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一个桶里的受害人呢?有查到相关信息吗?”陆俊迟问道。
“目前还没有找到死者身份,不过,在昨天的现场查验之中,有一个收获……”乔泽说着话又按了一下投影,上面呈现出几张指纹对比,上面标注了红×的点表示指纹吻合,“这是昨天物鉴从第一死者所在的铁桶上提取出来的几组清晰指纹,和郭城峰的指纹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这位后死了一个月的第二死者的指纹,出现在了两个月前死亡的第一死者的弃尸桶上。
乔泽又详细说明道:“那些指纹有在桶身上的,也有在桶上部的,我觉得可能是在移动铁桶的过程之中造成的。而郭城峰的体型也足够强壮,能够把第一位受害人塞进去。”
曲明皱着眉头,把这些线索在脑中归拢一处:“有没有可能,这第一死者有是被第二死者杀死弃尸的?”他顿了一下又说,“那这第二死者又会是谁杀的呢?有人想为第一死者报仇?还是什么原因?那个弃尸的女人又是什么情况?”
苏回听到这里,低下了头,看着打印出来的郭城峰的资料,沉默着。
目前查出的线索还难以回答这些问题。
“确认了一位受害人已经算是重大的进展,这两个铁桶之间终于出现了关联性,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陆俊迟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我们先把郭城峰的妹妹叫过来问问情况吧。”
乔泽刚说了一声好。
陆俊迟又道:“等下,郭城峰的私房菜馆是关了还是开着?”
乔泽愣了一下:“好像开着,是他妹妹在经营。”
陆俊迟的目光落于第一尸体的尸检报告上:“根据检验,死者的胃中有少量清晰可见的花生米,萝卜丁,木耳菜还有一些腌螺肉,这看起来倒像是前菜了,如果凶手是郭城峰,那么私房餐厅也许是案发现场。”
他抬起头道:“夏明晰申请下搜查令,乔泽,苏老师,我们一起带队过去看下吧。其他的人继续追查第一死者的身份,还有查一下郭城峰的社会关系,我们随时联络。”
郭家私房菜不算很远,位于华都城南的一条巷子里,整个菜馆是用过去的老宅子改造的,里面古香古色,却用了西式装修,老远就可以看出一片挑出来的飞檐。
陆俊迟除了带了苏回和乔泽还带了几名协警和物鉴。
郭城峰失踪以后,私房菜的主厨就变成了他的两位徒弟。餐厅里人不多,一共只有几位帮厨和服务员在。
郭城峰的妹妹叫做郭锦秋,已经安排了暂不接客,看到他们一队警察过来就迎了出来,查看过搜查证,让他们进去了。
郭锦秋今年二十八岁,个子不高,身材很瘦,端庄文雅,她盘着头发,身上穿了一件深蓝绣花的旗袍,把他们往前厅引。
这里三进三出,前后院是通透的,雕花的窗棂外,铺设了大大的透明玻璃窗,一眼就可以把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前厅里有大约四桌,其他房间都是分散着的,可以供客人选择,顶楼的小隔间,后院的亭子里,还有竹林旁边,都可以开席。
物鉴们前厅后院的开始工作,陆俊迟则是找郭锦秋进行问话,乔泽在跟着记录。
苏回并没有坐下,这私房菜馆的景色别致,他远远看到了后院里有好大的一片朦胧的绿色,就跟着那些物鉴到了后面去,走到了深处,他的手杖一空没有探到路……
陆俊迟和郭锦秋问着话,看着苏回消瘦的身影往后面走了,远远叫了一声:“苏老师,小心点,那边有个湖。”
苏回停了脚步,蹲下身,这才看清楚,原来脚下是个小小的人工湖,那池水泛着碧绿,和草地连成了一片。
池子里有鱼,显然是被喂养惯了,看到有人来了,就有一些锦鲤游了过来。张着嘴巴在水里攒动着。
看苏回没往前走了,陆俊迟才松了一口气,回头问郭锦秋:“之前关于你哥哥失踪的事情,是你报的警?”
郭锦秋点头道:“对,你们找到他了吗?”
陆俊迟道:“郭小姐,我们发现了郭先生的尸体,目前法医正在进行检验,稍后会通知你去市局进行认领……”
郭锦秋眼里含了泪,拿了纸巾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心里虽然早就有一点预感,但是听到这件事还是……”
陆俊迟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还请你节哀。”
等郭锦秋哭了几分钟,稳定住了情绪,陆俊迟才继续说:“我想问一下,在你哥哥生前,是否和什么人有过过节?”
“过节?没有啊……”郭锦秋擦着泪,“我哥哥这个人,老实本分,从来没和别人红过脸……”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物鉴就叫道:“陆队,我们在假山旁发现了一些血迹!”
古色古香的老宅子里,不用开空调也可以冬暖夏凉,今天有微风,庭院里的竹子发出一阵沙沙响,如果这一队人是来这里品尝美食,而不是调查凶杀案,那这美景足以让人沉醉,可惜……
院子里一行隐匿的血迹,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听了物鉴的话,郭锦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白了。
陆俊迟顺着案子,又问了一遍:“两个月以前,郭城峰是不是在这里和人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郭锦秋低了头回忆了片刻,这才颤声道:“是有那么一个晚上,我哥哥说有客人要自己招待,没有让我们来上班。”
“对方是什么人?”陆俊迟继续问。
郭锦秋道:“我不清楚,我那天也不在……”说完这句话,她又低垂了头。
陆俊迟判断着她的说法,觉得是在说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院子里,苏回终于离开了那个人工湖,用手杖探着路,向着假山那边走去。
过了片刻,物鉴又汇报道:“陆队,我们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些玻璃碎屑。”
这院子里假山诸多,地上都是小石子,难以清理,发生过打斗以后就算时隔很久,还是有很多痕迹留了下来。
陆俊迟喊了一声问:“是眼镜的碎片吗?”
“不,厚度不同。”何伟把那细碎的玻璃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像是照相机的镜头。”
郭锦秋苍白的脸色又犯了青,她还在强装镇定,轻描淡写道:“那可能是之前院子里有客人拍照,把镜头给摔了。我们这边景色好,经常有客人坐在院子里吃饭,顺便取景拍婚纱的……”
她说着话,手指已经心虚地在衣服上绞做一团。
“陆队!这里有一片带着血迹的玻璃碎片!藏在假山石下,没有被雨水污染过。”何伟有了新发现越发开心。
郭锦秋的谎言连连被戳破,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可能是有人划伤了手,不小心滴落在上面的。”
陆俊迟道:“血迹是谁的,化验一下就能知道。”然后他看向郭锦秋,“郭小姐,我想,最好我们都节约时间。”
他同时在判断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是那个弃尸的女人,在以往的案例之中,杀死亲人后报警失踪的案例也不少见。
最终陆俊迟判断,应该不是郭锦秋,这个女人太瘦弱了,而且高度不符,凭她的体力根本无法和人配合把身高体壮的郭城峰放入那个油桶。
不过,眼前的女人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郭锦秋又呜呜哭了半晌,拿起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哥哥是和一位摄影的客人发生过一点冲突,也就是扭打到一起,摄像头摔碎了,我那天不在现场,还是事后我哥哥和我说的……”
郭锦秋实在是不擅长说谎,她越是反复强调自己不在现场,陆俊迟就越发确认她是在现场的。
陆俊迟沉声道:“你哥哥那天没有让其他的服务人员来,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蓄谋已久。摄影师带着相机来,大概是用了什么约拍的理由,被害人吃了一些小菜,说明你哥哥在事先和他攀谈过。他的摄像头碎在了院子里,是因为有人起了杀念,摄影师想跑自然是放不下自己的相机,他们在院子里打斗过,所以那里才会留下了摄像机碎裂的镜头还有血迹……”
说到这里,陆俊迟眼睛微眯看向了郭锦秋:“郭小姐,我们发现了一名身中27刀的受害人尸体,怀疑和你们饭店有关。我知道你是想要保守秘密,不想影响餐厅的生意,可是知情不报妨碍警方办案,你也是要上法庭的。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听了陆俊迟的话,郭锦秋的泪落得更快了,她的双肩颤抖了起来,比听到郭城峰死亡的消息时哭得还要伤心。
陆俊迟的目光锁着郭锦秋,继续盘问:“我们在来之前进行过一些调查,你哥哥人缘不错,也没有经济纠纷,他和那位摄影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连捅27刀杀害那位摄影师呢?”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像是仇杀也不是谋财害命,陆俊迟判断,最有可能是情杀。
这句话一出,郭锦秋的脸直接绿了,狠狠骂道:“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陆俊迟看她终于肯开口,指了指一旁的桌椅:“郭小姐坐,还要麻烦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院子里,苏回转了一圈,什么都看不太清,他握着手杖扭转过头,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等他进入中庭,正好郭锦秋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情况。
郭锦秋稳定了一会情绪说:“半年前,我哥哥在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她想要和我哥哥学做几道菜。作为厨师,那些做菜的秘方都是不外传的,很多配料也就只有哥哥和我知道,我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会吃了闭门羹,可是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缠了我哥哥几天,我哥哥居然同意教她了。”
乔泽在一旁一边记录,一边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
郭锦秋红着眼睛:“她叫陈珊珊。”
她继续讲述:“从此以后,那个女人就经常来这里,和我哥哥学做菜,有时候也在私房菜里帮忙,我哥哥教她教得用心,把自己的好多本事都教给了她。后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亲近了起来。我哥哥还问我,如果她做我的嫂子好不好。我那时候还想着,我哥哥也是三十好几了,一直没有找对象,如果能够找到女人共度一生,帮着我们一起开私房菜馆也是件好事,我那时候还买了礼物送给她,想和她处好关系……”
说到这里,郭锦秋紧咬着后牙:“可谁知道,那女人水性杨花,她把一位姓吴的摄影师介绍过来拍照,可其实她和这个男人也是暧昧不清。”
乔泽又提醒了一句:“那个男人叫什么?”
“叫吴晨光。”
乔泽急忙记录下来,这很可能就是第一死者的名字了。
郭锦秋擦着眼泪:“我哥哥后来知道了,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娶那个女人的。哪里想到被弄得头上带了绿帽子……这样的事情,估计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那天晚上,哥哥本来是把陈珊珊还有那姓吴的叫来一起对峙,其他的服务员都没让来,就留了我在后厨做菜上菜。那时候我就听着前面吵起来了。等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那姓吴的躺在地上,满身是血……那是我第一次遇到死人,尸体倒在院子里的假山石后,染红了好大的一片,我吓得魂不守舍。”
郭锦秋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好像还是觉得心惊胆寒,她得表情惊恐起来,伸出手捂住了脸。
听起来的确是郭城峰杀人弃尸的。陆俊迟皱眉问:“案发时,陈珊珊在现场吗?她做了些什么?”
郭锦秋抽泣着:“她就站在旁边,一直在哭,我哥哥后来说不关她的事,说她不会报警,就让她回去了。
“当时案发现场的那些东西呢?比如凶器,摄像机……”
郭锦秋摇摇头:“我不知道,凶器和尸体全部都是哥哥处理的,我只帮助打扫了房间和院子。”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摄像机可能是被那个女人拿走了。”
郭锦秋擦着眼泪:“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哥哥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会去杀人,我更没有想到,发生了那种事情以后,我哥哥居然还在护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个绿茶,好像还脚踏多条船,我还没有想到,哥哥在那件事情之后,还是没有和那个女人断了关系……最后他也失踪了……”
陆俊迟问她:“你为什么不报警。”
被问了这个问题,郭锦秋的泪水不停从脸颊滑下来:“我家父母早死,一直是哥哥在支撑这个家,是我哥哥供我读书把我养大……去举报他的事,我做不出来……而且当时,我太害怕了……我那时候一直在劝他自首,我哥哥说他可以自首,不过要把那些先秘方传授给我和两个徒弟。我想了想也有道理,就一时耽搁了下来,我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月,我哥哥有一天出去了,就再没回来……我怀疑我哥哥,是被那个女人和她的其他情人害死的……”
“当时案件发生在哪一间包间?”
“是西面景色最好的小厅。后来那间小厅我帮忙用漂白水擦过。我哥哥给员工放了两天假,把院子里的沙石翻了一遍。”
但是百密总有一疏,一个杀过人的地方无论再怎么伪装,也会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
陆俊迟让物证去现场提取,转头问她:“还有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郭锦秋摇摇头:“除了我和那个女人,大概没有别人知道了……”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了第一死者的身份,也知道了矛盾所起。