这个奸商已经奸到了骨子里,他肯出来说之前的那几句话,既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也不是为了救人,就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被点到了名字,这才被推了出来,不情不愿地站到了前台。
他觉得天下的奸商那么多,建材以次充好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他只是运气不好。
那学海看着那些记者,一张张的嘴,一张张的脸,咄咄不休着。
“这事情都发生快两年了,我吃不好睡不好的,你们倒是心安理得。你们真的对当时塌楼的事情一无所知吗?你们当年为什么没有报道?你们今晚为什么来?!你们不是为了正义!你们是为了新闻,为了流量,为了热度!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们写的新闻稿,会因为领导一句话就发不出去!你们一样是助纣为虐,刀不见血的刽子手。”
郑柏看着前面还没压下去,后面又着了火。他希望这件事情严查,但是又怕激怒了主播,急忙对旁边的几位警察道:“愣着干嘛?把人赶快拉回去!”
有个女记者大叫着:“你不供认罪行,你是在杀人!”
那学海被拉着走,有人去捂他的嘴,他却还在梗着脖子叫:“你们也是帮凶!你们有本事去抓那个搞直播的变态去啊!我没什么好认的。你们要是有证据,我宁愿坐牢,杀人的不是我,你们凭什么把人命算在我的头上。”
媒体会直播到这里终于戛然而止。
直播间里,那些看客们都看到了这一幕,留言一时安静了,人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言来评述这件事。
好像所有人都去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可是合起来,整件事情怪异,荒诞,就像是一出闹剧,可偏偏这样的闹剧就现实发生在了他们的眼前。
而且仔细想起来,似乎每一件都是合情合理,日常所见,只是从来没有人把这些事情大声问责出来,联系起来。
时间临近。
直播室内出现了一只手,伸向了一旁的绳索……
.
乔泽一直在紧张地打着电话,进行联络,他放下了手机:“苏老师,我联系到了那个纪录片的导演和摄像,他们最近都不在这个城市,也说和这件事情无关。导演说的确招募过一些学生,也进行了简单的访谈。纪录片还在后期之中,我和他们要了全部的素材和名单,要一会才发给我……”
苏回皱眉,难道说,他们之前的猜测和推测可能是错误的,那些拍摄纪录片的导演以及摄影,很可能和今晚的事情无关吗?
好像有一种可能性被堵上了……
但是为什么今晚遇害的学生都是曾经参与过这个纪录片项目的呢?
这一定不是个巧合。
乔泽自己也不清楚。
整个案子发展到现在,每一步都透着一股诡异。
乔泽发现苏回还是脸色苍白,他低着头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反复看着刚才的视频。
乔泽有点担心地又叫了一声:“苏老师……”
他以为是因为警方可能要来不及阻止第三起谋杀,所以苏回有点受到打击。
苏回刚才凝神,没有听清他说话,这时候终于听到了,咳了几声以后轻声道:“三个人都没有哭……”
“什么?”乔泽凑过来。
苏回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那就是他之前感觉到的怪异之处。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重复了一遍说:“这三个学生,都没有哭……”
乔泽抱着平板一愣:“是啊……虽然有挣扎,但是三个人都没有哭……”
哭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本能的反应,在受到惊吓时会哭,在伤心过度的时候会哭。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被陌生人绑架,来到了一处陌生的环境,将要被在数万人面前处决杀死。痛哭害怕惊恐或许才是最为自然的反应。
在死亡到来之时,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为什么没有哭?
苏回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推断,多人犯案……
到现在,受害人是三位高中生,他们在周五的下午不知所踪。
就算是凶手有车,有多人,可是究竟需要多少人才能够控制住这么多的高中生,把他们分别带走,而让其他人毫无觉察呢?
学生们都拍摄过纪录片……
除非……
苏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却不敢断然这一点。
第84章
万户城的棚户区内, 夜色浓郁了起来,天空像是被墨染。
今晚有点阴天,星星和月亮都被乌云遮盖, 暗夜无光。
在这漆黑夜色之中, 陆俊迟和齐正阳还有一名叫做王旭南的小警察在狭窄的巷道里奔跑着, 时间越来越临近晚上十点。
这里的棚户区都是低矮的民房,道路狭窄崎岖,还有的地方挖了一些没有填埋的坑道,沿路两旁都是违章建筑, 连车也开不进来。
这一片是早就规划了要拆迁,可是有几家钉子户一直没有谈妥, 也就还没开始进行拆除, 很多民宅已经空了,有的却还住着人。
无论是否有人在家,他们挨家挨户确认过来。
棚户区乱糟糟的, 四处都是住户违章搭建出来的小房子,房型错落着并不统一,还有人在路边摆着摊,完全没有什么章法。
陆俊迟已经不清楚今晚爬了多少的楼梯,跑了多少的民宅, 身体上的疲惫还在其次, 最怕的是来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那是一个孩子的生命倒计时。
和他们同时在万户城行动的已经有二百余人,可是这些人投入了这一片迷宫一样的棚户区还是搜索不过来。
所有人就像是倒入了河流之中的散沙,在这杂乱的迷宫里瞬间就被冲散了。
敲开了门以后,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面孔,打着哈欠的, 骂骂咧咧的,衣服都懒得穿好的,不知道他们在查什么,事不关己的。
这直播搞得外面兵荒马乱,但是这住在棚户区的人却大部分没有什么反应。
这里的人甚至还没有那些住在烂尾楼里面的人热心。
那些住在烂尾楼里的人,还觉得自己的身上是有责任的,有一份归属感,他们就算生存困难,也想要在这个城市里过下去。可是这里的人仿佛都已经破罐子破摔,放弃了一切的挣扎,努力,甚至是想象。
这些人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他们看着这些忙碌的警察很是奇怪。
陆俊迟看着他们也觉得奇怪。
这些人明明还活着,活在现在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可是好像那些繁华的城市生活已经远离了他们人生,他们心甘情愿地躲在城市里的这一小快区域里,自生自灭着,麻木不仁着,甚至是腐烂着。
对讲机内多处连线,不时传来各处的消息,大部分是落空的。
可是从某种程度而言,又是收获颇丰的,他们查到了两处淫窝,抓了几个贩毒的毒贩,还找到了几处聚众赌博的。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们今晚想要查找到的。
那处隐匿的直播间究竟是在哪里?
陆俊迟他们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一条漆黑狭窄的巷道。
夏明晰那里发来了消息:“媒体的直播不是很成功,现场引起了混乱,主播好像要开始行刑了……”
耳麦里的这一声忽然被一个青年人的声音打断。
“嘿,干嘛的,这里不许进。”
陆俊迟听到了声音看向前方,漆黑夜色之中,五六个毛头小伙子堵在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